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二十三,南城省實驗高三(7)班最后一節(jié)晚自習。
老風扇吱呀吱呀地轉,像一臺掉了牙的手風琴,把教室里的悶熱攪得更稠。玉蘭樹的花期剛打開,白瓣順著半開的窗滑進來,落在講臺、課桌和沈予白的睫毛上。
少年趴在第二排靠窗的位置,側臉被玻璃切成一半光、一半影。他的睫毛很長,像兩把軟刷,在光里投下一排碎鉆。左手轉著一支黑色簽字筆,右手卻偷偷伸進抽屜,捏著一張剛寫完的草稿紙。
紙上沒有公式,只有三個字——
姜見月
一筆一畫,力透紙背,像要把名字鑿進骨縫。
寫完最后一個“月”字,沈予白停了筆,拇指在紙上摩挲了兩秒。他抬眼,看向第一組第三排——少女正低頭寫英語作文,脊背筆直,馬尾的發(fā)梢掃過?;?,像一尾黑色的魚。
沈予白忽然彎了彎唇角,把草稿紙折成一架紙飛機,對準那截馬尾,輕輕一送。
飛機“嗖”地掠過空氣,精準地卡在姜見月的發(fā)繩上。
教室安靜了一秒,然后爆發(fā)出低低的起哄聲。
“哦——”
“沈哥,精準打擊!”
“學神,回頭給個眼神殺!”
姜見月的手指頓在作文紙上,耳尖瞬間燒起來。她反手把紙飛機摘下來,展開。
除了她的名字,還有一行小字:
今天也是想讓你回頭看我的一天。
字尾畫了一只歪頭的小狗,尾巴卷成心形,像他。
姜見月把紙折好,夾進錯題本的最后一頁,抬頭繼續(xù)寫作文,仿佛什么都沒發(fā)生。只是握著筆的指尖微微用力,在紙上留下一個極小的墨點。
沈予白撐著下巴,光明正大地看她。少女后頸細白,碎發(fā)絨絨,耳垂紅得像要滴血。他忽然笑出聲,低低的,像午后第一口冰鎮(zhèn)汽水。
“姜同學?!彼脷庖艉八澳愣浼t了?!?/p>
姜見月沒回頭,只把練習冊往他那邊推了推,指尖在“書面表達”四個字上點了點:“沈同學,再不寫,明天老徐讓你站走廊。”
沈予白“哦”了一聲,隨手在草稿紙畫了一個坐標系,筆尖一挑,一條拋物線優(yōu)雅地躍出,像要接住窗外的玉蘭花瓣。他寫:
f(x)=-x2+4x,頂點(2,4),定義域——“姜見月的笑”。
寫完,他把紙推到她手邊。姜見月瞥了一眼,嘴角微不可察地翹了一下,很快壓平。她撕下一張便簽,寫:
定義域寫錯了,是全體實數。
背面畫了一只小狗,戴圓框眼鏡,一臉“你也有今天”的表情。
沈予白捏著便簽,笑得肩膀發(fā)抖。窗外一陣風過,玉蘭花瓣撲簌簌落在他發(fā)梢。姜見月伸手,替他拂掉,指尖碰到他額前的碎發(fā),輕輕一顫,像觸電。兩人都沒再說話,老風扇的聲音忽然變得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