凜冽的寒風(fēng)如同刀子,刮過晉陽城灰蒙蒙的街道,也刮在張楊火燒火燎的臉上。他幾乎是逃也似的沖出了王允府邸那扇沉重的朱漆大門,身后仿佛還殘留著貂蟬那雙盛滿巨大、純粹疑惑的清眸,以及王允那擰緊的眉頭和審視的目光。
“拯救美女計劃”!
這六個字如同魔咒,在他腦海里瘋狂盤旋、撞擊,帶來一陣陣窒息般的羞恥感。他像個被當(dāng)場抓獲的笨賊,連滾帶爬地翻身上馬,韁繩一抖,戰(zhàn)馬便如離弦之箭般竄了出去,仿佛要將那份足以將他釘死在“登徒子”恥辱柱上的尷尬遠遠甩開。
“駕!” 張楊幾乎是吼出來的,聲音在空曠的街道上顯得格外突兀,引來零星路人驚詫的側(cè)目。他顧不上這些,只恨胯下駿馬不能肋生雙翅,立刻飛回軍營那充滿汗味、陽剛氣和簡單粗暴邏輯的避風(fēng)港。
‘張楊啊張楊!你他媽就是個棒槌!頂級棒槌!’ 內(nèi)心彈幕如同雪崩般傾瀉而下,‘昨天剛靠背課文混進決賽圈,今天就自爆卡車!拯救美女計劃?你當(dāng)是玩三國志游戲點鼠標(biāo)呢?還是拍偶像劇呢?王允那老狐貍看你的眼神,活像在看一個腦子被門夾了的傻子!還有貂蟬…完了完了,女神眼里那清澈的愚蠢…呸!是純粹的困惑!她肯定覺得我是個神經(jīng)?。∩窠?jīng)病?。 ?/p>
馬蹄踏在凍硬的青石板上,發(fā)出急促而空洞的“嘚嘚”聲,像極了張楊此刻瘋狂擂動的心跳。冷風(fēng)灌進他敞開的領(lǐng)口,卻絲毫澆不滅臉上的滾燙。他甚至能想象出明日晉陽城新的笑料——“武猛從事張稚叔,司徒府上發(fā)癔癥,口稱拯救美女計,驚煞司徒與貂蟬!” 這名聲,怕是要比“送禮送肥皂”更加“響亮”,更加“深入人心”!
“吁——!” 并州軍營那熟悉的、帶著粗糲質(zhì)感的木柵門終于出現(xiàn)在眼前。門口持戟肅立的衛(wèi)兵,身上冰冷的鐵甲和凍得發(fā)紅的臉頰,此刻在張楊眼中都顯得無比親切可愛。這才是他的世界!簡單,直接,拳頭大就是硬道理!沒有彎彎繞繞的心機,沒有賞梅論道的風(fēng)雅,更沒有讓人社死到恨不得穿越回去掐死自己的女神!
他猛地勒住韁繩,戰(zhàn)馬長嘶一聲,前蹄高高揚起,帶起一片碎雪冰碴。張楊不等馬完全停穩(wěn),便以一個極其狼狽的姿勢滾鞍下馬,差點一頭栽進雪地里。
“將…將軍?” 門口值守的隊率王虎嚇了一跳,連忙上前想扶,卻被張楊粗暴地?fù)]手擋開。
“別管我!” 張楊的聲音帶著一絲劫后余生的嘶啞和莫名的煩躁,他胡亂地把韁繩塞給王虎,眼神直勾勾地盯著軍營深處那片被積雪覆蓋的校場,仿佛那里有能洗滌他靈魂的圣泉。“去!傳我將令!除了當(dāng)值守營門和望哨的,所有人!老子說的是所有人!包括伙頭軍馬夫!半柱香之內(nèi),給老子在校場集合!遲到一息,圍著校場跑十圈!兩息,二十圈!以此類推!”
王虎被他眼中那股近乎狂暴的、無處發(fā)泄的憋屈和羞憤驚住了。將軍這是怎么了?從司徒府回來,臉怎么紅得像剛蒸熟的蝦子?眼神怎么像要吃人?昨天送禮不成反成笑柄也沒見他這樣啊?難道在司徒府受了更大的羞辱?
