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域戰(zhàn)場的天穹突然傳來一聲不堪重負的悶響，仿佛有無形巨手攥住了乾坤，硬生生將這片血色蒼穹撕裂成兩半。裂痕處流光亂濺，一邊是刺目的金紅交擊，一邊是濃得化不開的墨黑，連風(fēng)都在此處分成了兩股——一股裹挾著熾熱的靈力余波，另一股則帶著蝕骨的陰冷邪煞。
裂谷左側(cè)，仙域與邪靈的陣線如兩條怒龍絞殺，雙方修士的法寶碰撞炸開漫天星火，仙劍劃破邪靈軀體時濺起的黑血與修士被利爪撕裂噴出的赤血在空中交織，凝成血霧。每一次法術(shù)對沖都讓大地震顫，道紋在半空炸開又湮滅，靈力漣漪如狂濤拍岸，將百里內(nèi)的碎石卷上云霄，戰(zhàn)況膠著得連日月都似在屏息觀望。
而裂谷右側(cè)，景象卻已是人間煉獄。邪靈大軍如漲潮的黑海，從地平線盡頭涌來，前排的邪靈踩著后排的尸骸前進，黑色的利爪與骨刃在陽光下泛著冷光，口中噴出的邪霧將仙域的靈光啃噬得滋滋作響。仙域守軍的陣線如被巨浪沖擊的沙堤，士兵們的甲胄早已破碎，握著兵刃的手在顫抖，有人轉(zhuǎn)身奔逃時被邪靈的尾刺穿透胸膛，慘叫聲被邪靈的嘶吼吞沒。殘余的修士背靠背結(jié)成圓陣，靈光越來越黯淡，像是狂風(fēng)中隨時會熄滅的燭火，連潰逃的方向都偏出了仙域邊界，透著一股絕望的倉皇。
這片絕望的戰(zhàn)場上，李昭璃的身影曾是唯一的光。
她的光明圣體本如中天之日，每一次抬手都有圣光如瀑布傾瀉，邪靈沾之即焚，成片的黑影在白光中化作飛灰，爆鳴聲里夾雜著它們凄厲的哀嚎?？纱丝?，那圣光已黯淡了太多——她的雪白長裙早已看不出原本的顏色，前襟被斜斜撕開一道口子，露出的肩頭有道深可見骨的爪痕，焦黑的邊緣還在冒著邪煞，神血順著手臂滑過指尖，滴在腳下的巖石上，暈開一朵朵小小的血花。
身邊的親兵一個個倒下時的畫面還在眼前：張副將為了替她擋下一記邪煞，半個身子都被腐蝕成了白骨；傳令兵抱著最后的戰(zhàn)報沖過來，喉嚨被邪靈的尖牙洞穿，血沫從嘴角涌出時還在喊“將軍突圍”……到最后，只剩她一人立在尸山之上，圣光掃過之處，邪靈的尸體堆成了小山，可新的邪靈又從尸山的縫隙里爬出來，黑壓壓的一片，像是永遠殺不盡。
她的本源仙力早已見底，每次催動圣光都覺得經(jīng)脈像被火燒，這分明是飲鴆止渴——光明圣體的本源與她的神魂相連，抽一分便弱一分，可她別無選擇。方才最后一次爆發(fā)圣光，雖焚盡了千余邪靈，卻也讓她喉頭一甜，噴出的神血濺在圣光上，竟讓那片白光都泛起了一絲血色。
邪靈大軍的包圍圈越收越緊，腥臭的氣息撲面而來，帶著死亡的味道。她一步步后退，直到后腰撞上一塊冰涼的巖石——已是噬天淵的邊緣。
噬天淵像一道被巨斧劈開的傷口，橫亙在仙域大地。淵口的風(fēng)是黑色的，卷著細碎的灰，那是無數(shù)年來墜落者的殘骸。傳說中，曾有時間道祖試圖探淵，剛下潛五百米便發(fā)出撕心裂肺的慘叫，瘋了似的逃上來，此后見了深谷便渾身顫抖。此刻站在淵邊，能聽到底下傳來若有若無的嗚咽，像是無數(shù)冤魂在低語，連光線都被淵底的黑暗吞噬，望下去只有一片能吸走神魂的墨黑。
李昭璃靠在那塊三人高的巨石上，石面被她的血濡濕，留下一道觸目的紅痕。她的傷口還在滲血，神血滴在地上，匯成一小汪，倒映著她蒼白的臉。胸口的起伏越來越劇烈，每一次吸氣都帶著破風(fēng)箱似的嘶響，像是有只無形的手在攥著她的肺。她半跪在地，膝蓋砸在巖石上發(fā)出悶響，身形晃得像風(fēng)中的蘆葦，眼皮重得快要合上，可那雙眼眸里的光，卻比任何時候都要亮。
“呵……”她低低地笑了一聲，帶著血沫的氣息噴在胸前，突然用劍撐著地面，一點一點地站了起來。肌肉的顫抖讓她晃了晃，她便更用力地倚住巨石，指節(jié)因用力而泛白，連帶著傷口的血都流得更快了。
她的目光掃過前方——邪靈大軍已停下腳步，密密麻麻地排列著，黑沉沉的一片，連最前排邪靈的獠牙都看得清。它們像是在欣賞獵物最后的掙扎，猩紅的眼睛里滿是貪婪。而在邪靈陣前，九道身影如鐵塔般矗立，正是上古邪靈的十大冥煞中的九位！
為首的冥煞生著青銅色的鱗片，頭顱似牛非牛，一對彎角上纏著黑色鎖鏈，鎖鏈碰撞發(fā)出“咔噠”聲，與他沙啞的聲音混在一起：“李昭璃，插翅難飛了。束手就擒，我王或能留你一縷殘魂?！?/p>
另一個冥煞裹在黑霧里，聲音像是無數(shù)細針在刺人耳膜：“別掙扎了，你的光明圣體，我王可是盼了很久了?！?/p>
九道目光如實質(zhì)般落在她身上，帶著毫不掩飾的垂涎。那不是對她這個人的興趣，而是對她體內(nèi)光明法則的渴望——那法則如流動的黃金，是邪煞的克星，卻也是能被邪靈王煉化、用來徹底污染仙域的關(guān)鍵。
“你以為能撐到現(xiàn)在，是憑你那點本事？”左側(cè)一個生著六臂的冥煞嗤笑起來，六只手同時把玩著骨環(huán)，“我們故意讓你殺，讓你看著手下一個個死，就是怕你狗急跳墻，自爆了圣體。你活著，你的光明法則才完整，才配得上我王的大計！”
“你們……要奪我的光明法則？”李昭璃的聲音在發(fā)顫，不是怕，是怒。她的瞳孔驟縮，盯著九道邪惡的身影，胸口的起伏又急促了幾分。原來那些犧牲，那些掙扎，都只是對方的算計。
九冥煞似乎很滿意她的反應(yīng)，黑霧里的笑聲更刺耳了。
可下一秒，他們臉上的戲謔就僵住了。
李昭璃突然抬起頭，嘴角勾起一抹決絕的笑，那笑容里沒有半分怯懦，只有玉石俱焚的剛烈。她最后看了一眼仙域的方向，那里曾是她誓死守護的地方，然后猛地轉(zhuǎn)身，縱身一躍。
白衣在風(fēng)中劃過一道凄美的弧線，像一顆燃盡了最后光熱的流星，直直墜入那深不見底的噬天淵。
淵口的黑風(fēng)瞬間吞沒了她的身影，只余下九冥煞錯愕的怒吼，在空曠的崖邊回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