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zhuǎn)過天兒。
李洵換了一件玄色親王五爪龍服,腰佩唐代橫刀,若是不張嘴毒舌,真?zhèn)€兒叫,朗朗如日月入懷,軒軒若朝霞舉,貴氣撲面而來。
張牙舞爪的金色巨龍盤在王服中央,一黑一金的配色,令少年親王顯得更加威嚴(yán)穩(wěn)重。
呆呆傻傻的紅纓一身火辣辣的勁裝,手里抱著寶劍,癡癡迷迷看著自家王爺。
不過。
王爺一說話,登時就破壞畫面。
李洵雙手叉腰,罵罵咧咧看著笨手笨腳的太監(jiān):“蠢東西,驢一樣的玩意兒,抬個箱子都抬不穩(wěn)!???本王養(yǎng)著你們何用?!?/p>
紅纓:“……”
罵完太監(jiān),他看了眼旁邊發(fā)呆的紅纓。
李洵心里滿意極了。
他給紅纓挑選的衣裳,有那么點江湖女俠的味兒了。
只是……
她那是唬人的架勢,只有李洵清楚,紅纓現(xiàn)在的能力,頂多就是比女人掐架扯頭發(fā)厲害了一點點。
至少她學(xué)會了幾招蒙古摔跤。
若跟男子打,趁旁個不注意時,還是有勝算。
若跟女子打,輕輕松松。
至于用劍。
小丫鬟揮起來估計能把自己捅死。
還是讓她學(xué)用鞭,紅衣勁裝配馬鞭,不錯不錯。
下盤功夫還需多鍛煉,基礎(chǔ)要打好,當(dāng)然……紅纓的一字馬愈發(fā)得心應(yīng)手了,特別是用在……咳……
“王爺,可是紅纓臉上沾了什么嗎?”見李洵盯著她打量半晌,方才還維持俠女狀態(tài)的紅纓,立即扭扭捏捏起來。
“……”
李洵不想跟她說話,本來賞心悅目,一下子就破壞了他心中的江湖。
他站在承運殿大院臺階上運籌帷幄。
“這箱子太小,換大的來!”
“本王那件月牙白的舊王服可裝好了?”
“敲鑼打鼓的呢?煙花鞭炮六十掛,愈熱鬧愈好?!?/p>
“在準(zhǔn)備十二個吹嗩吶的,本王要讓京城都知道?!?/p>
劉長史小跑著過來:“王爺,都預(yù)備下了?!?/p>
李洵滿意地點點頭:“本王馬車?yán)铮蓽?zhǔn)備了美酒佳肴。”
“都備下了?!?/p>
眼見李洵真打算親自登門賈府,劉長史硬著頭皮勸:
“王爺,這種小事兒交給下官去辦就行了,您是什么人物,金貴無比,賈家哪來的福氣能接見您。”
“聒噪!”李洵瞪了他一眼,冷冷威視道:“還需你教本王做事?父皇曾多次下江南,甄家接了幾次駕,他老人家乃天下萬民之主,他都去得本王去不得?”
