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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過邙山最后一道低矮的余脈,當(dāng)那傳說中煌煌帝京的輪廓終于撞入眼簾時,張楊勒住韁繩,只覺得一股混雜著震驚、荒誕和巨大壓力的氣息堵住了喉嚨。

眼前所見,絕非預(yù)想中“千乘雷起,萬騎紛紜”的王師氣象。

夕陽如同一個巨大的、行將燃盡的熔金火球,沉甸甸地壓在洛陽城郭西側(cè)巍峨的城堞之上,將最后的光與熱潑灑下來,卻只照見一片無邊無際、喧囂混亂的泥濘海洋。目光所及,洛水北岸廣袤的原野,已被徹底淹沒。那不是水,是數(shù)不清的人、馬、車、旗。

數(shù)不清的營寨如同雨后滋生的巨大毒菌,毫無章法、彼此傾軋地蔓延開來。粗糲的原木柵欄歪歪扭扭,象征不同勢力的各色旌旗——赤、黑、青、黃、紫…在初冬干燥而凜冽的北風(fēng)里瘋狂地撕扯、纏繞、拍打,發(fā)出沉悶而令人煩躁的噼啪聲??諝庵袕浡环N令人作嘔的混合氣味:汗臭、馬糞、劣質(zhì)油脂燃燒的焦糊味、生肉腐爛的甜腥氣、還有無數(shù)人畜聚集發(fā)酵出的、濃得化不開的體味,被風(fēng)攪動著,撲面而來,嗆得人幾乎窒息。

“我的老天爺…” 張楊身邊一個年輕的親兵,下意識地喃喃出聲,聲音里充滿了未經(jīng)世事的震撼與茫然。他從未見過如此多的人聚集在一處,更沒見過如此混亂的景象。

這哪里是拱衛(wèi)京畿的勤王大軍?分明是一場失控的、巨大無比的災(zāi)難現(xiàn)場。

并州軍的前鋒,那支由呂布親自率領(lǐng)、原本應(yīng)該銳不可當(dāng)?shù)某嗌榱鳎丝叹挂脖贿@無邊無際的混亂泥沼死死地“堵”在了距離洛陽城墻尚有七八里的地方!那面標(biāo)志性的“呂”字大纛,如同被無形巨手扼住咽喉的猛獸,徒勞地在風(fēng)中掙扎咆哮,卻寸步難行。赤兔馬那獨特的、帶著金石之音的嘶鳴聲,穿透層層嘈雜傳來,充滿了暴怒與不耐。

張楊的心臟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緊了。他下意識地回頭望了一眼身后——自己嘔心瀝血、靠著“打卡”KPI和棍棒甜棗勉強維持著秩序、終于沒有徹底掉隊的并州后軍大隊,正沿著官道,如同一條疲憊不堪的灰色長蛇,緩緩注入這片混亂的海洋。一旦匯入,恐怕瞬間就會被這無序的巨浪吞沒、撕碎、同化。丁原那張疲憊而冷硬的臉在他腦海中閃過。

‘不行!絕對不能讓隊伍徹底散在這里!’ 一股強烈的危機感攫住了張楊。他猛地一夾馬腹,沖下土坡,對著身后同樣被眼前景象震懾得有些呆滯的督軍隊和王五等人厲聲吼道:“都愣著干什么!動起來!”

他的聲音因為連日督軍的嘶喊而沙啞,卻帶著一股破釜沉舟的決絕,瞬間驚醒了眾人。

“王五!帶紅旗隊!立刻去最前方,找到呂將軍的大纛!告訴前軍,原地待命!嚴(yán)禁沖擊友軍!違令者斬!” 張楊語速快如爆豆,“其他人,散開!給我釘死在官道兩側(cè)!豎起所有能豎的旗子!水火棍給我舉起來!眼睛瞪大!把我們的路給我清出來!誰敢擠占官道,沖擊我軍序列,不管他是哪路神仙的兵,先給我用棍子撂倒再說!出了事我頂著!”