“將軍…所有人?伙夫馬夫也要去校場?” 王虎小心翼翼地確認(rèn),軍營里等級森嚴(yán),讓伙夫馬夫這些雜役也上校場集合,這命令透著十二萬分的古怪。
“對!所有人!” 張楊幾乎是吼出來的,唾沫星子差點噴到王虎臉上,“聽不懂軍令嗎?半柱香!現(xiàn)在就去傳!誰他媽敢磨蹭,老子親自監(jiān)督他跑圈跑到吐!” 他一邊吼,一邊煩躁地原地踱步,像個被困在籠子里的暴躁野獸,完全無視了周圍士兵投來的驚疑目光。他現(xiàn)在急需做點事,做點能掌控、能發(fā)泄、能讓他找回“武猛從事”尊嚴(yán)的事!他要聽到士兵的呼喝,聞到場上的塵土(雖然現(xiàn)在只有冰雪),感受到力量的碰撞!而不是那該死的梅香和那該死的、揮之不去的疑問眼神!
“諾!諾!” 王虎被他吼得一哆嗦,再不敢多問半句,轉(zhuǎn)身撒腿就往營里跑,邊跑邊扯著嗓子狂吼:“將軍令!所有人!所有人校場集合!半柱香!遲到跑圈!快!快!快——!”
平靜(或者說因寒冷而顯得死氣沉沉)的并州軍營,瞬間像被投入一塊燒紅巨石的冰湖,轟然炸開!
“哐當(dāng)!” 營房門被粗暴撞開。
“集合!校場集合!”
“將軍瘋了?伙夫也要去?”
“少廢話!沒聽王隊率喊嗎?遲到要跑圈!快!”
“我的鞋!誰他媽穿錯老子鞋了!”
“鍋!老子的粥鍋還在火上!”
“管不了了!快跑!”
一時間,雞飛狗跳,人仰馬翻。剛從熱被窩里爬出來的士兵,手忙腳亂地往身上套冰冷的皮甲;正在磨刀的士兵把刀一扔就往外沖;幾個圍著火盆打盹的老兵被驚醒,罵罵咧咧地裹緊破襖;最慘的是伙房,幾個伙夫看著鍋里翻滾的粟米粥,急得直跳腳,最后干脆把大鍋從火上端下來,抬著就往校場跑!馬廄里的馬夫也懵了,丟下草料叉,深一腳淺一腳地在雪地里狂奔。
整個軍營彌漫著一股末日逃生般的混亂和緊張氣氛。士兵們互相推搡著,抱怨著,呵斥著,匯成一股亂糟糟的人流,涌向中央那片巨大的、覆蓋著厚厚積雪的校場。每個人臉上都寫滿了困惑、緊張,還有一絲對“跑圈跑到吐”的恐懼。
張楊已經(jīng)大步流星地走到了校場中央的高臺——一個用夯土壘起來的簡易點將臺。他背對著亂哄哄涌來的士兵,雙手叉腰,胸膛劇烈起伏,不是因為累,而是那股無處發(fā)泄的邪火還在胸腔里左沖右突。冰冷的空氣吸入肺中,帶來刺痛,也帶來一絲病態(tài)的清醒。
‘冷靜!張楊!冷靜!’ 他強迫自己深呼吸,試圖壓下那股想把所有人都操練到趴下的沖動。‘你現(xiàn)在是將軍!不是剛在女神面前丟了大臉的社畜!你要做的是正事!是主線任務(wù)!是治軍!是立足!是改變歷史!不是發(fā)泄!’
他猛地轉(zhuǎn)過身,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鋒,掃過臺下那片黑壓壓、亂糟糟、還在不斷擠進來的人群。士兵們被他這蘊含怒氣的目光一掃,嘈雜聲瞬間低了下去,許多人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努力想站直,但隊列依舊歪歪扭扭,伙夫抬著的粥鍋還冒著熱氣,馬夫身上的草屑清晰可見,整個場面充滿了荒誕的違和感。
張楊沒有立刻發(fā)火。他深吸一口氣,那冰冷的空氣似乎真的讓他混亂的大腦冷靜了一絲?!娪?xùn)…拉歌…’ 大綱里的關(guān)鍵詞在他腦海里浮現(xiàn)。對,就是這個!他要搞點不一樣的!用現(xiàn)代的方式,把這群烏合之眾,擰成一股繩!也把自己從那該死的尷尬里拉出來!
