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為赫連梟擋下五世死劫,他卻將我的氣運悉數(shù)渡給了那個死去的草原明珠。最后一世,
巫神告訴我,以身飼狼,方得解脫。我走向狼群時,他的獵犬卻以血肉為我筑起高墻。
他猩紅著眼,指著我微隆的腹部,說這是我們最后的羈絆。我凄然慘笑,
指著明珠的墓碑:“要么,用她的頭來換,我為你生下這個孩子。要么,我?guī)哺包S泉。
”他攥著明珠的遺物,竟遲疑了。那一刻,萬念俱灰,我拔下骨簪,
狠狠刺向腹中……第一章:血飼餓狼篝火舔舐著夜空,將我的影子拉扯得如同鬼魅。
我站在蠻族部落的中央,在所有族人或驚恐或鄙夷的目光中,平靜地看向王座上的男人,
赫連梟?!耙?,用草原明珠月姬的人頭來換,我為你生下這個孩子。
”我的手輕輕撫上微隆的小腹,聲音不大,卻像驚雷般炸響在每個人的耳邊,“要么,
我?guī)哺包S泉?!焙者B梟的臉色瞬間鐵青,那雙曾令整個草原聞風(fēng)喪膽的鷹眸,
此刻死死地鎖住我,仿佛要將我凌遲。
他寬厚的大手下意識地摩挲著腰間那支月姬留下的舊笛,那是他從不離身的珍寶,
也是刺在我心頭五世的毒刺。他的指尖在那光滑的竹身上來回滑動,眼中翻涌著痛苦、掙扎,
還有對逝去之人的無盡追憶。他遲疑了。為了一個死人,為了那所謂的草原明珠,
他竟在我與他親生骨肉的生死面前,遲疑了。“呵……”我喉間溢出一聲破碎的輕笑,
笑聲越來越大,最后化作響徹夜空的狂笑,帶著五世積攢的、深入骨髓的絕望與悲涼,
“赫連梟,你的愛,真是廉價得可笑!”所有人都被我的癲狂駭住,連風(fēng)似乎都停止了流動。
我不再等他的回答。他的猶豫,就是最殘忍的答案。
我猛地拔下發(fā)間那支用狼王腿骨打磨而成的白骨簪,簪尖在火光下閃爍著森然的寒芒。
不等任何人反應(yīng),我用盡全身力氣,狠狠刺向自己的小腹!“不——!
”赫連梟的咆哮姍姍來遲。就在這電光火石之間,一道迅猛如電的巨大黑影撲了過來。
不是沖向我,而是狠狠撞在了赫連梟的身上,將他撞得一個趔趄。是他的獵犬之王,
“蒼風(fēng)”。這頭曾將我圍困、視我為敵的巨狼,此刻卻擋在了我的身前,
用它血肉之軀為我筑起了一道高墻。它喉嚨里發(fā)出威脅的低吼,不是對我,而是對它的主人。
“噗嗤——”骨簪入肉的聲音輕微,卻震得我靈魂發(fā)顫。劇痛傳來,
溫?zé)岬孽r血瞬間洇濕了我素色的衣裙,像一朵開在雪地里的死亡之花?!鞍?!見血了!