“諾!” 王五等人被張楊的氣勢所懾,轟然應(yīng)命,立刻分頭行動。督軍士卒們臉上也露出了兇狠的神色,在這片陌生的、充滿敵意的混亂中,主將的強硬命令反而給了他們主心骨。他們迅速散開,沿著官道兩側(cè)排開,將代表行軍司馬的令旗高高舉起,水火棍橫在身前,對著官道外那些如同無頭蒼蠅般亂竄的其他軍隊士卒怒目而視,大聲呵斥:“并州軍道!閑雜人等退避!” “擠什么擠!再往前撞棍子了!”

張楊自己則帶著兩名親隨,策馬沿著官道邊緣,艱難地逆著人流,向丁原中軍帥旗的方向擠去。他要第一時間向丁原匯報情況,并確保中軍核心不被沖散。這短短幾百丈的距離,竟如同穿越一片沸騰的戰(zhàn)場。

混亂的景象如同走馬燈般在他眼前展開,沖擊著他的神經(jīng):

一隊打著“兗州”旗號、衣甲還算齊整的騎兵,試圖強行斜插過官道,去搶占一片靠近水源的高地。馬蹄踐踏,蠻橫地撞翻了路邊幾個正在埋鍋造飯的豫州兵卒的陶罐,滾燙的粟米粥潑灑出來,燙得幾個士兵哇哇大叫。豫州兵卒頓時炸了鍋,操起長矛木棍就圍了上去,叫罵推搡。兗州騎兵毫不示弱,馬鞭劈頭蓋臉地抽下來。雙方幾十號人就在官道旁扭打成一團,兵器碰撞,怒罵震天,引來越來越多的人圍觀起哄,將道路堵得更加嚴(yán)實。張楊的親隨不得不揮舞著棍棒,強行驅(qū)散人群,才勉強擠過去??諝庵酗h蕩著血腥味和食物燒糊的焦味。

更遠處,幾支不同來源的輜重車隊為了爭奪一處相對干燥、靠近樹林的扎營點,徹底絞在了一起。牛車、騾車互相頂撞,車輪深深陷入泥濘。車夫們臉紅脖子粗地互相咒罵,甚至動起了鞭子和撬棍。拉車的牲口在混亂中驚恐地嘶鳴,胡亂踢踏,將泥漿甩得到處都是。一車?yán)υ焕蔚牟萘媳蛔卜查g被混亂的人馬踩進泥里。另一輛載著箭矢的牛車,在劇烈的搖晃中,箭囊散落,鋒利的箭簇滾落一地,在泥漿中閃著危險的光。沒人去管,也沒人有能力去管。張楊看到這一幕,心都在滴血,這些可都是寶貴的軍資!

水源點附近更是如同修羅場。幾條原本清澈的小溪流,此刻已變成渾濁的泥湯。無數(shù)士兵擁擠在狹窄的河岸,為了取一瓢水,謾罵、推搡、甚至大打出手。木桶在爭搶中被擠破,水瓢被搶走。有人等不及,直接撲進冰冷的泥水里,用頭盔舀起渾濁的液體就往嘴里灌,也不管里面是否混雜著上游人畜的排泄物。維持秩序的軍官聲嘶力竭地吼叫,揮舞著鞭子,但收效甚微,反而激起更大的混亂和怨氣。空氣中彌漫著汗臭、血腥和一種絕望的污濁氣息。

而那些散布在各處、規(guī)模稍小的營盤,景象更加不堪。許多明顯是臨時征召來的郡國兵,衣甲不整,甚至衣衫襤褸,如同難民般蜷縮在單薄的帳篷或干脆露天席地而坐。他們面黃肌瘦,眼神麻木,呆呆地望著這片混亂,仿佛靈魂早已被抽離。篝火旁,有人在用鈍刀費力地切割著不知從哪里弄來的、帶著可疑斑點的死馬肉,丟進吊在火上、污穢不堪的行軍鍋里熬煮。更多的人只是抱著簡陋的武器,在寒風(fēng)中瑟瑟發(fā)抖,眼神空洞地望著洛陽城的方向,那里有巍峨的城墻和宮殿的輪廓,卻仿佛隔著另一個世界。