“都給老子站好!” 張楊的聲音如同炸雷,在空曠的校場上回蕩,壓下了最后一絲竊竊私語。他目光嚴(yán)厲地掃過每一個方陣,看著士兵們在他的威壓下,手忙腳亂地調(diào)整位置,雖然依舊不齊,但總算有了個大概的隊列輪廓。
“看看你們!” 張楊的聲音帶著毫不掩飾的鄙夷和一絲刻意夸大的憤怒,“看看你們這副鳥樣!站沒站相!松松垮垮!像一群剛被胡人攆出窩的兔子!就憑這,怎么保家衛(wèi)國?怎么跟那些如狼似虎的西涼兵打?怎么守護你們的父母妻兒,守護你們那幾畝薄田?!”
提到“父母妻兒”、“薄田”,士兵們麻木或困惑的眼神里,終于有了一絲波動。這是他們最樸素的牽掛和軟肋。
“本將知道!” 張楊話鋒一轉(zhuǎn),聲音依舊洪亮,卻少了些戾氣,多了點煽動性,“天寒地凍!誰不想縮在營房里烤火?誰不想喝口熱粥?但敵人會管你冷不冷嗎?董卓那老賊的屠刀,會因為你冷就放下嗎?!看看這并州的天!看看這亂世!刀把子不硬,腰桿子不直,連口熱乎氣兒都輪不到你喘!”
這話糙理不糙,戳中了不少底層軍漢的心窩子。幾個老兵油子臉上的不以為然也收斂了些。
“從今天起!” 張楊猛地提高音量,斬釘截鐵,“都給老子打起精神來!本將要操練你們!不是讓你們?nèi)ニ退?!是要讓你們練出本事!練出膽氣!練出一身能在這亂世活下去、活得像個爺們兒的硬骨頭!練好了,殺敵立功,朝廷有賞!屯田分地,安身立命!練不好…” 他冷笑一聲,目光再次變得森然,“那就趁早滾蛋!別占著茅坑不拉屎,浪費老子的糧餉!老子這里,不養(yǎng)閑人!更不養(yǎng)廢物!”
“屯田分地”四個字,如同投入滾油的水滴,在士兵中激起了一陣壓抑的騷動。對于這些大多出身貧苦、朝不保夕的士卒來說,土地,是刻在骨子里的終極渴望!比任何豪言壯語都更具誘惑力!張楊清晰地看到,許多士兵的眼睛亮了起來,腰背似乎也不自覺地挺直了幾分。
‘KPI激勵初見成效!’ 張楊內(nèi)心給自己點了個贊,趁熱打鐵,“現(xiàn)在!都給老子聽清楚了!本將要教你們點新東西!讓你們站,要站得像根釘子!走,要走得像堵墻!唱,要唱得山搖地動!讓敵人聽了腿肚子轉(zhuǎn)筋!”
“唱?” 臺下一個愣頭青士兵下意識地脫口而出,滿臉寫著“將軍你莫不是凍傻了?”。
旁邊的隊率嚇得臉都白了,狠狠捅了他一下。
張楊卻沒發(fā)火,反而咧開嘴,露出一口白牙,笑容在寒風(fēng)中顯得有些…猙獰?“對!唱!不是讓你們唱小娘子的曲兒!是唱咱們當(dāng)兵的血氣!唱咱們保家衛(wèi)國的志氣!唱給咱們自己提氣!也唱給那些看不起咱們的人聽聽!咱們并州兒郎,不是孬種!”
他不再廢話,直接開始他的“軍訓(xùn)”大業(yè)。
“所有人!聽我口令!” 張楊站得筆直,如同標(biāo)槍,“立——正!”
士兵們條件反射地努力并攏雙腳,挺起胸膛,雖然動作五花八門,稀里嘩啦。
“雙腳并攏!抬頭!挺胸!收腹!目視前方!想象你是一根扎進地里的標(biāo)槍!風(fēng)吹不倒!雨打不垮!” 張楊一邊大聲糾正著動作要領(lǐng),一邊走下高臺,在隊列中穿梭。他毫不客氣地用手拍打一個塌腰士兵的后背:“挺起來!沒吃飯嗎?還是昨晚逛窯子把腰子逛丟了?” 引起一陣壓抑的哄笑。
他又走到一個歪著脖子的士兵面前,用手把他的腦袋扳正:“看哪兒呢?地上有錢撿?看前面!看老子!”
他走到一個雙腿微微發(fā)抖的新兵面前,故意瞪著他:“抖什么?尿急?憋著!上了戰(zhàn)場,敵人可不會等你撒完尿再砍你!”