”“快叫巫醫(yī)!”族中長老的驚呼聲、族人們的尖叫聲亂成一團。赫連梟如遭雷擊,
他終于從對月姬的追憶中被我淋漓的鮮血徹底驚醒。他一把推開擋路的蒼風(fēng),
瘋了一般沖過來,顫抖著手抱住我搖搖欲墜的身體?!吧B?!桑落!”他嘶吼著我的名字,
聲音里是前所未有的恐慌。我倒在他懷里,感受著生命力正從傷口處飛速流逝。
我看著他猩紅的雙眼,那張俊美無儔的臉上寫滿了恐懼和難以置信。真好笑,
我為他死了五次,他都未曾有過這樣的表情。我虛弱地抬起手,想要觸碰他的臉,
最終卻無力地垂下,只吐出幾個字,輕得像一陣風(fēng)。“赫連梟……你自由了……”從此,
再也沒有一個叫桑落的女人,用她的生生世世,為你擋下死劫,
成為你和你心上人愛情的墊腳石。意識徹底沉淪,墜入無邊黑暗前,我最后聽到的,
是他撕心裂肺的嘶吼和整個部落山崩地裂般的巨大混亂。第二章:五世夢魘我死了嗎?不,
還沒有。無邊的黑暗中,我墜入了前五世的記憶,像一個旁觀者,
冷漠地看著自己一遍又一遍地走向死亡。第一世,我還是個天真的小巫女,在敵軍偷襲時,
奮不顧身地為他擋下了淬毒的利箭。我以為他會感激,會看到我的情意。
可我從昏迷中醒來時,卻看到他正坐在窗邊,為他早逝的白月光月姬的畫像落淚。我的心,
比箭傷更痛。第二世,我已是他身邊的親衛(wèi)。為了試探敵對部落送來的酒水是否有詐,
我毫不猶豫地一飲而盡。毒發(fā)時七竅流血,痛不欲生。而他,正帶著全族最豐厚的祭品,
在月姬的墳前長跪不起,祈求她入夢一見。第三世,我為他抵擋反噬的巫術(shù),
被咒殺之力侵蝕,一夜白頭,容顏盡毀。他看著我蒼老如樹皮的臉,眼中只有一絲憐憫,
隨即轉(zhuǎn)身,將一朵新采的雪蓮,輕輕放在了月姬的靈位前。第四世,雪崩……第五世,
瘟疫……每一世的死亡,都像一場精心編排的戲劇。我是那個推動劇情、犧牲自我的丑角,
而他,是那個永遠在追憶女主角的深情男主角。最可怕的是,每一次死亡,
我都清晰地感覺到,有什么東西正從我靈魂深處被抽走。那是我的福澤,我的氣運,
我本該順遂安康的命數(shù)。它們像無數(shù)條無形的絲線,被一股力量強行剝離,
最終匯入他日夜珍藏的月姬遺物中——那支舊笛,那幅畫像,
甚至是他記憶里關(guān)于月姬的一切。我終于明白,我不是在為他擋災(zāi),我是在為他的愛情獻祭。
……“首領(lǐng)!首領(lǐng)!巫醫(yī)說……夫人和孩子……恐怕都保不住了!”現(xiàn)實中,
惶急的聲音穿透夢魘,將我拉回一絲清明。我感到有人正緊緊握著我的手,
那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我的骨頭。是赫連梟。他守在我的床邊,聽著巫醫(yī)絕望的宣判,
一向沉穩(wěn)如山的他,身體竟在微微發(fā)抖?!安弧粫摹彼哉Z,
像是在說服自己,“她的命數(shù)極硬,她不會死……”“首領(lǐng)!
”一個牧民連滾帶爬地沖進帳篷,哭喊道:“不知怎么回事,
部落里的牛羊突然開始大批大批地生病倒斃!連……連圣泉的水,都開始變得渾濁了!
”赫連梟猛地抬頭,眼中滿是血絲和震驚。他發(fā)現(xiàn),沒有了我的氣運庇護,
這個他引以為傲的強大部落,竟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衰敗下去。
仿佛我才是這個部落真正的地基,而我一旦崩塌,整個世界都將隨之傾覆。
他看著我蒼白如紙的臉,那張曾被他無數(shù)次忽視的臉,第一次開始懷疑。
懷疑自己對月姬那份堅不可摧的執(zhí)念,是否正在親手毀掉他所擁有的一切?!熬人?!
不惜一切代價救她!”他對著巫醫(yī)咆哮,聲音里帶著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恐懼,
“用我的命換!”“首領(lǐng),禁術(shù)不可……”“用我的心頭血為引!
