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他們讓我對著鏡子念日語課文..."張明遠蜷成蝦米狀時，程墨白摸到他后腰勃朗寧手槍柄上的新鮮刻痕。四道斜杠組成的"王"字缺了最后一橫，正是他們九歲逃學去琉璃廠時，用碎瓷片在城隍廟墻頭劃的暗號。槍膛里未退的子彈殼上，還留著程墨青特有的月牙形指甲印。
塞入衣袋的字條洇著汗?jié)n，程墨白用尾指抹開褶皺時，摸到紙背凸起的盲文密碼。那是他們十二歲發(fā)明的"雨痕密語"，用水浸后才會顯現(xiàn)字跡。就著煤油燈烤炙，字條角落浮出半句《滕王閣序》："閣中帝子今何在"，正是父親當年教他們認字時，用戒尺敲著《千字文》強調(diào)的警句。
張明遠突然抽搐著抓住程墨白的腕，指甲在舊傷疤上劃出新月形血痕。程墨白聞見對方領(lǐng)口飄出的苦杏仁味，那是注射東莨菪堿后的代謝氣息。藥效發(fā)作的剎那，張明遠喉頭滾動著發(fā)出混合語調(diào)的嘶吼："實驗體七號請求終止程序..."而鐘擺恰在此時撞響子夜鐘聲，震得梁間積灰簌簌落在兩人交疊的影子上?！爸芤N毀所有實驗體“，張明遠表情極其痛苦的呻吟。
南京監(jiān)獄焚化場的鐵門在夜風里吱呀作響，程墨白用尸臭浸透的粗布口罩掩住口鼻，他已經(jīng)化妝成撿尸工混入其中。他數(shù)著第三塊青磚的裂紋將撬棍插進磚縫，腐殖質(zhì)的氣味混著焦油味涌來——這是周墨海特意挑選的刑場，地下埋著光緒年間菜市口斬首臺拆來的青磚。
觀察窗的鐵柵欄在月光下投下尸骸狀的影子，程墨白看見周墨海戴著白手套的手撫過木箱編號。7號箱裂開的瞬間，那截手腕上的布條被熱浪卷起火苗，他認得那是張明遠中衣的料子——上周在鼓樓醫(yī)院，這截布料還浸著消毒水的氣味，此刻卻帶著人油燃燒的酸腐。
"第七代改良型對疼痛閾值提升了40%，真是完美的容器。"日本軍醫(yī)的鋼筆尖在記錄本上洇開墨團，程墨白看見他耳后沾著腦漿——那應該是解剖失敗實驗體時濺上的。周墨海突然用鐵鉗夾起半塊顱骨扔進爐火："程教授當年說醫(yī)者仁心，現(xiàn)在他兒子的頭骨倒是能煉出好磷粉。"
程墨白摸到懷里的勃朗寧手槍，槍柄上新刻的"王"字缺了最后一橫。這是張明遠今早塞給他的暗號，缺橫處沾著煤油和血跡。焚化爐的鐵門突然發(fā)出金屬刮擦聲，他看見兩個憲兵拖著麻袋走來，麻袋滲出的血珠在青磚上畫出蜿蜒的"墨"字——正是程家祖?zhèn)骷本人幏鄣呐浞窖獣?/p>
林曼婷的槍口抵住他后腰時，程墨白聞到她發(fā)間殘留的曼陀羅香。她吹滅他手中的火柴，磷火照亮她鎖骨下的疤痕："他們給墨青注射了四號試劑。"她的修眉刀在月光下泛著藍光，"現(xiàn)在沖出去，你看到的只會是具會呼吸的尸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