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下班的時候,常委會議室里的空氣像凝固了一般,壓得人喘不過氣。
孫愛蓮坐在主位上,面色陰沉,其他常委要么盯著茶杯,要么假裝記筆記,沒人敢抬頭。
“張宏偉同志?!睂O愛蓮聲音冰冷,“最近有同志反映,你工作作風(fēng)有問題,不遵守組織程序,個人英雄主義嚴(yán)重?!?/p>
我的心沉了下去,這是要在常委會上給我扣帽子了。
“今天召開這個會議,就是要敲敲警鐘?!睂O愛蓮掃過眾人,“年輕干部有干勁是好事,但不能恃才傲物,更不能凌駕于組織之上?!?/p>
我抬手按了按眉心,緩緩起身:“孫書記,請問具體哪些事情不符合程序?”
“你還敢問?”她猛地拍在桌子上,茶杯蓋都震掉了,“私自核查項目,繞開分管領(lǐng)導(dǎo),這難道符合程序?”
“我核查項目是為了弄清資金去向,這是我職責(zé)范圍內(nèi)的事!”
“職責(zé)?”她冷笑,“誰給你的權(quán)力查我批的項目?幾個局長都來反映,說你獨斷專行,根本不把組織紀(jì)律放在眼里!”
我只覺瞬間氣血上涌。
看著她身后墻上‘為人民服務(wù)’的標(biāo)語,突然覺得無比諷刺:
“查清項目漏洞就是獨斷專行?那任由資金被挪用、工程偷工減料,就是遵守程序?”
“放肆!”孫愛蓮把幾封舉報信摔過來,“有人舉報你收受落選客商好處,才故意刁難項目推進(jìn)!你還有什么話說?”
我看著明顯是匆忙偽造的幾封信。
撿起最上面一張,看到‘受賄現(xiàn)金五十萬’,突然笑了:
“孫書記,要不現(xiàn)在就請省紀(jì)委來查查,到底是誰在貪污!”
孫愛蓮的臉色僵硬,但轉(zhuǎn)瞬即逝。
“我看你不見棺材不掉淚!我提議讓張宏偉同志在,全縣干部大會上作深刻公開檢討,反思紀(jì)律問題,有異議的提出來?!?/p>
竟然是公開檢討!
我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zhuǎn),公開檢討意味著我承認(rèn)自己有重大過失,意味著我的政治生涯再無進(jìn)步的可能。
會議室里靜得落針可聞。
我看著滿屋子低頭的人,突然明白孫愛蓮的底氣在哪,在這個縣里,她的話就是規(guī)矩,誰也不敢逆著來。
“我沒錯,不會檢討?!?/p>
我把舉報信拍回桌上,“如果查項目、護(hù)民生也算錯,那還有公理嗎!”
“你敢威脅組織!”孫愛蓮的聲音陡然拔高,“張宏偉,你信不信我現(xiàn)在就能停你的職!”
就在這時,我的手機(jī)突然響了。
鈴聲在焦灼會議室里格外突兀,我瞥了眼來電顯示,心跳猛地漏了一拍。
“不好意思,接個電話?!蔽野聪陆勇犳I,盡量讓聲音平穩(wěn),“喂?”
“張副縣長嗎?我是省委辦公廳的小趙?!?/p>
電話那頭的聲音很清晰,
“我們領(lǐng)導(dǎo)想了解下你們縣的招商項目情況,您明天方便來省里一趟嗎?”
“省委辦公廳?”我下意識重復(fù),余光瞥見孫愛蓮瑟縮了一下。
“對,具體情況需要見面談?!?/p>
“好的,我明天方便?!?/p>
“那明天上午十點,我們領(lǐng)導(dǎo)在接待室等您?!?/p>
“好的,我明天準(zhǔn)時到。”
掛了電話,會議室里再次陷入了死寂。
孫愛蓮死死盯著我,眼神里有震驚,還有一絲恐慌。
其他常委也抬起頭,看我的眼神多了些復(fù)雜的東西,不再是之前的回避,倒像是在重新掂量。
“孫書記。”我挺直腰板,“關(guān)于檢討的事,我覺得可以先放放。等我從省里回來,咱們再好好討論討論項目問題。”
她的嘴唇動了動,最終沒說出一個字。
會議就在這詭異的沉默中散了場。
走出會議室時,我感覺如芒在背,但腳步穩(wěn)了許多。
晚上,宋婉清正在廚房燉雞湯,我把省里來電的事告訴她。
她往湯里撒蔥花的手頓了頓,溫聲開口:
“真巧,我過幾天要帶著兒子去省里復(fù)查身體?!?/p>
“你也要去?”
“嗯,預(yù)約了老中醫(yī)?!彼⒊鲆煌霚f給我。
“婉清?!蔽医舆^碗,“你是不是做了什么?”
她深深看我一眼,“志強(qiáng),有些事,總有人能管?!?/p>
這話聽得我心里疑惑,什么叫‘總有人能管’?她怎么會這么篤定?
我正想追問,他卻轉(zhuǎn)身進(jìn)了廚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