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月也是要面子的人,男人行不行,好不好,在外面至少要兜住了。
王嬸撇了撇嘴,心里直犯嘀咕:這林知月莫不是被白面餅子噎傻了?滿嘴跑的都是不著調(diào)的話,真進了城怕不是要哭天搶地。
"你好像瘦了些?"王嬸突然瞇起眼,上上下下打量著她,目光里透著詫異。
林知月一聽,趕忙伸手摸了摸臉,嘴角咧得老大,"我也這么覺得。"
"你身上啥味兒?香得嗆鼻子。"王嬸湊上前嗅了嗅,忽然發(fā)現(xiàn)眼前這胖女人怎么還透著幾分水靈勁兒。
"體香唄。"林知月?lián)P了揚下巴,說得輕巧。
"拉倒吧!"王嬸戳破她的牛皮,"以前你身上那味兒,跟腌酸菜缸子翻了似的,現(xiàn)在倒成仙女下凡了?"
林知月懶得跟她掰扯,拎起衣角抖了抖:"可能老天爺開眼,突然就香了,我得回去拾掇東西了,進城享福去了。"
王嬸望著她的背影直搖頭,小聲嘟囔:"看你能嘚瑟幾天。"
想著霍煜深那皮相頂好,現(xiàn)在人又發(fā)達了,再看看林知月這水桶腰,哪像是能登大雅之堂的官太太?
臨走時,林知月還不忘回頭叮囑:"我那兩只蘆花雞,你可別給燉了!"
"放心吧!"王嬸瞅著雞窩里兩只瘦得皮包骨頭的雞,"我家揭不開鍋都不給你動。"
回到家,林知月就瞧見霍煜深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倆孩子一人蹲一邊,三個人大眼瞪小眼的,愣是沒憋出一句話。
這是三啞巴,湊一窩了。
她快步上前,一把摟住梅梅的肩膀:"這丫頭總跟同學(xué)顯擺,說她爹是大英雄,保家衛(wèi)國的,"說著沖霍煜深使了個眼色,"你快給孩子們講講部隊里的新鮮事兒?"
霍梅臉蛋兒刷地紅了,怯生生開口:"爹,老師說您是營長,還立過戰(zhàn)功呢。"
這話總算打破了僵局,霍煜深緊繃的肩膀松下來,輕聲問:"現(xiàn)在是和平年代,已經(jīng)不打仗了,梅梅和坤坤長大了想當(dāng)兵嗎?"
倆孩子忙不迭點頭,坤坤胸脯挺得老高:"我要當(dāng)將軍!像爹一樣威風(fēng)?!?/p>
林知月看著父子仨聊得熱乎,悄悄退進屋子收拾行李,有她在就沒有冷場的時候,控場女王。
晚飯時,霍梅一口一個"爹"叫得親熱,已經(jīng)沒了初見時的生分。
林知月給霍煜深斟了杯燒酒,嘆了口氣:"這怕是咱們在這老屋的最后一頓飯了,明天劉壯家就來接手。"
"劉壯為什么住咱家?"霍煜深筷子一停,眉頭皺了起來。
林知月往他碗里夾了塊腌蘿卜,輕聲解釋:"劉壯新媳婦嬌氣,跟公婆處不來,鬧著要分家,劉家屋子不夠,我就把咱這空房租出去了。"她垂著眼皮,聲音里帶了幾分委屈,"本想跟你商量,可你總躲著我...咱們是夫妻,又不是仇人。"
這事她先斬后奏,從王嬸家出來就直奔劉家找劉壯的媳婦。
一來把房子租出去可以換些錢,二來是讓霍煜深知道她把后路給切斷了。
如果她在家屬院惹了霍煜深,他一氣之下把她趕回鄉(xiāng)下也不是不可能的。
這下好了,想把她趕走也沒處發(fā)配。
霍煜深看著她眼底的水汽,到嘴邊的責(zé)備又咽了回去。
再大的脾氣,也架不住人紅著眼眶示弱,多說一句就好像是在欺負她。
"罷了,既然租了就租吧。"他悶頭扒了兩口飯,沒再追問。
吃好晚飯,梅梅就帶著坤坤去偏屋睡了。
林知月偷偷摸出香水,往身上噴了好些,屋子里頓時香得發(fā)膩。
這味兒混著炕頭的煙火氣,要比偏屋的柴火味好聞多了。
霍煜深也沒再提去偏屋睡的話。
不知怎么聞著這個屋子里的味道,連骨頭都跟著發(fā)軟,眼皮子也沉了下來。
這一夜,霍煜深睡得極不安穩(wěn)。
夢里又回到那年暴雨夜,沈嬌嬌清瘦的身影立在雨幕里,單薄的衣裳緊貼著脊背,發(fā)梢滴落的不知是雨還是淚。
她沒哭沒鬧,只是盯著他,聲音比雨水還涼:"為什么沒人救他?他真的回不來了嗎?"
