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十六年,早春。闖軍主力如同繃緊的弓弦,彌漫著大戰(zhàn)前的肅殺。
然而先鋒營的后營一隅,卻像亂世烽火中辟出的一方微瀾不驚的池水,
流淌著些許屬于日常的煙火與……雞飛狗跳。自從幼萱受傷事件后,
岳霆仿佛一夜之間拔高了幾分。他額前那根象征“英雄”的紅布條(劉唐同款)很少再綁了,
連那柄時刻不離的短刀,也只在訓練時才佩戴。抱著幼萱時,
動作笨拙卻小心翼翼;丫丫跑太快跌倒,他會立刻沖過去扶起,像個稱職的大哥。
他似乎終于理解了那晚林澤和沈若溪嚴厲目光背后的沉重——守護,
遠比他想象中的“仗劍天涯、快意恩仇”要艱難、具體得多。
但刻在骨子里的那份少年心氣和對“英雄夢”的渴望并未消失,
遺風”的方式展現(xiàn)出來:· “先鋒隊總教頭”: 他不知從哪翻出一塊打磨光滑的小木板,
煞有介事地掛在胸前,上書“先鋒隊總教頭”(字歪歪扭扭,可能是跟林澤學的)。
這牌子成了他的寶貝,訓練時尤其積極。小猴手下的“地鼠”少年們,
成了他的主要“學員”。他教他們潛行、設置簡易陷阱、用匕首近身格斗,
口中念念有詞:“本教頭傳授爾等‘奪命十三刺’!這是家傳絕學!都給我練好了!
誰敢偷懶,小心‘教規(guī)’伺候!”· 模仿林澤: 林澤蹲在沙盤旁沉思的樣子,
被岳霆悄悄學去。他也時常對著營區(qū)地圖或土堆,眉頭緊鎖,時而點頭,時而搖頭,
口中低語:“嗯…此處可設疑兵…斷其后路…” 模樣煞有介事,引得韓志雄等人暗笑不已。
· “新式”武器研發(fā): 他迷上了讓王老栓幫忙改進武器。
今天弄根彈弓(自稱“袖里乾坤”),
要配“特制鐵蒺藜”;明天設計個套索(名曰“擒龍索”),
聲稱要活捉清虜大將;甚至異想天開讓王老栓給木矛桿上鑿幾個洞,
說能發(fā)出“鬼哭神嚎之聲”擾敵…多半被王老栓以“鐵料不足”或“不實用”駁回,
但岳霆樂此不疲。林澤看著岳霆這些舉動,眼神中常帶著一絲溫和的笑意,甚至有些懷念。
他仿佛看到了另一個時空里,
那個沉迷武俠小說、幻想自己是江湖少俠、作業(yè)本上畫滿火柴人打架的自己(雖然記憶模糊,
但那種莫名的“中二”氣質(zhì)相通)。他沒有阻止,反而偶爾會指點幾句:“你那‘擒龍索’,
繩結得再活絡點?!薄皬椆蝰R腿可行,但得練準頭。
” 這無疑更助長了岳霆的“研究”熱情。在林澤眼中,岳霆這份“中二”,
是他背負血仇后難得的情緒出口,是少年人該有的生命力,只要不出格,就讓他蹦跶吧。
這一切落入顧敬之眼中,則成了不折不扣的“禮崩樂壞”!顧敬之臀部杖傷已大好,
但在營中行走時,依舊下意識地挺直那曾被壓彎過的脊梁,維持著讀書人的最后一絲體面。
他對周遭的環(huán)境始終帶著審視的目光,而這目光落在岳霆身上時,
總會燃起一團名為“憂心忡忡”的火焰!“成何體統(tǒng)!成何體統(tǒng)!
” 顧敬之看著岳霆帶著一群“地鼠”少年呼喝著演練“奪命十三刺”,
氣得山羊胡須都在抖。他幾步上前,
對著正在指揮小猴做“鷂子翻身”的岳霆痛心疾首:“岳小郎!身為行伍男兒,當正衣冠,
束言行!此等…此等市井游俠兒行徑!大失體統(tǒng)!舉止輕浮,言語粗鄙!豈可為他人表率?
還不速速令他們停下,整肅儀容,誦讀圣賢書以明心志!” 他指向營房,“那邊就有地方,
老夫可授爾等《論語》之學!”岳霆正沉浸在“總教頭”的威風中,被顧敬之打斷,
小臉頓時垮了。他不耐煩地擺擺手:“顧老頭!我們在練殺韃子的本事!懂什么《論語》!
別搗亂!小猴,別理他,繼續(xù)!動作要快!”顧敬之一口氣差點沒喘上來,
指著岳霆的手直哆嗦:“豎子!豎子難教!子曰:‘志于道,據(jù)于德,依于仁,游于藝。
’ 殺敵報仇固是正道,然無德無禮,與蠻夷何異?岳小郎!你需明白,
匹夫之勇終非長久……”“呔!” 岳霆猛地一聲斷喝,打斷了顧敬之的之乎者也!
他刷地抽出練習用的木刀(沒開刃),擺了個自認為威武的姿勢:“顧老頭!看招!
吃我一記‘力劈華山’!著打!” 作勢就要撲上去!顧敬之嚇得連連后退,
踉蹌一步差點摔倒,臉都白了:“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 旁邊的小猴和少年們早已笑作一團。類似的對壘幾乎每日上演。
顧敬之堅持不懈地想將岳霆“拉回正道”,不是講《禮記》中“步趨周旋”的規(guī)矩,
就是談《孟子》里“修身齊家”的道理。
岳霆則變著花樣“整蠱”這個古板的老先生——在他講課時故意學公雞打鳴(“知之為知之,
喔喔喔——!”);用草根編個小蟋蟀悄悄放進他洗筆的清水碗里;最過分的一次,
甚至在顧敬之如廁時(營中公用茅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