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見劉媽拉著佟有草去見了葉漸青,又看到程凱專門開車接了楊醫(yī)生過來,害怕佟有草告狀,一整天都忐忑不安……
一天過去了,見沒人問這件事,這才放下心來……
晚上,佟有草回了屋子,梅花看見她臉上的藥,眼中掩飾不住的幸災(zāi)樂禍:“有草,怎么樣?會留疤嗎?”
佟有草關(guān)上了門,道:“梅花姐姐,我沒告訴夫人是你燙傷的我……”
梅花沒想到她這樣直白,吃了一驚,仍故作鎮(zhèn)定道:“有草,我都說了,我不是故意的,以后水壺你不能放桌上……”
有草笑了笑:“姐姐,別害怕,我既然沒告訴夫人,就是想著和姐姐和解的……”
“我是老宅大少奶奶房里的人,夫人對我優(yōu)待幾分,那是做給少爺看博一個大方的賢名,并不是真的看重我,今日的事我也反省了自己,是我不懂事,姐姐是公館的老人,我初來乍到不該搶了姐姐的風(fēng)頭,姐姐做點心那么好,我想著以后,姐姐多做一些點心,我?guī)湍偷较壬头蛉烁?,能得不少賞賜,也能讓夫人知道姐姐有這樣好的手藝,才不會埋沒了姐姐……”
她一遞一聲溫言絮語,又是那樣甜美的嗓音,貶低自己抬高梅花,倒真讓梅花放下了警惕,她得意地哼了一聲:“你早這樣通透不就好了,都是一樣的丫頭,誰也不比你干得少,憑什么有什么好東西都給你呢,你呀,可不能養(yǎng)成吃獨食的性子……”
“那這事就過去了?你臉上要是留疤可不能賴我啊……”
有草燦然一笑:“姐姐放心,今天楊醫(yī)生說了,不會留疤,就算留疤那也是我該得的教訓(xùn),跟姐姐無關(guān)……”
從此以后,有草得空便捧著些點心宵夜往葉漸青跟前送,還專挑許令聞在的時候,確實也得了不少賞賜,玻璃絲襪,鵝蛋香粉,胭脂首飾,她一個不留全都拿給了梅花。還不厭其煩告訴她,先生和夫人對她做得宵夜和點心是怎樣的贊不絕口。
梅花得了好處,愈加趾高氣揚,恨不能讓許公館的人都知道,每天都花不少心思研究點心和宵夜,她大廚房的正經(jīng)活計越來越敷衍,連劉媽都指使不動她。
……
在省城,臘八節(jié)前講究禮尚往來互相送粥禮,許家是生意人,臘八粥禮更是不能馬虎,劉媽早早派人買了各色干果米豆送到廚房,廚房管事按往常規(guī)矩,交給梅花做成臘八粥,趕在臘八節(jié)前送了出去。
許令聞這幾年生意做得成功人又爽快,葉漸青又是場面上的應(yīng)酬好手,所以和許令聞一起留學(xué)的同學(xué),平日里聚會都是來許公館,臘八節(jié)當(dāng)然也不例外。
葉漸青帶著下人布置得很熱鬧,中西合璧的宴會,有麻將也有音樂舞會,有西餐冷盤也有中餐熱菜,當(dāng)然少不了那一碗臘八粥。
宴會接近尾聲的時候,劉媽帶著有草幾人將臘八粥端上來,眾人交口稱贊,一疊聲地夸,還有幾個女同學(xué)問熬粥的秘訣,要寫下來給家中的女傭。
劉媽只得派人去廚房叫梅花,這樣的頭籌,梅花豈能錯過,匆忙解了圍裙又重新洗臉,厚厚涂上一層雪花膏才到客廳,眉開眼笑向客人介紹臘八粥的做法。
楊允棠端起臘八粥喝了一口,微蹙了蹙眉頭,此前他從程凱那里知道梅花就是燙傷有草的人,他看了一眼眉飛色舞的梅花,和一旁淡定侍立的有草……
他笑著對那幾個圍著梅花的女同學(xué)道:“好好的聚會,被你們幾個搞成了廚藝交流會,何必這么麻煩,把昨日許公館送的的粥禮拿給家里廚房管事,他們一看便知……”
幾個女同學(xué)紛紛搖頭:“昨日送的粥禮和今日的臘八粥不是一個味道,想必是令聞家里的私藏,不肯外露……”
許令聞本坐在沙發(fā)上喝著葡萄酒,聽到這話,臉色忽地一沉,目光凌厲看了一眼梅花,很快又?jǐn)可?,淡淡一笑:“你們貴步臨賤地,好東西當(dāng)然留到最后……”
葉漸青也敏銳察覺到了不對,笑著攬過那個女同學(xué)的肩膀道:“這種天氣,粥禮送過去的時候都涼透了,哪能跟現(xiàn)做的比,大家若是喜歡,常來就是了……”
幾句玩笑過后,這個話題就被繞了過去……
不過是一個小小的波折,并不影響大家的興致,聚會一如既往地成功。
許令聞的同學(xué)家境都不差,梅花拿到了不少小費,正樂滋滋在房間數(shù)錢,忽然聽得夫人叫她,以為夫人也要賞,忙不迭就去了。
進了客廳,才發(fā)現(xiàn)許令聞也在,他雙腿交疊拿著報紙喝茶,看都沒看她一眼……
葉漸青冷著一張臉,見她進來,指著桌上的兩塊大洋道:“你明天不用來了……”
梅花霎時嚇白了臉:“夫人,這是怎么了?好好的……”
葉漸青道:“許家是做生意的,送出去的東西就是許家的臉面,你本職的活計不好好做,只做討巧的,會給我們埋下很多禍端,還是請你另謀高就吧……”
梅花這才明白葉漸青說的是昨天粥禮的事,一張臉白了又紅,她最近心思全都用在了葉漸青夫妻倆的點心和宵夜上,想著臘八粥禮沒幾個人會真的喝,就敷衍著熬了一鍋,她自己嘗都懶得嘗就裝進食盒送出去了。
她不甘心道:“太太,可奴婢最近為了給您和先生做點心宵夜,早起晚睡……”
葉漸青揮手打斷了她:“舍本逐末,我們少吃一頓宵夜沒什么,得罪了客戶才是大事……”
梅花紅了眼眶,見葉漸青無動于衷,又朝著一旁的許令聞跪了下來,哽咽道:“先生……我來許家這么多年了……求您看在我一直勤勤懇懇的份上,再給我一次機會吧,眼下就要過年了,家里還有生病的老娘和幾個等著吃飯的弟妹呢……”
葉漸青緊繃的臉緩和了幾分,眼中有幾分不忍,看向許令聞……
許令聞看都沒看梅花一眼,笑著起身對葉漸青道:“你也累了一天,若是她不肯走,只管讓程凱叫家丁過來拖走……”
梅花走的時候,有草跑到劉媽屋里躲開了,遠遠地聽著她摔摔打打罵罵咧咧好一陣兒才走。
“劉媽,快過年了,廚房正是需要人手的時候,梅花雖然人壞,但是手藝好,我這樣會不會給先生太太造成麻煩……”
劉媽笑著拍了拍她的腦袋:“草兒,這世上沒有任何人是不可替代的,少了一個白案廚娘,難道許公館幾百口子人就不過年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