張楊甚至看到一處營寨邊緣,幾個老兵油子正嬉皮笑臉地圍著一個賣雜貨的鄉(xiāng)野貨郎,用半搶半騙的方式,用幾枚銹跡斑斑的劣錢換走人家筐里的粗餅和咸菜。貨郎欲哭無淚,卻不敢反抗。不遠處,幾個穿著明顯是某位將軍親兵服飾的壯漢,正對著一個姿色尚可的洗衣婦動手動腳,污言穢語不堪入耳,引來周圍一陣壓抑的哄笑和敢怒不敢言的沉默。秩序與尊嚴(yán),在這片龐大的臨時營地里,蕩然無存。

‘這哪里是勤王?這分明是蝗蟲過境!是災(zāi)難的集合體!’ 張楊內(nèi)心的吐槽如同火山翻涌?!寺分T侯?我看是十八路土匪加十八路叫花子!何進這頭蠢豬,引這么多不受控制的豺狼進京,他腦子里裝的是泔水嗎?這洛陽城還沒被董卓禍害,先要被這幫‘自己人’給踩平了!’

他腦海中瞬間閃過歷史上關(guān)于董卓進京前洛陽城外亂象的只言片語,但文字記載的冰冷,遠不如眼前這活生生、血淋淋、臭氣熏天的景象來得震撼和令人作嘔。這巨大的、失控的混亂,如同一頭無形的巨獸,吞噬著一切秩序和希望,只留下赤裸裸的生存掙扎和原始的暴力。

張楊費盡九牛二虎之力,終于擠到了丁原的中軍核心區(qū)域。這里的情況稍好,得益于丁原還算嚴(yán)整的親衛(wèi)隊,勉強維持著一個相對有序的圈子,將帥旗和核心將領(lǐng)護衛(wèi)在中間。但外圍的混亂聲浪和不時發(fā)生的沖突,依舊像潮水般不斷沖擊著這脆弱的屏障。

丁原依舊端坐在他那匹黑色戰(zhàn)馬上,但幾日強行軍加上眼前這糟心的景象,讓他本就冷硬的臉色更加灰敗,眼窩深陷,嘴唇緊抿成一條毫無血色的細線。他握著韁繩的手背上青筋畢露,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發(fā)白。張遼按劍侍立在一旁,年輕英俊的臉上也滿是凝重和壓抑的怒火,眼神銳利地掃視著周圍,如同被激怒的幼虎。

“使君!” 張楊滾鞍下馬,單膝跪地行禮,聲音帶著喘息和沙啞。

丁原的目光緩緩移到他身上,那眼神疲憊得仿佛抬一下眼皮都耗費了巨大的力氣。“稚叔…前方…如何?” 他的聲音低沉而干澀,像砂紙在摩擦。

張楊深吸一口氣,快速匯報:“稟使君!前方官道徹底堵塞!各路人馬毫無章法,營盤犬牙交錯,為爭搶水源、扎營之地、乃至口糧,沖突不斷!我軍前鋒被堵在距城七八里處,寸步難行!末將已命督軍沿官道兩側(cè)強行清路,豎起旗幟標(biāo)識,令后軍沿標(biāo)識跟進,力保我軍序列不亂!然…” 他頓了頓,抬頭看向丁原,語氣沉重,“此地混亂至極,如同沸鼎!各軍互不統(tǒng)屬,約束全無!若再如此下去,恐生大變!”