粗暴、直接、帶著粗鄙笑罵的糾正方式,反而讓士兵們緊繃的神經(jīng)放松了些,也更容易理解和記住動作。張楊那副“老子也是當(dāng)兵的,懂你們”的痞氣,無形中拉近了距離。
折騰了小半個時辰,數(shù)千人的隊列總算勉強有了點“標(biāo)槍”的模樣,雖然還遠談不上整齊劃一,但那股散漫頹廢的氣息確實被驅(qū)散了不少。士兵們凍得臉色發(fā)青,鼻頭通紅,呼出的白氣連成一片,但眼神里多了點東西,不再是完全的麻木或抵觸,而是夾雜著一絲好奇和…被操練后的疲憊?
張楊重新站上高臺,看著臺下那一片努力挺直的身影,心中那股邪火似乎也隨著汗水(雖然天冷沒出汗)和大聲的咆哮發(fā)泄掉不少。他知道,光站軍姿可不行,還得來點“團隊建設(shè)”——拉歌!
“都站累了?凍僵了?” 張楊大聲問。
“是——!” 稀稀拉拉、有氣無力的回應(yīng)。
“沒吃飯嗎?大點聲!”
“是——!” 聲音大了點,但還是不夠。
“老子聽不見!你們是娘們兒嗎?”
“不是——!” 這次聲音終于洪亮了些,帶著被激起的血性。
“好!” 張楊滿意地點點頭,“光站著不行,得活動活動!還得提提氣!現(xiàn)在,跟著老子,學(xué)唱一首歌!一首咱們當(dāng)兵的人該唱的歌!”
他清了清嗓子,開始用一種極其粗獷、近乎吼叫的調(diào)子,唱起了他改編的《秦風(fēng)·無衣》:
“豈曰無衣——嘿!”
他故意拖長了調(diào)子,等士兵反應(yīng)。
士兵們面面相覷,一臉茫然。
“跟著唱!豈曰無衣——嘿!” 張楊再次吼道,用力揮動手臂。
“豈…豈曰無衣——嘿!” 終于有膽大的士兵試探著跟著吼了出來,聲音干澀難聽。
“對!就這樣!大點聲!豈曰無衣——嘿!”
“豈曰無衣——嘿!” 這次聲音多了些,也大了些。
“與子同袍——喲!” 張楊換了后半句。
“與子同袍——喲!” 士兵們開始有點感覺了。
“王于興師——嘿!”
“王于興師——嘿!”
“修我戈矛——喲!”
“修我戈矛——喲!”
張楊完全舍棄了原曲的韻律,將其改造成一種類似勞動號子的、充滿力量和節(jié)奏感的簡單重復(fù)。每一句后面都加上一個有力的“嘿”或“喲”,便于士兵記憶和吼叫。他一邊唱,一邊用力地?fù)]舞著手臂,帶動著節(jié)奏。
士兵們起初覺得古怪,甚至有點滑稽。但當(dāng)數(shù)千人開始跟著那簡單粗暴的調(diào)子吼起來,當(dāng)“嘿!”“喲!”的吼聲匯聚在一起,在空曠寒冷的校場上空反復(fù)回蕩、碰撞時,一股奇異的力量感開始滋生!
“嘿!”“喲!”的吼聲不再僅僅是模仿,而是變成了一種情緒的宣泄,一種身份的認(rèn)同!我們都是無衣同袍!我們要修戈矛!我們要去打仗!簡單、直接、充滿原始的力量!寒冷仿佛被驅(qū)散了,僵硬的身體隨著吼聲微微晃動,麻木的臉上開始浮現(xiàn)出亢奮的潮紅。
張楊吼得額頭青筋都暴起了,但他很滿意。他看到士兵們的眼睛亮了起來,看到了一種久違的、被點燃的粗糙血性!
“好!就是這樣!” 張楊在吼完一遍后,暫停下來,喘著粗氣,臉上帶著興奮的紅光,“都學(xué)會了吧?這調(diào)子簡單吧?比你們婆娘唱的搖籃曲還簡單!”
士兵們哄笑起來,氣氛明顯活躍了許多。
“光會唱不行!” 張楊話鋒一轉(zhuǎn),“咱們得比!比比哪個隊唱得更響!唱得更齊!唱得更有勁兒!輸?shù)年?,今晚給贏的隊打洗腳水!敢不敢?”
“敢——!” 這一次,回應(yīng)聲震耳欲聾,充滿了躍躍欲試的興奮!打洗腳水?這彩頭雖小,卻極具軍營特色,瞬間點燃了士兵們爭強好勝的火焰!
