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血梅令出江南三月,煙雨如織。沈清辭立于畫舫船頭,青衫被雨霧染得微濕。
他指間捏著一枚白玉棋子,正對著棋盤上的殘局凝神,船外傳來賣花女的吆喝聲,
帶著吳儂軟語的溫軟?!肮樱@局您已看了三個時辰了?!彪S從硯秋捧著熱茶上前,
見自家公子眉峰微蹙,忍不住多嘴,“那‘血梅令’現(xiàn)世的消息已傳遍江湖,
您真要摻和進(jìn)去?”沈清辭抬眼,眸中溫潤如春水:“血梅令十年未出,
一出便要取‘鐵筆判官’張鶴年的性命。張老先生斷案如神,何至于惹上‘墨影閣’?
”硯秋壓低聲音:“江湖都說,墨影閣閣主‘夜羅剎’是個女子,手段狠戾,殺人從不見血。
十年前她單槍匹馬挑了黑風(fēng)寨,三百余人一夜之間銷聲匿跡,至今沒人見過她的真容。
”話音未落,一滴殷紅落在棋盤上,暈開如梅。沈清辭抬頭,
只見船篷邊緣掛著一朵干枯的紅梅,花瓣上凝著的血珠正緩緩滴落?!把妨?,送到了。
”他指尖拂過那朵紅梅,花瓣應(yīng)手而碎,露出里面卷著的紙條——“三月初七,子時,
留云山莊取命。”硯秋臉色煞白:“她、她要對您下手?”沈清辭將紙條湊到鼻尖輕嗅,
眸色漸深:“這胭脂味,倒是特別?!绷粼粕角f今夜燈火通明。沈清辭坐在書房,
指尖摩挲著一柄折扇,扇骨是千年陰沉木所制,隱隱泛著寒光。窗外忽然傳來衣袂破風(fēng)之聲,
他抬眼,只見一道玄色身影破窗而入,帶起的風(fēng)卷落了案上的宣紙。來人身形纖細(xì),
蒙著黑紗,只露出一雙勾魂奪魄的眼,手中長劍如秋水,直指他心口:“沈莊主,十年未見,
別來無恙?”沈清辭展開折扇,擋住劍尖,唇角噙著笑意:“夜閣主深夜到訪,
不知有何貴干?”【這呆子,十年了還是這副溫吞模樣。當(dāng)年若不是他多管閑事,
我怎會落到那般境地?】女子心里的念頭如碎玉般砸進(jìn)沈清辭腦海。他握著扇骨的手緊了緊,
面上卻依舊溫和:“閣主說笑了,你我素未謀面?!币沽_剎冷笑一聲,長劍陡然變向,
削向他的手腕。沈清辭側(cè)身避開,折扇點向她肩頭,卻在觸及衣料的瞬間收了力。
【他還是這么心軟??尚能浀娜?,在江湖上是活不久的?!縿饨诲e間,
沈清辭忽然嗅到她發(fā)間的冷梅香,與十年前那個在雪地里救起的小姑娘身上的味道,
一模一樣?!澳愕膭φ校駱O了一個故人。”他輕聲道。夜羅剎的劍頓了頓,
眼里閃過一絲慌亂:“胡說!”【他認(rèn)出了?不可能……當(dāng)年我明明換了容貌。
】沈清辭步步緊逼,折扇如臂使指,總能在她出劍的瞬間護(hù)住要害。窗外雨聲漸大,
他忽然收招,看著她被雨水打濕的鬢角:“雨大了,不如喝杯茶再走?”夜羅剎長劍入鞘,
轉(zhuǎn)身欲走,卻被他扣住手腕。她的手腕纖細(xì),肌膚冰涼,
沈清辭觸到她腕間一道淺疤——那是當(dāng)年為救他,被毒蛇咬傷留下的?!鞍⒂埃?/p>
”他聲音微啞,“別再裝了?!焙诩喯碌拇桨觐澚祟?,夜羅剎猛地抽回手,破窗而去。
沈清辭追到窗邊,只看到她消失在煙雨里的背影,空氣中殘留著那抹獨(dú)特的胭脂香。
案上的宣紙被風(fēng)吹起,上面是他未寫完的字:“十年梅香如故,一身俠骨藏鋒。
”第二章 雪夜舊盟三日后,江湖傳出消息,鐵筆判官張鶴年在府中離奇死亡,
死前握著一枚血梅令。眾人皆道夜羅剎言出必行,下一個便是留云山莊莊主沈清辭。
沈清辭卻像無事人一般,帶著硯秋往洛陽而去。路過龍門石窟時,恰逢廟會,街上人潮涌動。
他停在一個賣糖畫的攤子前,看著老師傅捏出一只栩栩如生的梅花鹿?!肮樱?/p>
您還惦記著夜羅剎呢?”硯秋忍不住問。沈清辭接過糖畫,眸中帶著笑意:“你不覺得,
她的劍招里,藏著留云山莊的影子嗎?”話音剛落,人群忽然騷動起來。
只見幾個黑衣人追著一個少年狂奔,少年懷里抱著一個錦盒,眼看就要被追上,
沈清辭折扇一揚(yáng),幾顆石子精準(zhǔn)地打中黑衣人膝蓋。“多謝公子!”少年氣喘吁吁地道謝,
掀開錦盒,里面是半塊玉佩,雕著殘缺的梅枝。
沈清辭瞳孔微縮——這是他當(dāng)年送給阿影的信物,另一半在他懷中?!斑@玉佩從何而來?