”赫連梟不顧一切地打斷巫醫(yī)的勸阻,拔出匕首就往自己心口刺去,“我用我的生命力,
換她和孩子活下來!”就在這時,帳篷的簾子被一只干枯的手掀開,
一個拄著白骨杖、身披黑色斗篷的老者走了進來。他渾身散發(fā)著歲月的氣息,
是部落里最年長、從不輕易示人的大巫師。大巫師渾濁的眼睛看著赫連梟自殘般的舉動,
眼神里充滿了憐憫和一種洞悉一切的凝重。赫連梟強行施展禁術(shù),將自己的生命力渡給了我。
一股灼熱的力量涌入我冰冷的身體,暫時吊住了我和腹中胎兒的命。我在劇痛中緩緩睜開眼,
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赫連梟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和他蒼白如鬼的臉。他見我醒來,
眼中爆發(fā)出狂喜,嘶啞著聲音,近乎卑微地承諾:“桑落,活下去……只要你活下去,
我什么都答應(yīng)你?!蔽移沉怂谎郏抗庠竭^他,落在他腰間那支從未離身的舊笛上,
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嘲諷的笑?!艾F(xiàn)在才說?”“晚了。
”第三章:明珠非珠我的冷漠像一盆冰水,澆熄了赫連梟眼中剛剛?cè)计鸬南M?/p>
但他不敢再逼我,只能笨拙地學(xué)著照顧我,端茶送藥,事必躬親。這是五世以來,他第一次,
將目光完完整整地放在我的身上??晌倚闹校贌o波瀾。為了穩(wěn)住我,
赫連梟破天荒地沒有去祭拜月姬的忌日。他甚至將那支從不離身的舊笛,
連同月姬所有的畫像、遺物,全部鎖進了一個沉重的鐵箱里,鑰匙由他自己保管。
他以為這樣就能讓我回心轉(zhuǎn)意。我看著他討好又笨拙的樣子,心中只覺得可笑。
我故意提出一個苛刻至極的要求:“我要你親手毀了月姬的墓碑,將她的墳夷為平地。
”他的身體猛地一僵,臉上浮現(xiàn)出掙扎的痛苦。那是他心中的圣地,是他精神的寄托。
我冷眼看著,不發(fā)一言。出乎我的意料,在長久的沉默后,他竟然點頭了。他握緊拳頭,
指節(jié)泛白,聲音沙啞地吐出一個字:“好?!彼娴娜チ恕е鴰讉€親衛(wèi),拿著鐵錘,
走向了部落后山那片被他視若珍寶的墓地??删驮谒e起鐵錘,
要砸向那塊刻著“吾愛月姬”的墓碑時,大巫師的身影再次出現(xiàn),如鬼魅般攔在了他的身前。
“首領(lǐng),住手?!贝笪讕煹穆曇羯n老而凝重,“你若砸了這碑,
附著其上的怨魂便會徹底掙脫束縛,到那時,就真的回天乏術(shù)了。”赫連梟愣住了:“怨魂?
大巫師,您在說什么?”“老朽在說,”大巫師抬起渾濁的眼,一字一句,石破天驚,
“你祭奠了半生的,從來不是什么草原上的明珠,而是附著在她遺物上,
一個想要你性命的……怨魂!”赫連梟如遭雷擊,手中的鐵錘“哐當(dāng)”一聲掉在地上。
大巫師嘆了口氣,終于將那個被掩蓋了多年的真相,揭開了血淋淋的一角。“月姬當(dāng)年,
并非為救你而死?!薄八錾頂硨Σ柯洌桥蓙斫o你下降的巫女。那日圍獵,
她本想趁亂對你下最惡毒的‘同命咒’,卻沒想到,你身為蠻族之王,身負首領(lǐng)氣運,
她的巫術(shù)遭到了反噬,當(dāng)場暴斃?!薄八篮笤箽獠簧?,恨意滔天,化作詛咒,
死死纏上了你。這詛咒,會讓你生生世世遭受死劫,直到你的靈魂被她徹底吞噬。
”赫連梟的臉瞬間血色盡失,他踉蹌著后退一步,難以置信地看著大巫師。
“不……不可能……月姬她……”“而桑落,”大巫師的目光轉(zhuǎn)向我所在的方向,
充滿了悲憫,“她是天生的巫女,靈體純凈,是你在山中無意中撿回來的‘凈化容器’。
她的存在,一直在用她自身的靈力和氣運,凈化和壓制著月姬的怨魂。
”“你所謂的‘擋災(zāi)’,其實是桑落在用自己的生命力,
一次又一次地為你削弱那怨魂的力量!而你對月姬的每一次‘深情追憶’,每一次祭拜,
都是在給那怨魂補充養(yǎng)分,讓她更有力氣去奪走桑落的氣運,讓她死得更快!
”“轟——”赫連梟的腦中炸開一個驚雷,他以為的深情守護,
竟然是在親手供養(yǎng)一個想致自己于死地的惡靈?他以為對我的虧欠,實際上是我在用命救他?