劉長史啞然無法反駁。
當(dāng)年太上皇經(jīng)常微服出巡,數(shù)次下江南,都住在臣子家,當(dāng)中甄家接待四次,賈府和金陵王家各一次。
自家王爺這點倒是遺傳了太上皇,沒事兒就愛微服出巡。
哦不!王爺是微服獵艷。
反正兩父子的風(fēng)流都差不多。
李洵不是花魁。
親王身份不便讓他拋頭露面的騎馬。
特別是穿著親王五爪龍服。
就更不能夠了。
下次還是穿常服出去,如此便沒幾個認(rèn)識他。
此刻李洵橫在銀色布料裝飾的輿轎里,手里搖晃著裝有葡萄酒的玉盞,眼神微瞇,想著怎么敲打賈家。
李洵也不是非要把賈家逼上絕路,兔子惹急了還跳墻呢。
大抵是前世所看名著,留有遺憾,腦子一抽,看見那些個廢物就冒氣,就想弄死弄殘幾個。
就憑寧榮二府干得幾個破事,根本用不著他添油加醋,過個七八年自是白茫茫一片真干凈。
當(dāng)然,李洵倒是很樂意看到他們家里雞飛狗跳。
全當(dāng)是瞧個熱鬧。
還是那句話,來都來了怎么也要參與一下。
李洵覺得自己越來越不像演的反派,到似有點樂在其中,給假戲真做了。
若是哪天三觀愈來愈歪,底線愈來愈低,又會怎么樣呢,權(quán)力當(dāng)真是可怕的東西。
這次收拾了賈家,李洵決定先暫時放他們一馬,他還有重要的大事兒要干,上進(jìn)!要當(dāng)個有上進(jìn)心的惡毒王爺。
紅纓在后面另有一乘小轎,時不時掀開簾子往外張望,自打入宮當(dāng)宮女,后又轉(zhuǎn)入忠順王府后,她已經(jīng)整整十年未出來過了。
眼下看什么都興奮的像只喜鵲,嘰嘰喳喳,在那自言自語個不停,前面的李洵都能感受到她的開心。
六十六抬大箱子綁著紅花,一列樂隊,吹拉彈唱,噼里啪啦好不熱鬧。
不知道的還以為王爺要娶王妃了。
前頭傅指揮領(lǐng)著十二名侍衛(wèi)高騎大馬,在他旁邊談笑風(fēng)生的劉長史捋著美須。
忠順王出巡,百姓避退。
十二名侍衛(wèi)像極了惡毒城管在前面開路,不開眼的、避退不及時的、傅指揮兜頭就是一鞭子,抽的呼呼響。
整條大街就只剩下忠順王的隊伍,百姓避瘟神般站在十米開外,悄悄的指指點點,咒罵唾棄。
李洵連著打了好幾個噴嚏,總覺得他好像被百姓當(dāng)狗屎一樣,瘋狂踩在地上。
“讓開!讓開!”
“不開眼的狗東西,敢當(dāng)王駕?”
聽見傅指揮的聲音,李洵皺著眉頭掀開轎簾瞧了一眼。
有個醉漢倒在路中央攔住了他的隊伍。
莫名被傅指揮抽了兩鞭子,那醉漢哇哇大叫,疼得在地上打起滾來,酒也立馬清醒了八分。
看著眼前黑壓壓的帶刀侍衛(wèi),醉漢驚恐萬分,直嚇得險些暈死過去,連求饒的話都不會說了。
劉長史呵呵冷笑:“你個醉鬼擋王駕,定你個行刺之罪,打死了賬!”揮了揮手,就待傅指揮下狠手。
周圍百姓看的嘖嘖搖頭,鄙夷之色,瘋狂投向李洵的轎子。
“如此草菅人命,天家不管嗎?”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那不是住在小花巷子的屠夫多渾蟲吳貴嗎,我就說他喝馬尿早晚喝死自己?!?/p>
“剛?cè)⒘讼眿D就要讓他那媳婦守活寡了,嘖嘖嘖……”
“世風(fēng)日下,竟有這樣的事,當(dāng)真是大開眼?!?/p>
“咱們讓老祭酒大人上書朝廷!”