”少年剛要開口,一道暗器破空而來,直取他心口。沈清辭將少年推開,折扇擋開暗器,
只見夜羅剎站在屋頂,玄衣獵獵?!具@蠢貨,非要多管閑事!那玉佩是我故意放出去的誘餌,
他怎么就看不明白?】她心里的念頭尖銳如刺,沈清辭卻忽然笑了:“阿影,
你想引我去見誰?”夜羅剎冷哼一聲,轉(zhuǎn)身躍入巷子。沈清辭緊隨其后,
兩人一前一后穿過狹窄的巷道,來到一處廢棄的宅院。院中有棵老梅樹,
枝干上掛著一具尸體,正是那幾個黑衣人的首領(lǐng)?!八恰疅o影樓’的人。
”夜羅剎長劍指向尸體,“十年前,你父親就是被他們害死的。
”沈清辭看著尸體咽喉處的劍傷,手法與當(dāng)年父親的死狀如出一轍。他指尖泛白,
聲音卻依舊平靜:“你知道是誰主使的?”【我查了十年,才查到線索。
可那幕后之人勢力太大,我不能把你卷進(jìn)來?!恳沽_剎別過臉:“與你無關(guān)。
”沈清辭忽然靠近,指尖拂過她的發(fā)梢:“當(dāng)年你在雪地里說,要與我同生共死,還算數(shù)嗎?
”十年前的冬天,留云山莊被圍,他被追殺至雪山,昏迷前看到一個紅衣少女擋在他身前,
長劍染血,像一朵怒放的紅梅。她咬著牙說:“沈清辭,從今往后,你的仇,我替你報!
”夜羅剎的身子僵住,黑紗下的臉頰泛起紅暈:“早忘了?!薄驹趺磿鞘俏疫@輩子,
最勇敢的一天。】沈清辭從懷中取出另一半玉佩,
放在她手心:“我知道你一直在查我父親的案子。阿影,別一個人扛著。
”玉佩的溫度透過掌心傳來,夜羅剎猛地合上手掌,轉(zhuǎn)身欲走,卻被他從身后抱住。
她的劍“哐當(dāng)”落地,渾身都在顫抖?!胺砰_我……我是人人得而誅之的女魔頭。
”“在我眼里,你只是阿影?!鄙蚯遛o的氣息拂過她的耳畔,“當(dāng)年你為救我墜崖,
我以為你死了。這些年,我走遍江湖找你,沒想到……”沒想到再次相遇,
她成了江湖聞風(fēng)喪膽的夜羅剎。夜羅剎猛地推開他,眼里蓄著淚水:“我墜崖后被魔教所救,
他們教我殺人,逼我做壞事。我早已不是當(dāng)年的阿影了!”【我手上沾了太多血,
配不上干凈的他。沈清辭,你該恨我的?!可蚯遛o撿起她掉落的劍,
遞到她手中:“手染鮮血又如何?只要心向光明,總有洗盡鉛華的一天。
”他的眼神太過溫柔,夜羅剎幾乎要溺斃在那片溫潤里。她咬著唇,轉(zhuǎn)身躍出墻外,
只留下一句:“三日后,城外破廟,告訴你真相?!鄙蚯遛o看著她的背影,
將那半塊玉佩握緊。硯秋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身后:“公子,她……”“她從未變過。
”沈清辭望著天邊的晚霞,“她的劍,永遠(yuǎn)對著惡人?!钡谌?破廟驚變?nèi)蘸螅?/p>
城外破廟。沈清辭推開廟門時,看到夜羅剎正坐在火堆旁烤紅薯,火光映著她的側(cè)臉,
柔和了幾分戾氣。她扔給他一個烤得焦黑的紅薯:“趁熱吃。
”【不知道他還喜不喜歡吃這個。小時候在山莊,他總偷烤紅薯給我吃。
】沈清辭剝開紅薯皮,甜香四溢。他記得,阿影小時候總愛跟在他身后,像只小尾巴,
他烤的紅薯,她每次都搶著吃?!盁o影樓的樓主是誰?”他問。
夜羅剎的動作頓了頓:“當(dāng)今武林盟主,蕭長風(fēng)。”沈清辭手中的紅薯差點掉落。
蕭長風(fēng)是江湖公認(rèn)的正義之士,十年前還曾出手相助留云山莊,怎么會是幕后黑手?