他幾乎要脫口而出“堵車”兩個字,硬生生憋了回去,換成了更符合時代的“堵塞”。

丁原沉默著,目光越過張楊,投向那片喧囂混亂的泥濘海洋,投向遠處洛陽城在暮色中漸漸模糊的雄渾輪廓。那曾經(jīng)象征著他仕途巔峰、權(quán)力核心的帝京,如今被這無邊無際的混亂和惡意包圍著,如同風(fēng)中之燭。一種深沉的無力感和巨大的諷刺感攫住了他。他奉詔而來,帶著并州數(shù)萬兒郎,本以為能匡扶社稷,肅清君側(cè),卻不料一頭撞進了這個巨大的、自我毀滅的漩渦。

“何大將軍…這便是你召來的…四方忠勇么?” 丁原的聲音極輕,像是自言自語,帶著一種濃得化不開的疲憊和失望,甚至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悲涼。他耗費心血,提防著董卓那頭西涼豺狼,卻沒想到,豺狼未至,京畿之地已先被這群名為“勤王”的烏合之眾糟蹋得不成樣子。他引以為傲的并州精兵,竟被堵在這泥濘混亂之中,進退維谷!

張遼在一旁忍不住開口,年輕的聲音里壓抑著怒火:“使君!此地絕非久留之所!如此混亂,軍心渙散,賊寇稍加挑撥,便是炸營之禍!末將請命,率本部精騎,強行清開一條通路,護送使君及中軍先行入城!” 他的手緊緊按著劍柄,指節(jié)發(fā)白,顯然對眼前這混亂無序的局面厭惡到了極點。

丁原緩緩搖了搖頭,動作遲緩得像個老人。“不可…文遠。” 他聲音依舊低沉,“強行動武,沖突一起,便再無轉(zhuǎn)圜余地…此非…戰(zhàn)場殺敵?!?他看得很清楚,一旦并州軍動手,無論出于何種理由,在這極度敏感的京畿之地,立刻就會被其他心懷鬼胎的諸侯扣上“擅啟邊釁”、“圖謀不軌”的帽子,成為眾矢之的。何進的態(tài)度也會變得曖昧不明。這政治泥潭,比眼前的混亂更加兇險。

他疲憊的目光重新落到張楊身上,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倚重:“稚叔…維持序列,約束部眾…靜觀…其變。傳令各部…就地…扎營,加強戒備…嚴(yán)防…沖突?!?每一個字都說得異常艱難。

“末將遵命!” 張楊沉聲應(yīng)道。他理解丁原的顧慮,這政治漩渦確實碰不得。他立刻起身,對張遼道:“文遠,你護衛(wèi)使君!我去后軍督管扎營!務(wù)必讓兄弟們守住自己的地盤!王五!”

“屬下在!” 王五立刻上前。

“你帶人,立刻去尋水源!避開那些爭搶的爛泥塘!找上游,哪怕遠點!多派兵守著!誰敢靠近搶水,給我打出去!再帶人去附近村落,找里正,用錢,用布帛,高價買柴禾!越多越好!告訴兄弟們,今晚必須喝上熱水,烤上火!不然明天全得趴窩!” 張楊的指令清晰而急迫。在這種混亂絕望的環(huán)境里,一口熱水,一堆篝火,就是維持士氣和秩序最基礎(chǔ)也最重要的東西。

“明白!” 王五領(lǐng)命,立刻帶人分頭行動。

張楊再次翻身上馬,準(zhǔn)備返回后軍。就在這時,一陣更加激烈、規(guī)模更大的喧嘩聲浪如同海嘯般從洛陽城方向席卷而來!那聲音里充滿了驚惶、憤怒和絕望的吶喊,遠比之前那些小規(guī)模沖突更加駭人!

“殺人啦!”

“走水啦!快跑??!”

“搶糧??!沒活路啦!”

“并州兵殺人啦!…不對,是西涼…西涼兵來了?!”

混亂的呼喊聲夾雜著凄厲的慘叫、兵刃碰撞的脆響,甚至隱隱有房屋燃燒的噼啪聲!一股新的、更加濃黑的煙柱在洛陽城東南角方向升騰而起,在暮色漸沉的天空中顯得格外刺眼!

整個洛陽城外的巨大營盤,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滾油鍋,瞬間炸開了!原本就緊繃到極點的神經(jīng),被這突如其來的、不知源頭和真相的恐怖消息徹底點燃!恐慌如同瘟疫般以驚人的速度蔓延!

“西涼兵殺來了!”

