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蟬鳴里的相遇九月的風(fēng)卷著梧桐葉掠過窗臺時，
林小滿正在日記本上畫第五只歪歪扭扭的蟬。高二（3）班的教室像個巨大的蒸籠，
后排男生的籃球砸在鐵皮柜上，發(fā)出哐當巨響，驚得她筆下的蟬翅膀又添了道多余的弧線。
講臺上的數(shù)學(xué)老師推了推眼鏡，粉筆頭在黑板上劃出刺耳的聲響：“林小滿，
橢圓的標準方程是什么？”她猛地站起來，臉頰發(fā)燙，盯著筆記本上那只缺了條腿的蟬，
半天說不出話。周圍傳來竊竊的笑聲，有人用鉛筆頭敲著桌面，節(jié)奏亂得像她此刻的心跳。
“x2/a2 + y2/b2 = 1?！?后排突然傳來清亮的男聲。林小滿轉(zhuǎn)過頭，
看見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那個新來的轉(zhuǎn)校生正舉著筆，筆尖朝黑板的方向點了點。
陽光斜斜地落在他的側(cè)臉，睫毛在鼻梁上投下細碎的陰影，白襯衫的領(lǐng)口別著支黑色水筆，
筆帽上的銀漆被磨得發(fā)亮?！白掳??！?老師皺了皺眉，繼續(xù)講課。林小滿坐下時，
后背的襯衫已經(jīng)被汗浸濕，她偷偷往后瞥，正好對上那雙帶著笑意的眼睛，
像盛著盛夏未消的月光?！靶聛淼霓D(zhuǎn)校生叫江熠，從省實驗轉(zhuǎn)來的?！?下課鈴一響，
同桌周梨就湊過來，用鉛筆頭戳著筆記本上的名字，“聽說中考是全市第一，厲害吧？
”林小滿的目光又飄向最后一排。江熠正低頭翻著一本厚厚的物理競賽書，
手指在書頁邊緣輕輕敲擊，節(jié)奏均勻得像鐘表的擺錘。她數(shù)著那聲音，
直到上課鈴響才回過神，發(fā)現(xiàn)筆記本上多了幾個歪歪扭扭的 “熠” 字，
最后一筆總?cè)滩蛔∠蛏咸簦裰粵]站穩(wěn)的鳥。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交談，
發(fā)生在兩周后的圖書館。那天下午的陽光格外黏稠，
林小滿抱著從閱覽室借來的《唐詩宋詞選》往出走，經(jīng)過三樓拐角時，
膝蓋撞上了堆滿書的推車?！皣W啦 ——” 書本散了一地，
最上面那本《唐詩宋詞選》攤開在韋應(yīng)物的《聞雁》，
她昨晚熬夜寫的批注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淮南秋雨夜，
高齋聞雁來” 的 “淮” 字，被她寫成了 “準”。“這里寫錯了。
” 有人彎腰幫她撿書，指節(jié)叩在那行錯字上，力道輕得像羽毛。林小滿抬頭，
撞進江熠帶著笑意的眼睛里，他的睫毛很長，陽光穿過時，在瞳孔里投下細碎的光斑。
“我……” 她慌忙去搶筆記本，指尖卻擦過他的手背。他的皮膚很涼，
像剛從冰箱里拿出來的玻璃杯，兩人同時縮回手，像被燙到一樣?！氨?。
” 江熠把書摞好遞過來，指尖還捏著那本《唐詩宋詞選》，“韋應(yīng)物的詩，你也喜歡？
”“嗯，” 林小滿的聲音細若蚊蚋，“他的詩里有雨聲。”“‘空山松子落，
幽人應(yīng)未眠’?！?他忽然念了句，尾音帶著笑意，“這句里有松子的聲音。
”閉館的鈴聲在走廊里漫開時，他們并肩往出走。
林小滿數(shù)著自己的帆布鞋踩在地板上的聲音，忽然發(fā)現(xiàn)他的步頻和自己驚人地一致。
走到圖書館門口，他停下腳步：“你的批注很有趣，像在和詩人對話?！彼哪樣旨t了，
抱著書匆匆跑開，沒看見江熠站在原地，對著她的背影看了很久，直到管理員來催才轉(zhuǎn)身，
把夾在《唐詩宋詞選》里那張寫著 “林小滿” 的便利貼，悄悄塞進了校服口袋。
后來周梨總說，那天林小滿的耳朵紅得像熟透的櫻桃，連脖子都泛著粉色。
而林小滿自己記得最清楚的，是他念那句詩時，風(fēng)卷著銀杏葉落在他的肩膀上，
像誰在無聲地撒著金粉。第二章 梧桐葉落滿課桌秋運會前的最后一節(jié)體育課，
老師讓自由活動。林小滿坐在看臺最頂層，抱著筆記本畫跑道上的人，
筆尖在紙上劃出沙沙的聲響?！芭?——” 一顆籃球突然砸在她腳邊，彈起的瞬間，
滾到了欄桿外面。穿紅色運動服的男生跑過來撿球，白色耳機線從領(lǐng)口鉆出來，
隨著動作輕輕晃動，露出半截鎖骨。是江熠。他額頭上的汗珠順著下頜線滑落，
在陽光下閃成細小的星子，滴落在紅色運動服上，洇出深色的圓點?！氨浮！?他撿起球，
正要轉(zhuǎn)身，目光突然落在林小滿攤開的筆記本上 —— 她畫了只坐在看臺上的貓，