而他對月姬的愛,正是殺死我的刀!這世上還有比這更荒謬、更可笑的事情嗎?“不信的話,
”大巫師用骨杖指向那座墳冢,“你挖開看看??纯蠢锩?,
到底有沒有你心心念念的草原明珠?!焙者B梟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氣,他發(fā)瘋似的跪在地上,
用手,用刀,用盡一切,瘋狂地刨著那座墳。泥土翻飛,石塊迸裂。很快,
一座空蕩蕩的棺槨出現(xiàn)在他眼前。里面沒有骸骨,沒有尸身,什么都沒有。
只有一尊用黑沉木雕刻而成的詭異木雕,木雕身上纏滿了黑色的、散發(fā)著惡臭的發(fā)絲。
木雕的臉,竟和月姬有七分相似,但那笑容,卻怨毒得令人毛骨悚然。
赫連梟怔怔地看著那尊木雕,看著那張熟悉的、卻又無比陌生的臉,他五世的信仰,
在這一刻,轟然倒塌。第四章:飼狼的獻祭赫連梟手捧著那尊詭異的木雕,
踉踉蹌蹌地回到我的帳篷。他高大的身軀搖搖欲墜,像一棵被雷劈中的枯樹。
他眼中滿是血絲和徹底的崩潰,仿佛靈魂都被掏空了。大巫師跟在他的身后,
看著床上面無表情的我,將最后一個、也是最殘忍的真相,和盤托出?!笆最I(lǐng),
還記得你之前問過巫神,如何化解你身上的死劫嗎?”赫連梟茫然地抬起頭。
“巫神給你的示言,是‘唯以身飼狼,方得解脫’。”大巫師的聲音里帶著一絲顫抖,
“你以為,這是神諭。但你錯了,這根本不是神諭,而是月姬的怨魂,
通過巫術(shù)傳遞給你的謊言!”我撫摸著小腹的手,微微一頓。那句話,巫神也曾告訴過我。
在我萬念俱灰,求問解脫之法時,這句冰冷的示言,便出現(xiàn)在我的腦海里。
“月姬怨魂的最終目的,是讓你心死,是讓你親手逼死桑落?!贝?巫師的每一個字,
都像一把重錘,狠狠砸在赫連梟的心上?!耙驗樯B涓怪械倪@個孩子!
”大巫師的目光灼灼地看著我的小腹,“這個孩子,血脈太過特殊!
他是被詛咒者(你)和凈化者(桑落)的結(jié)合,他的存在,就是為了終結(jié)這場詛咒。
一旦他順利出生,將成為月姬怨魂的天然克星,甚至能將其徹底凈化,讓她永世不得超生!
”“所以,怨魂誘導(dǎo)桑落,讓她以為‘以身飼狼’、一死了之是唯一的解脫。
它要的就是一尸兩命的慘??!只要桑落和孩子死了,這世上再無能克制它之物,
它就能徹底吞噬你的靈魂,占據(jù)你的身體,借你的王位,成為這片草原新的‘主宰’!
”“所謂的‘解脫’,從來都不是你的解脫,更不是桑落的解脫!”“是它月姬怨魂的解脫!
”“噗——”赫連梟再也支撐不住,猛地噴出一口心血,那張俊美的臉慘白如紙。
他終于明白了。我走向狼群,不是在尋死,而是被他親手“供養(yǎng)”了五世的惡靈,
推進了絕路。他每一次對月姬的追憶,每一次對我的忽視,每一次將月姬的遺物視若珍寶,
都是在給那怨魂遞刀子,讓她一刀一刀,凌遲我和我的孩子。是他,親手將我推向了深淵。
他五世的深情,就是一場愚蠢至極的笑話。他祭奠的不是愛人,是仇人。他虧欠的不是死人,
是活人?!班弁ā币宦?,這個寧死不屈、令四方臣服的蠻族之王,直挺挺地跪在了我的床前。
他高傲的頭顱重重地磕在冰冷的地面上,發(fā)出沉悶的響聲?!吧B洹彼痤^,
這個鐵血的男人,第一次流下了悔恨的眼淚,淚水混著血水,從他臉上滑落,
“我對不起你……我對不起你……”他狠狠一拳砸在地上,堅硬的指骨瞬間盡裂,鮮血淋漓,
他卻感覺不到一絲疼痛。他猛地抓過那尊詭異的木雕和那支他珍藏了五世的舊笛,
當(dāng)著我的面,用盡全力將它們投入了熊熊燃燒的篝火之中。火光沖天,
木雕和舊笛在烈焰中扭曲、變形,發(fā)出一陣陣凄厲刺耳、不似人聲的尖叫。
一股黑氣從火焰中升騰而起,又被帳外的陽光瞬間灼燒殆盡。我靜靜地看著他,
看著他崩潰、懺悔、痛不欲生。我的內(nèi)心,平靜得如同一潭死水,毫無波瀾。真相又如何?
五世的痛苦是真實存在的。心死的絕望是真實存在的。他親手將我推向萬劫不復(fù)的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