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間碎片的漣漪在身后淡去時(shí),葉驚鴻指尖還殘留著鴻蒙紫氣的溫潤。他站在修煉室中央,玄色勁裝的衣擺被空間亂流拂得微揚(yáng),周身的靈力已如靜水深流般沉穩(wěn)——大乘中期的修為,在時(shí)間沙漏與黃中李的雙重滋養(yǎng)下,終于徹底穩(wěn)固。
“來人。”他揚(yáng)聲喚道,聲音里帶著靈力淬煉后的沉凝,“傳七長老智梟,來主殿見本座。”
殿外的侍衛(wèi)應(yīng)了聲“是”,腳步聲很快消失在回廊盡頭。
葉驚鴻緩步走向主殿,黑曜石鋪就的地面映出他挺拔的身影。路過議事堂時(shí),他瞥見黯琊的心腹正指揮著弟子更換殿內(nèi)的魔晶燈,那些魔晶的成色比上月差了許多——想來是黯琊已開始暗中克扣殿內(nèi)用度,急于將資源攏入私囊。
他嘴角勾起一抹冷嗤,推門走入主殿。
主殿的穹頂懸著九盞青銅燈,燈芯燃著萬年尸油,幽綠的火光將盤龍柱上的鱗甲照得忽明忽暗。葉驚鴻在主位坐下,指尖輕叩扶手,目光落在殿門處——智梟是暗淵魔殿的智囊,心思縝密遠(yuǎn)超常人,尋常手段絕難收服,今日必須一擊奏效。
不多時(shí),殿外傳來極輕的腳步聲,輕得幾乎與空氣流動融為一體。
葉驚鴻抬眼望去,只見一道裹在純黑披風(fēng)里的身影踏門而入。來人頭戴竹編斗笠,斗笠邊緣垂下的黑紗遮住了大半張臉,只露出一截蒼白的下頜,下頜線繃得極緊,像是常年抿著唇。他的披風(fēng)下擺拖在地上,走動時(shí)竟未帶起一絲風(fēng)聲,唯有袖口偶爾露出的指尖,指節(jié)泛著玉石般的冷白,指甲修剪得干干凈凈——這與魔界修士慣有的粗獷截然不同。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眼紗后的位置。那里沒有尋常修士的眼瞳,只有兩團(tuán)深不見底的黑洞,黑洞中偶爾閃過細(xì)碎的銀芒,像是在飛速計(jì)算著什么。
“參見魔主?!敝菞n微微躬身,聲音透過口罩傳來,帶著幾分甕聲甕氣的沙啞,聽不出情緒,“不知喚屬下前來,有何吩咐?”
葉驚鴻未答,反而細(xì)細(xì)打量著他。上一世,智梟直到他突破大乘巔峰才真正臣服,那時(shí)此人已暗中為黯琊謀劃了數(shù)十次針對他的陷阱??杉幢闳绱?,葉驚鴻仍惜其才,未動殺心——這般能在暗淵魔殿的權(quán)力漩渦中周旋萬載,還能讓黯琊既忌憚又倚重的智囊,放眼整個(gè)魔界也找不出第二個(gè)。
“智梟長老可知,”葉驚鴻緩緩開口,聲音在空曠的大殿中回蕩,“如今暗淵魔殿的廊柱后,藏著多少雙盯著本座的眼睛?”
智梟眼紗后的黑洞微微一動,似是抬了抬眼:“魔主說笑了。您是暗淵魔殿正統(tǒng),誰敢妄動?”
“大長老黯琊算一個(gè)?!比~驚鴻語氣平淡,卻帶著不容置疑的篤定,“二長老噬魂、三長老血煞,怕是也在其列。他們覺得本座年少可欺,覺得黯琊能穩(wěn)坐釣魚臺,覺得這暗淵魔殿,遲早是他們的囊中之物?!?/p>
他頓了頓,目光陡然銳利如刀,直刺智梟:“可他們忘了,智者千慮,必有一失。黯琊當(dāng)慣了老二,總想著取而代之,卻不知自己早已成了砧板上的肉?!?/p>
智梟的肩背幾不可察地繃緊了。他原以為葉驚鴻會用名利拉攏,或是以魔主身份施壓,卻沒想到對方一開口便直指核心,連黯琊的心思都看得通透——這絕非一個(gè)大乘初期少年能有的眼界。
“魔主此言……未免太過托大?!敝菞n的聲音沉了幾分,帶著刻意的疏離,“您繼位兩月,實(shí)權(quán)盡被大長老架空,麾下能調(diào)用的修士不足百人。此時(shí)談‘砧板上的肉’,怕是……”
話音未落,一股磅礴的靈力如烏云壓頂般驟然落下!
那靈力并非狂暴的沖擊,而是如深海漩渦般帶著粘稠的壓迫感,從四面八方涌來,瞬間鎖住了智梟周身的經(jīng)脈。智梟瞳孔驟縮,下意識便要捏動防御法訣,可指尖剛動,便覺一股更強(qiáng)勁的力道碾來,仿佛有座無形的山岳砸在肩背——“咚”的一聲悶響,他竟不由自主地半跪在地,膝蓋撞在黑曜石地面上,激起細(xì)碎的火星。
“你!”智梟眼紗后的黑洞劇烈閃爍,銀芒幾乎要沖破紗層。
他是大乘后期巔峰!浸淫魔道萬載,就算對上黯琊也能周旋百招,可在葉驚鴻這一擊下,竟連反抗的余地都沒有?那靈力看似溫和,卻帶著一種詭異的吞噬力,能悄無聲息地瓦解他的防御,這絕非大乘中期該有的手段!