“十年前,你父親發(fā)現(xiàn)蕭長風(fēng)與魔教勾結(jié),走私軍火,想要揭發(fā)他,卻被他滅口。
”夜羅剎的聲音低沉,“我墜崖后被魔教長老所救,才知道這些內(nèi)情。這些年,
我以‘夜羅剎’之名行事,就是為了收集他的罪證?!薄疚覛⒌哪切┤?,都是蕭長風(fēng)的爪牙。
可江湖人只看到我殺人,沒人知道我為何而殺?!可蚯遛o握住她的手:“我信你。
”就在這時,破廟外傳來腳步聲。蕭長風(fēng)帶著一眾武林人士堵住了廟門,他手持長劍,
義正辭嚴(yán):“沈莊主,你竟與魔頭為伍,真是令人失望!”夜羅剎立刻站起身,
長劍出鞘:“蕭長風(fēng),你終于肯露面了!”“夜羅剎,你殘害武林同道,今日我便替天行道!
”蕭長風(fēng)揮劍刺來,劍氣凌厲。沈清辭將夜羅剎護(hù)在身后,折扇迎上長劍:“蕭盟主,
十年前留云山莊之事,你敢說與此無關(guān)?”蕭長風(fēng)臉色微變:“一派胡言!
”【這小子怎么知道的?定是夜羅剎告訴他的。今日必須將他們滅口!
】沈清辭捕捉到他心中的念頭,折扇陡然加速,點向他胸前大穴。蕭長風(fēng)側(cè)身避開,
招呼眾人:“拿下這魔頭和她的同黨!”武林人士蜂擁而上,夜羅剎長劍舞動,
如墨的身影在人群中穿梭,每一劍都恰到好處地避開要害,只傷不殺。
【不能給沈清辭惹麻煩,盡量別殺人?!可蚯遛o看在眼里,心中微動。他折扇開合,
護(hù)住她的側(cè)翼,兩人配合默契,竟一時無人能敵。激戰(zhàn)中,蕭長風(fēng)忽然擲出一枚毒針,
直取夜羅剎后心。沈清辭眼疾手快,擋在她身前,毒針沒入他的肩胛,瞬間紅腫一片。
“沈清辭!”夜羅剎驚呼,長劍反手刺向蕭長風(fēng),招招狠戾,帶著殺意?!舅麨槲抑卸玖?!
蕭長風(fēng),我要你償命!】她的劍忽然變得凌厲無比,招招致命。沈清辭看著她眼中的瘋狂,
知道她動了真怒,急忙喊道:“阿影,別殺他!留活口!
”夜羅剎的劍在蕭長風(fēng)咽喉前一寸停下,她回頭看了一眼臉色蒼白的沈清辭,終究收了劍。
可就在這時,蕭長風(fēng)忽然從懷中掏出一個哨子,吹了一聲尖銳的哨音。破廟的屋頂忽然塌陷,
無數(shù)毒箭射下。夜羅剎將沈清辭撲倒在地,用自己的后背擋住毒箭,“噗嗤”幾聲,
幾支箭沒入她的后背,鮮血瞬間染紅了玄衣?!鞍⒂埃 鄙蚯遛o目眥欲裂。“快走!
”夜羅剎推開他,將一枚令牌塞進(jìn)他手中,“這是墨影閣的令牌,拿著它,能調(diào)動我的人!
”【沈清辭,活下去,替我……替我們報仇?!克偷仄鹕?,長劍舞成一道屏障,
掩護(hù)沈清辭撤退。蕭長風(fēng)獰笑著:“抓住他們!”沈清辭被硯秋強(qiáng)行拉走,回頭時,
看到夜羅剎被數(shù)把長劍刺穿身體,像一朵凋零的紅梅,倒在血泊中。他心如刀絞,
喉間涌上腥甜——那毒,開始發(fā)作了。“公子,忍一忍!”硯秋背著他狂奔,
“我們?nèi)フ医馑?!”沈清辭握緊手中的令牌,指甲嵌進(jìn)掌心。他知道,阿影是故意讓他走的。
她用自己的命,換了他的生機(jī)。第四章 墨影尋蹤沈清辭醒來時,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一輛馬車上。
硯秋正在給他換藥,肩胛處的紅腫已消退不少。“公子,您醒了!”硯秋喜極而泣,
“是墨影閣的人救了我們,他們說這是閣主的命令。”沈清辭坐起身,
看到馬車壁上掛著一盞 lantern(燈籠),上面繪著墨梅圖案。
他想起阿影塞給他的令牌,急忙摸出,令牌上刻著一個“影”字。
“阿影她……”硯秋低下頭:“墨影閣的人說,閣主她……尸骨無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