霍煜深從夢中驚醒,眼前晃過一道雄壯的背影,他又閉上了眼睛。
"我這兒沒起床號,該起了。"林知月背對著他收拾包袱,粗布衫下的腰肢還在晃悠。
他撐著炕沿坐起來:"下午三點的火車,我去洗漱。"
林知月頭也不抬地應(yīng)了聲,她還有正事要做,晌午之前沒工夫搭理他。
她把最后一點東西收拾好,攥著鑰匙就往村口老槐樹跑。
昨兒剛說好的租房事兒,她怕夜長夢多。
大妮老遠就伸長脖子:"妹子,鑰匙給我吧,屋里我保準(zhǔn)收拾干凈?!?/p>
"這屋子是租給你們的,收拾也是給自個兒住舒坦。"林知月把鑰匙在手里轉(zhuǎn)著圈,"租金呢,可別忘了。"
大妮給劉壯使了個眼色。
男人撓著頭賠笑:"都是一個村的,你進城當(dāng)官太太了,這屋子空著也是空著,不如我們倆幫你看屋子,添點人氣?!?/p>
"是想白住?"林知月突然笑了,"前兒我被餅子噎著,是誰說得挖多大坑埋她來著?劉大哥記性不好,我可記得清楚,我這人記仇?!?/p>
劉壯的臉漲成豬肝色。
大妮狠掐了把他后腰,這男人嘴怎么這么碎。
她堆起笑臉:"妹子開個價,我們商量商量?"
"一年三十塊,押一付三。"林知月盯著他們發(fā)僵的臉,"知道你們手頭緊,先給十塊,錢到了鑰匙立馬給。"
"這么貴?"劉壯跳了起來。
"嫌貴就回去跟爹娘擠著。"林知月掃了眼大妮,"昨兒你婆婆罵到晌午才住嘴吧?小兩口單過,總比天天受氣強。"
這話戳到大妮心窩子。
她咬咬牙:"租,我這就回家拿錢。"
心里卻盤算著,等林知月一走,還不是想賴就賴,到時候她離的遠也管不著。
林知月早看穿這算盤,黑下臉,"我男人是營長,你們要是敢賴賬..."
她沒把話說完,卻把"營長"二字咬得極重。
夫妻倆對視一眼,心里直發(fā)怵。
大妮試探著問:"往后交租,你人在城里,我們把錢給誰啊。”
"交給我小姑子霍淑梅。"林知月壓低聲音,"背著人給,也別聲張,要是村里傳出去,我離的再遠,也要回來收房子。"
大妮心疼錢心疼的心口窩都疼,為了分家也得忍了,“妹子你在這兒等著,我們回家取錢。”
看著兩人不情不愿地走了,林知月摸著懷里的鑰匙嘆了口氣。
這錢留給霍淑梅,好歹能讓她攢點體己。
她這個小姑子不容易,結(jié)婚之前被娘家人冷落不待見,結(jié)婚以后被男人打,被婆婆欺負。只不過她一直不說,要不是那次差點被打死,霍煜深還不知道他妹受了多大的罪。
霍煜深哪里有空管妹妹,沈嬌嬌手上長個刀槍刺他都能心疼半天,妹妹被打的門牙都掉了,他才后知后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