只要對視,就好像能被看穿一切。
明明是個沉穩(wěn)到可以給足安全感的人,卻又能輕易讓人沒有安全感。
所以很多時候她寧愿和游野那個傻子玩對牛彈琴的游戲。
“嗯,我猜的不一定對?!?/p>
“我說的也不一定是真的?!?/p>
謝翎轉過臉,看躲在昏暗里的她。
夾槍帶棒的語氣,能聽出來她的心情不太好,但也能看出來她挺放松的。
少了堤防和避之不及的警惕。
半晌,他的手臂往前伸直,朝她的方向傾身。
一種主動靠近的示好。
“金月茉,歡迎你回京市。”
“很高興再見到你?!?/p>
距離拉到快要突破正常社交的距離,但金月茉強忍著沒動,或者,她潛意識里并沒有觸發(fā)令她反感到逃脫的警報。
她直視他的眼睛。
很微弱的光里,一片干凈赤誠。
他低下來的聲線很溫柔,令她的鼻尖驟然泛開酸。
那一瞬間,她想到了從前很多事。
想到她跑出家一邊哭一邊敲謝翎家的門,然后再開門后,他露出少有倉皇局促的神情,低聲一遍一遍哄她別哭了。
想到她拼了命在塑膠跑道上爭第一名,結果摔了一跤淚水在眼眶里打轉,嘴唇都要被她咬破的時候,謝翎朝她飛奔過來的焦急模樣。
她差點忘了,他也是很溫柔的人。
金月茉的睫毛微顫,多年都不曾有的情緒像潮水涌動,幾個刻意冷靜強壓的鼻息后,她輕輕“嗯”了聲。
謝翎的眼里,渾身炸毛的人瞬間安靜下來,溫順又沉靜。
他無聲勾唇。
拖著行李箱來京市的那天,金月茉出神地望著窗外,冷不丁想到少年時期和自己形影不離的兩個人。
會遇見嗎?
這個問題令她略微忐忑。
四年前,家里發(fā)生了一系列變故,父親入獄,催債的三番五次來干擾她和李清的生活,很長一段時間母女兩都生活在恐懼之中。
直到那天,她決定不告而別。
金月茉還記得那是個暴雨天,前往車站的路上特別擁堵,車輛像蝸牛一樣往前爬。
以至于到達車站時,那兩個人比她更早一步到達。
金月茉至今都記得他們渾身狼狽的樣子,特別是游野,他的褲子和最寶貝的限量版球鞋沾著骯臟的泥點,像是匆匆趕來的路上摔了一跤。
而謝翎那么愛干凈的人,也渾身濕漉漉的,發(fā)絲凌亂。
金月茉在下雨的時候不愛打傘,所以三個同樣濕漉漉的人就這么面對面,滑稽又詭異。
沒人問她要去哪里,她也沒打算解釋。
很短暫的沉默,游野攥緊了拳頭,眼眶漸漸紅了,他說話惡狠狠的。
“金月茉,你敢不告而別,那這輩子都別再聯(lián)系?!?/p>
他一貫喜歡撩狠話,以往金月茉要么不當回事要么說軟話哄回來,但那次她不語,因為她本來就是那么打算的。
謝翎看了眼她身后的大屏幕,沉默片刻,他平靜道:“金月茉,再見。”
從前,他說得最多的是明天見。
再見的意思大概也是再也不見。
金月茉捏緊了行李箱的把手,她忘了那天自己的表情,但記得自己什么也沒說,牙齒咬緊,點點頭,然后轉身刷卡進站,沒再回頭。
那是四年前最后一次與他們見面。
后來關于他們的記憶越來越模糊,金月茉也不再刻意想起來。
——直到今天。
金月茉低頭用吸管攪著玻璃杯里的水,沉默的空隙,她輕抬起眼,偷看坐在對面的人表情認真地翻菜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