有幾個自帶傲骨的酸書生忍不住義憤填膺,那劉長史雖是狗仗王勢,卻不好隨便打殺書生。
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嗎。
不是誰都能在書院交的起學(xué)費,筆墨紙費的,一年要花好些銀子,有些窮百姓為了供家里一個子弟讀書求學(xué),需全家干活托舉起。
普通書院已是如此了。
當(dāng)今天子要革新,需要新鮮的力量,那些書生就是將來的新鮮血液,劉長史又不是傻子,他當(dāng)然不會去故意挑釁這些團(tuán)體。
況且那些個書生皆都穿著國子監(jiān)的監(jiān)生服,能考進(jìn)國子監(jiān)的,不是才華橫溢,便是官家子弟。
而國子監(jiān)已告老還鄉(xiāng)的老祭酒,李守忠曾是忠順王和皇帝的老師,他不看僧面還看佛面呢。
聽聞到百姓的議論李洵抽了抽嘴角,這就是冤枉他了,伯仁非我所殺,卻因我而死。
他只是以惡制惡黑吃黑罷了,從未想過欺負(fù)無辜小老百姓。
覺醒之前的自己干過什么先不管,現(xiàn)在的他有了新的原則。
李洵沖劉長史招了招手,想著把那醉漢丟在一邊就完事兒,哪有那么麻煩。
劉長史翻身下馬,剛走到李洵轎子邊,忽就沖出個女孩兒來,攔在醉漢身邊咬著銀牙,立起紅紅的眼睛,只堅強(qiáng)了幾秒鐘她便急忙跪下。
“求大人放過我姑舅表哥,我只剩他一個親人,做牛做馬我都愿意。”
傅指揮不由好笑:“你倒想的挺美,想去王府做牛做馬還不一定輪得到你!”
“咦?”
“你抬起頭來我瞧個清楚?!?/p>
劉長史本能地轉(zhuǎn)過身子去瞧,見那女孩兒倒是長得標(biāo)致,難怪傅指揮會叫她抬頭。
傅指揮想干什么?
他很清楚,當(dāng)然是為王爺收集美人兒。
老傅啊老傅,居然學(xué)會搶我的碗了,劉長史眼角抽了抽。
話又說回來那女孩雖不及秦家女孩兒驚艷,卻勝過親王府一百八十個奴婢。
聽出自己表妹的聲音,那醉漢翻滾著,抱住女孩兒的腿,鼻涕眼淚橫流,央求道:
“好妹子,你要救救表哥,我不想死?!?/p>
女孩兒咬著牙,瞪了他一眼,狠狠掙開醉漢的手,眼含淚花委屈著道:“我跟著表哥上京討生活,幫著你挨家挨戶送肉。
你卻成日家不是酗酒就是去賭銀子,只管喝!早晚把那不知羞的新媳婦給喝跑了去?!?/p>
醉漢自打嘴巴子,懊惱不已:“我實在戒不掉這酒癮,好妹子,你原就是要去富貴人家當(dāng)婢女享福的,在哪不是伺候,你快再求求他們?!?/p>
“你!”
那女孩兒自有幾分傲骨,不愿平白給人作賤,可家鄉(xiāng)天災(zāi)活不下去了。
餓死了爹娘,如今只剩表哥一個親人,他在怎么不爭氣,自己還能真不管他嗎?
盡管她眼神恨不能刀了表哥,身體卻顫著抖,咬牙又朝傅指揮磕了幾個頭:
“我表哥賤命一條,大人莫要臟了手,便把我賣了您們?yōu)榕珵殒?,留他一命吧?!?/p>
“對對對,大人,我賤命一條,您別臟手,我妹子生的標(biāo)志,連榮國府賴嬤嬤都瞧的上眼,還說要花五十兩銀子買去富貴人家享福呢?!?/p>
“又是賈家???”劉長史和傅指揮一怔,還趕上巧宗了。
李洵:“……”瞧那女孩兒有幾分勇,生得妖妖調(diào)調(diào),再結(jié)合榮國府賴嬤嬤要買她,還有多渾蟲這諢號,李洵基本猜出女孩的身份。
說出去誰信???半路上還能撿只晴雯。
“劉長史!”李洵裝出不耐煩道:“本王又不是吃人的妖怪,什么臟的臭的餿的都往嘴里塞,即要吃,也該是香噴噴軟綿綿的女子才是,趕緊讓他滾開?!?/p>
遞給劉長史一個你懂本王的眼神。
劉長史不愧是李洵肚子里的蛔蟲,這樣的美人兒胚子,怎能逃出王爺魔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