“董卓進城了!”

“快跑?。 ?/p>

無數(shù)的士兵,無論是衣甲鮮明的將領(lǐng)親兵,還是衣衫襤褸的郡國士卒,此刻都徹底失去了控制!求生的本能壓倒了最后一絲紀(jì)律。他們?nèi)缤瑳]頭的蒼蠅,哭喊著,推搡著,踐踏著,盲目地向四面八方奔逃!有人沖向自己認為安全的營寨,有人沖向黑暗的原野,更多的人則被裹挾著,身不由己地涌向唯一看起來堅固的方向——洛陽那巨大的城門!

“轟!” 更大的混亂爆發(fā)了!人潮如同失控的洪流,瘋狂沖擊著本就脆弱的營寨柵欄,沖擊著官道,沖擊著一切擋在前方的東西!為了逃命,為了不被后面的人踩死,士兵們瘋狂地揮舞著兵器,砍向任何阻礙自己的人!慘叫聲、怒罵聲、兵器入肉聲、骨骼碎裂聲……瞬間壓過了其他一切聲音!真正的炸營開始了!

張楊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眼前這煉獄般的景象讓他頭皮發(fā)麻!他猛地看向丁原。只見這位并州之主的臉色在瞬間變得慘白如紙,身體甚至微微晃了一下,全靠張遼眼疾手快扶了一把才沒墜下馬來。丁原的眼中,那最后一絲強撐的威嚴(yán)和希望,如同風(fēng)中殘燭,被這突如其來的、毀滅性的混亂狂潮,徹底撲滅了!只剩下深不見底的絕望和難以置信的驚駭。

“穩(wěn)??!并州軍!結(jié)陣!長矛手向前!刀盾手護住兩翼!” 張遼的怒吼聲如同驚雷炸響,充滿了決死一戰(zhàn)的慘烈!他猛地抽出佩劍,劍鋒在暮色中劃出一道凄厲的寒光!丁原的親衛(wèi)隊不愧是精銳中的精銳,雖然同樣被這末日般的景象所震撼,但在張遼的怒吼下,如同本能般迅速收縮,以帥旗為中心,瞬間結(jié)成了一個密集的圓陣!長矛如林般豎起,鋒利的矛尖對外,刀盾手蹲伏于前,厚重的盾牌“哐哐哐”地砸在地上,組成一道鋼鐵的矮墻!冰冷的殺意瞬間彌漫開來,將混亂與恐慌暫時逼退在數(shù)步之外!

張楊的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動,幾乎要破膛而出!他知道,自己后軍那些疲憊不堪、主要由郡兵和輜重兵組成的隊伍,在這種規(guī)模的踩踏和沖擊下,絕對會瞬間崩潰、死傷狼藉!他猛地拔出腰間的環(huán)首刀,刀鋒指向后軍方向,用盡全身力氣嘶吼,聲音撕裂了喉嚨,帶著血沫:“督軍隊!跟我頂上去!守住官道!敢沖擊我軍陣列者,殺無赦!王五!帶紅旗隊!收攏掉隊兄弟!向我靠攏!快——!”

他毫不猶豫地一夾馬腹,戰(zhàn)馬嘶鳴著,載著他如同離弦之箭,逆著那瘋狂涌來的人潮洪流,決絕地沖向后軍那片即將被混亂吞噬的灰色長蛇!身后,是張遼率領(lǐng)的、在混亂海洋中如同磐石般巋然不動的中軍圓陣,以及圓陣中心,丁原那在暮色中顯得無比孤獨、佝僂和絕望的身影。

洛陽巨大的陰影籠罩著大地,城外的混亂如同沸騰的血肉磨盤。真正的風(fēng)暴,在所有人都猝不及防的時刻,以一種最血腥、最混亂的方式,降臨了。張楊感覺自己正沖向一個巨大的漩渦,一個由野心、愚蠢、恐懼和無序共同攪拌而成的死亡漩渦。他手中的刀冰冷,而前路,一片漆黑。


更新時間:2025-07-16 06:47:3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