更讓他心驚的是葉驚鴻的修為——兩月前還是大乘初期,如今竟已踏入中期?這般進(jìn)境,便是傳說中的黑暗圣體也未必能做到!
葉驚鴻緩緩收回靈力。
壓迫感散去的瞬間,智梟猛地咳出一口黑血,扶著地面才勉強(qiáng)穩(wěn)住身形。他低頭看著掌心的血跡,那血跡在接觸空氣的剎那便化作黑煙,卻掩不住他此刻的震撼——這哪里是“年少可欺”?這分明是一頭潛伏的真龍,只是先前藏起了爪牙!
“現(xiàn)在,”葉驚鴻的聲音重新響起,帶著一絲淡然,“還覺得本座是在說大話嗎?”
智梟沉默了片刻,忽然抬手摘下了斗笠與口罩。
露出的面容竟異常年輕,不過二十許人的模樣,只是眉宇間刻著與年齡不符的滄桑,左眼是正常的墨色瞳孔,右眼卻覆蓋著一層冰晶般的白翳,白翳下的紋路如蛛網(wǎng)般蔓延,那是常年推演天機(jī)留下的道傷。
他對著葉驚鴻深深一拜,這一次,是實(shí)打?qū)嵉倪凳祝骸皩傧轮菞n,參見魔主?!?/p>
葉驚鴻看著他,未說話。
智梟從懷中取出一枚鴿卵大的水晶球,水晶球內(nèi)封存著一縷跳動的幽藍(lán)火苗,火苗的形狀與他的神魂波動一般無二——那是魔界修士的魂燈,魂燈在,性命便握于他人之手。
“此乃屬下魂燈。”智梟將水晶球雙手奉上,聲音帶著一絲決絕,“愿獻(xiàn)于魔主,以示忠心。從今往后,智梟的命,便是魔主的。”
葉驚鴻接過魂燈,指尖觸到水晶球的冰涼,心中微定。上一世他費(fèi)了十年才讓智梟歸心,這一世以力破巧,竟省去了諸多波折——果然,實(shí)力才是最硬的底氣。
“起來吧?!彼麑⒒隉羰杖雰ξ锝?,“本座要的不是你的命,是你的智計(jì)。”
智梟起身,垂眸侍立一旁,姿態(tài)已全然恭敬:“魔主有何吩咐,屬下萬死不辭。”
“第一戰(zhàn),”葉驚鴻走到殿中懸掛的魔界疆域圖前,指尖落在地圖中央的綠色區(qū)域,“你覺得,是先取血魔殿,還是萬妖谷?”
智梟順著他的指尖看去,眼中精光一閃:“屬下以為,萬妖谷為上策?!?/p>
“哦?說說看。”
“萬妖谷地勢險(xiǎn)要,谷內(nèi)妖王割據(jù),看似混亂,實(shí)則是天然的屏障?!敝菞n走到地圖旁,指尖點(diǎn)在萬妖谷與暗淵魔殿的接壤處,“此處有七道隘口,守住隘口,進(jìn)可直逼血魔殿、九幽鬼宗,退可退回暗淵魔殿休整,進(jìn)可攻退可守?!?/p>
他頓了頓,又指向血魔殿的位置:“若先攻血魔殿,萬妖谷的妖王必生警惕。他們雖中立,卻絕不愿見暗淵魔殿勢力擴(kuò)張至家門口,屆時(shí)定會封鎖谷道。我軍退路被斷,需繞行三千里才能回援,耗費(fèi)的人力物力何止翻倍?”
“至于九幽鬼宗與天魔教,”智梟的指尖劃過地圖邊緣的灰色區(qū)域,“距離太遠(yuǎn),根基太深,強(qiáng)行攻打只會打草驚蛇,事倍功半?!?/p>
葉驚鴻看著地圖,眼中閃過笑意。智梟的分析,竟與他仙域記憶中那場“暗淵統(tǒng)一戰(zhàn)”的第一步不謀而合——果然是天生的智囊。
“與本座所想,不謀而合。”他頷首,“不過其他四大勢力的底細(xì),本座知曉不多。”
“屬下明白。”智梟躬身,“屬下識得一位‘千面魈’,此人游走于魔界三千宗門之間,消息靈通得很。屬下這就去聯(lián)絡(luò),三日之內(nèi),定將四大勢力的兵力布防、資源儲備一一奉上?!?/p>
“去吧?!比~驚鴻揮了揮手,“記住,動靜要小?!?/p>
“屬下告退?!敝菞n轉(zhuǎn)身離去時(shí),腳步輕快了許多,那背影里再無先前的疏離,只剩下摩拳擦掌的急切。
殿內(nèi)重歸寂靜。
葉驚鴻望著地圖上的萬妖谷,指尖在綠色區(qū)域輕輕敲擊。
萬妖谷……那里不僅是戰(zhàn)略要地,更是金無憂商隊(duì)的必經(jīng)之路。有智梟謀劃,有金無憂籌備物資,再加上他日益精進(jìn)的修為……
第一戰(zhàn),必須勝。
接下來,還得見一個(g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