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世喧囂如潮,最易滌蕩凡心。眾生各執(zhí)一念:或跋涉紅塵阡陌,以執(zhí)手溫存熨帖寂寥;或遁入空山幽谷,任松風漱石洗盡塵寰;更有慧者向青冥求索,在星河垂落處窺見萬象本真。
景明二十五年春,夏夕遲以儲君之尊入泰和真人門墻,此訊如驚雷乍起,震徹云夢八荒。玄門領(lǐng)袖收儲君為徒之事,令九州萬姓或擊節(jié)稱慶,或蹙眉難安。于楚國而言,太子得遇仙緣實乃天賜,自此聲威赫赫,凌駕九域,楚國鐵騎所指之處,盡成俯首稱臣之邦。
夏夕遲與泰和真人結(jié)緣純屬巧合,那日---
暮春三月的細雨沾濕了東山階前的青苔,夏夕遲攥緊藥鋤的手指節(jié)發(fā)白。采藥簍里躺著的三株夢回草尚帶露水,這種能解百毒的靈植只生長在云夢大陸最險峻的斷崖峭壁,是他為父王煉制續(xù)命丹藥的最后藥材。
"客官這頓飯錢..."酒樓小二的尾音卡在喉嚨里,太子玄色衣擺掃過門檻時,他盯著對方腰間半塊碎銀發(fā)了怔。夏夕遲望著街對面藥鋪掌柜遞來的賬本,忽然想起三日前父王咳血時染紅的絲帕——那抹殷紅比市井賬簿上的朱砂更刺目。
青石板路上的行人漸漸聚攏,有人認出當朝太子玄色披風內(nèi)襯的金線蟒紋。茶肆二樓傳來茶盞翻倒的聲響,說書人枯瘦的手指正敲著驚堂木:"這楚國龍脈恐是要斷在..."
"此糖葫蘆賣予公子可好?"清越嗓音破開喧囂。夏夕遲轉(zhuǎn)頭時,竹簽上琥珀色的糖衣正映著天光,賣糖老翁渾濁的眸子里泛著奇異星芒。他接過糖葫蘆的剎那,遠處傳來紫微垣方向震耳欲聾的雷鳴。
泰和真人揮袖卷來漫天落英,那些旋轉(zhuǎn)的桃花瓣竟凝成甲骨文字懸浮半空。"殿下可知,楚國律法第三百七十九條規(guī)定,欠債者需以勞役抵償?"他指尖輕點,老翁的木秤突然稱出三錢星光。
夏夕遲望著掌心漸融的糖漬,忽然想起三更時分父王枕邊的藥碗。那些深褐色的藥汁沉淀著楚國積年的沉疴,就像此刻凝結(jié)在糖葫蘆上的霜花。他伸手接住飄落的桃花,聽見體內(nèi)傳來瓷器碎裂的脆響。
當泰和真人拂塵掃過東山觀星臺時,十二道星軌正在天幕上交織成巨大的渾天儀。真人身著補丁道袍,腳下卻踩著楚國鎮(zhèn)國至寶和氏璧。夏夕遲注意到師父腰間懸掛的青銅鈴鐺,那是父王曾說藏于太廟秘室的九鼎鎮(zhèn)魂鈴。
"陛下在等死。"泰和真人突然開口,驚得夏夕遲手中藥杵墜地。真人指向紫微垣方向,那里七顆主星正以詭異軌跡運轉(zhuǎn),"他每日服用的續(xù)命丹,吃的是楚國三萬將士的陽壽。"
暮色四合時,收徒儀式的煙塵驚醒了護城河里的錦鯉。夏夕遲跪在刻滿上古銘文的青銅鼎前,看見自己倒影中的黑發(fā)正以肉眼可見速度變得雪白。泰和真人將桃木劍插入他掌心時,整座東山突然亮起萬千螢火,那是沉睡千年的守山靈覺醒的光芒。
子夜鐘聲響起時,老丞相在觀星閣嘔出黑血。他枯槁的手指劃過渾天儀,發(fā)現(xiàn)代表楚國的辰星正被血色霧氣籠罩。而此時東山觀星臺上,夏夕遲正凝視著掌心浮現(xiàn)的星圖——那些糾纏的命軌里,藏著楚國三百年未解的讖語。
子夜的鐘聲還在悠悠回蕩,夏夕遲跪在東山觀星臺的青銅鼎前,掌心的星圖閃爍著幽微的光芒。他抬起頭,泰和真人正站在他身側(cè),目光深邃,仿佛能看透世間萬物的因果。夏夕遲深吸一口氣,緩緩起身,將桃木劍背在身后,轉(zhuǎn)身面向東方。
“師父,我該如何向父王和母后辭行?”夏夕遲的聲音中帶著一絲顫抖,他知道這一別,或許便是經(jīng)年。
泰和真人微微一笑,語氣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殿下,此行關(guān)乎楚國的未來,也關(guān)乎你自身的命運。你需明白,修行之路,本就充滿了艱難與抉擇。你若能在這條路上走得更遠,楚國的百姓才能真正迎來曙光。”
夏夕遲點了點頭,眼中閃過一絲堅毅。他轉(zhuǎn)身,朝著楚國王宮的方向走去。夜色中,他的身影顯得格外孤獨,但每一步都走得無比堅定。
......