“張遼!” 張楊點將。
“末將在!” 張遼大步出列,身姿挺拔,眼神銳利。他剛才也在隊列中跟著吼,雖然覺得這調(diào)子粗鄙不堪,但不得不承認(rèn),確實能提振士氣。
“你帶左營!”
“諾!”
“徐晃!” 張楊又點。
“末將在!” 徐晃也出列,他剛被張楊用“鐵飯碗”承諾收服不久,正急于表現(xiàn)。剛才吼得尤其賣力,脖子都粗了。
“你帶右營!把伙夫馬夫也編進去!”
“諾!”
兩人迅速領(lǐng)命,各自跑向自己的方陣,大聲吆喝著整隊,臉上都帶著不服輸?shù)膭蓬^。
“左營的兄弟!” 張遼的聲音清越有力,“讓右營的聽聽,什么叫爺們兒的吼聲!預(yù)備——起!”
左營士兵在張遼的帶領(lǐng)下,憋足了勁,齊聲怒吼:“豈曰無衣——嘿!”
聲音洪亮,帶著一股銳氣。
“好!” 張楊帶頭叫好鼓掌。
右營的徐晃急了:“右營的!沒吃飯嗎?給老子吼出來!吼破他們的膽!預(yù)備——起!”
“與子同袍——喲!” 右營的吼聲如同悶雷,帶著一股厚重的力量,尤其是那些伙夫馬夫,平時干粗活肺活量極大,吼起來震得人耳膜嗡嗡響。
“好樣的!夠勁兒!” 張楊再次喝彩,氣氛徹底被點燃。
“左營再來!王于興師——嘿!”
“右營跟上!修我戈矛——喲!”
“左營!聲音呢?沒勁了嗎?”
“右營!壓過他們!”
整個校場變成了巨大的聲浪競技場。士兵們臉紅脖子粗,拼命地吼著那簡單的調(diào)子,為自己所在的隊伍吶喊助威?;锓蛲怂闹噱仯R夫忘了他的草料,所有人都沉浸在一種原始的、集體性的亢奮中。粗獷的吼聲一浪高過一浪,在晉陽城的上空回蕩,震落了營房屋檐上的積雪,也驚飛了遠處枯樹上的寒鴉。
張楊站在高臺上,看著臺下這熱火朝天、充滿了原始生命力的景象,聽著那震耳欲聾、幾乎要撕裂寒風(fēng)的吼聲,胸中最后一絲因貂蟬而起的憋悶和尷尬,終于被這澎湃的聲浪徹底沖刷干凈!一股豪氣油然而生!
‘對!這才是老子該待的地方!’ 他內(nèi)心激蕩,‘什么司徒府,什么賞梅論道,什么拯救美女計劃…都他媽見鬼去吧!老子要在這亂世,練出一支嗷嗷叫的兵!占一塊鐵打的地盤!讓董卓老賊睡不著覺!讓這并州的天,老子說了算!’
他猛地抽出腰間佩刀,高高舉起,刀鋒在冬日稀薄的陽光下反射出刺目的寒光,加入了那震天的吼聲:
“豈曰無衣——嘿!”
“與子同袍——喲!”
“王于興師——嘿!”
“修我戈矛——喲——!?。 ?/p>
吼聲如同驚雷,滾滾不息。校場邊緣,一道身影不知何時悄然出現(xiàn)。并州刺史丁原披著厚重的裘氅,靜靜地站在轅門旁的陰影里,看著校場中央那如同燃燒的火焰般沸騰的景象,聽著那前所未聞、卻直擊人心的粗獷吼聲,目光落在高臺上那個振臂狂呼、仿佛與士兵融為一體的年輕將領(lǐng)身上。
丁原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有那雙閱盡滄桑的眼睛深處,掠過一絲極其復(fù)雜的光芒。有驚訝,有審視,有疑慮,最終,化為一絲難以察覺的、帶著沉重壓力的認(rèn)可。他微微頷首,低聲自語,聲音被淹沒在震天的吼聲里,卻仿佛給這喧騰的一幕定下了基調(diào):
“張稚叔…練兵,倒是…別具一格。此子,確有些…治軍之才。”
寒風(fēng)依舊凜冽,但并州軍營的校場上,一股名為“士氣”的火焰,已在張楊那近乎荒誕的“軍訓(xùn)拉歌計劃”中,被徹底點燃,熊熊燃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