爪子旁邊寫著 “江熠的耳機是白色的”。林小滿慌忙合上本子，臉頰燙得能煎雞蛋。
他卻忽然笑了：“你的貓沒有尾巴。”“忘了畫?！?她的聲音像被揉皺的紙?！斑@個給你。
” 他從運動褲口袋里掏出個東西，是顆用玻璃絲編的星星，藍色的，被透明膠帶纏了三層，
邊角有些磨損，“我妹編的，多出來一個。”她接過星星時，指尖碰到他的掌心，
那里有層薄薄的繭，像是常年握筆磨出來的?！爸x謝?！?她把星星塞進筆袋最深處，
像藏了個會發(fā)光的秘密。那天下午，林小滿在操場撿到一只斷了弦的吉他撥片。
銀色的金屬片上刻著個小小的 “Y”，邊緣被磨得光滑，背面還沾著點松香。
她攥著撥片在看臺坐了半節(jié)課，直到聽見體育委員喊 “江熠，投籃”，
才突然想起上周音樂課的事。那天老師抽查唱歌，點到江熠時，全班都在起哄。
他站在講臺上，抱著吉他彈了首《同桌的你》，聲音干凈得像剛化開的雪水。
唱到 “誰把你的長發(fā)盤起” 時，林小滿清楚地看見，他的目光往自己這邊飄了一下，
快得像錯覺。“這個是你的嗎？” 她跑下看臺時，心跳得比百米沖刺還快。
江熠剛投進一個三分球，聞言轉(zhuǎn)過頭，看到撥片時愣了愣?！爸x了，” 他接過撥片，
指尖有些發(fā)燙，“上周練琴時弄丟的。”“你會彈吉他？” 林小滿的眼睛亮起來。
她爸爸是中學(xué)音樂老師，家里那把舊吉他總掛在客廳墻上，弦都銹成了褐色?！跋箯?。
” 他把撥片塞進運動褲口袋，忽然問，“你呢？會樂器嗎？”“我……” 她正要說話，
上課鈴響了。他轉(zhuǎn)身往操場跑，跑了兩步又停下，
回頭沖她揮揮手：“下次教你彈《小星星》？”風(fēng)卷著梧桐葉落在跑道上，
被他們的影子輕輕踩著。林小滿站在原地，摸著口袋里那顆玻璃絲星星，忽然覺得，
這個秋天好像比往年短了許多，又好像長了許多。她不知道的是，江熠為了編這顆星星，
在妹妹房間待到半夜，被玻璃絲扎破了三次手指，
最后還是妹妹不耐煩地搶過來說 “哥你手太笨了我來”，才總算完成。
而他故意弄丟的吉他撥片，
原本是想找個機會送給她的 —— 他記得她筆記本上畫過一把沒有弦的吉他。
月考后的家長會，林小滿被班主任叫去幫忙整理成績單。
辦公室里彌漫著油墨和粉筆灰的味道，她趴在桌上登記分數(shù)，筆尖在紙上劃出整齊的橫線。
“這里錯了?！?江熠不知什么時候站在她身后，指著她寫的 “數(shù)學(xué) 148”，
“最后一道題的輔助線畫錯了，應(yīng)該扣七分?！彼⒅薷牡淖舟E，
忽然發(fā)現(xiàn)他寫 “熠” 字時，最后一筆總習(xí)慣向上挑一點，像只展翅的鳥。
“你很在意分數(shù)嗎？” 她小聲問。“不是?！?他頓了頓，
指尖在 “141” 那個數(shù)字上輕輕敲了敲，“只是不想騙人。
”那天傍晚他們一起鎖的辦公室門。鑰匙在鎖孔里轉(zhuǎn)了兩圈，發(fā)出咔嗒的輕響。
走廊里的燈忽明忽暗，林小滿數(shù)著他的腳步聲，忽然希望這條走廊能長一點，再長一點。
走到樓梯口，他忽然說：“周末圖書館，我?guī)Ъo你看？”她的心跳漏了一拍，點了點頭，
沒敢看他的眼睛。樓梯轉(zhuǎn)角的窗戶沒關(guān)，風(fēng)卷著桂花香飄進來，落在他的肩膀上，
也落在她的筆記本上，洇出淡淡的黃痕。
第三章 未送達的紙條十二月的第一場雪來得猝不及防。早讀課上，
林小滿望著窗外的雪花發(fā)愣，筆尖在筆記本上畫了個雪人，
給它戴了頂藍色的帽子 —— 和江熠那天戴的那頂一樣?！傲中M，紙條。
” 前桌突然轉(zhuǎn)過來，遞過一張折成三角形的紙。紙角有些磨損，像是被人攥了很久。
她的心猛地一跳，展開紙條時，指尖都在發(fā)抖。是江熠的字跡，
張揚又有力：“周六下午三點，圖書館老地方，教你做數(shù)學(xué)題。”“什么好事？
” 周梨湊過來偷看，被她慌忙捂住?！皼]什么，” 她把紙條夾在筆記本里，
聲音有些發(fā)飄，“他說我上次月考的數(shù)學(xué)卷子錯得太離譜。
”周梨撇撇嘴：“學(xué)霸就是不一樣，周末還要做題?！?林小滿沒說話，
指尖反復(fù)摩挲著紙條邊緣，直到把紙角揉出褶皺。周六那天，
林小滿特意穿了新買的米白色羽絨服，還偷偷抹了媽媽的護手霜，指尖沾著淡淡的茉莉香。
圖書館三樓靠窗的老位置，江熠已經(jīng)坐在那里了，面前攤著數(shù)學(xué)練習(xí)冊，
旁邊放著兩杯熱可可，杯子上的奶泡快要化了?！澳阍趺磥淼眠@么早？” 她拉開椅子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