楚國王宮的燈火在夜色中顯得格外明亮,夏夕遲踏入宮門,每一步都像是踏在自己的心上。他知道,此行一別,或許再也無法回到這里。
他穿過長長的回廊,來到父王和母后的寢殿。殿內(nèi),父王正躺在榻上,面色蒼白,母后坐在一旁,輕輕握著他的手。見夏夕遲進來,母后的眼中閃過一絲驚喜,但很快又變得黯淡:“夕遲,你的頭發(fā)怎么變得雪白了?”
夏夕遲跪在榻前,聲音中帶著一絲哽咽:“父王,母后,孩兒有事要對你們說。”
母后的眼中閃過一絲擔憂:“夕遲,你這是怎么了?”
夏夕遲深吸一口氣,將自己拜入泰和真人門下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講了出來。他說到自己在東山的遭遇,說到泰和真人對楚國命運的警示,說到自己即將踏上修行之路。他的聲音漸漸變得堅定,眼中也閃爍著一絲光芒。
父王沉默了許久,終于緩緩開口:“夕遲,父王知道,你這一去,是為了楚國的未來。父王雖病重,但心中仍盼著楚國能有一日重現(xiàn)輝煌。你若能在這條路上走得更遠,便是對父王最大的孝順?!?/p>
母后的眼中早已淚光閃爍,她輕輕握住夏夕遲的手:“夕遲,母后知道你這一去,不知何時才能回來。但母后相信,你一定能成為楚國的驕傲?!?/p>
父王從榻上緩緩起身,雖然身體虛弱,但眼神中透著一股威嚴。他走到夏夕遲的面前,從懷中取出一枚玉佩,遞到夏夕遲的手中:“夕遲,這是父王的信物。你帶著它,無論何時何地,它都會保佑你平安?!?/p>
夏夕遲接過玉佩,感受到父王的溫度和期望。他抬起頭,看著父王的眼睛,聲音中帶著一絲哽咽:“父王,孩兒會帶著它,就像帶著父王和母后的期望一樣。”
父王點了點頭,目光中閃過一絲欣慰:“夕遲,父王相信你。你去吧,楚國的未來就靠你了。”
母后也從身旁的案幾上拿起一枚玉墜,輕輕掛在夏夕遲的脖子上:“夕遲,這是母后的信物。無論何時,母后都會在你身邊?!?/p>
夏夕遲感受到母后的溫暖,淚水在眼眶中打轉(zhuǎn)。他緊緊握住母后的手,聲音中帶著一絲堅定:“母后,孩兒會帶著它,就像帶著母后的愛一樣。”
夏夕遲跪在榻前,思緒萬千。他緩緩站起身,深深鞠了一躬,轉(zhuǎn)身朝著殿外走去。他的腳步堅定而有力,每一步都像是踏在自己的心上。他知道,這一別,或許便是經(jīng)年。
當他走出王宮的大門時,晨光正好灑在他的身上。他的白發(fā)在陽光下閃爍著銀色的光芒,顯得格外耀眼。他抬起頭,目光堅定地看著遠方。他知道,自己的修行之路才剛剛開始。
而這一切,都只是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