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我攥著那件被揉成一團的白色棉T,手心燙得像握著剛從火爐里夾出來的炭。檸檬茶和奶沫混合的甜膩氣息混雜著屬于江春風身上那股干凈的皂角香,絲絲縷縷地鉆進鼻腔,纏繞著心臟,讓它跳得毫無章法。布料濕漉漉的,帶著初夏的涼意,又仿佛殘留著他肌膚的溫度,緊貼著我汗?jié)竦恼菩模て鹨魂囮嚰毭艿膽?zhàn)栗。
門外,五月的陽光白得晃眼,帶著灼人的熱浪,兜頭罩下。
每一步都像踩在虛浮的棉花上,深一腳淺一腳。
腦海里像卡了帶的錄像機,反復回放著他最后的神情他微微皺眉,帶著點無奈的神情給自己上藥。
還有他遞過這件沾滿污漬的衣服時,眼神深處那一閃而過的、極其細微的柔和,又像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漾開一圈圈難以捉摸的漣漪。
他低頭給我處理手上那道細小傷口時,那長長的睫毛垂下的陰影,覆蓋了所有可能的銳利,只剩下一種近乎虔誠的專注。
消毒棉簽的涼意和他指腹傳來的溫熱,交織在一起的感覺,此刻還清晰地殘留在皮膚上。
心跳快得像是要從喉嚨口蹦出來。臉頰的熱度被午后的陽光一曬,更是燒得厲害。
我下意識地把那團衣服攥得更緊,仿佛這樣就能把剛才那混亂又莫名悸動的一切都牢牢攥在手心,不讓它溜走,也不讓別人窺見分毫。
好不容易拐進通往女生宿舍的林蔭道,行人少了許多,緊繃的神經(jīng)才稍稍松懈。我停下腳步,靠在路邊一棵粗壯的香樟樹干上,大口喘著氣。樹蔭投下清涼的庇護,但心跳依舊喧囂。低頭看著手里這團“罪證”,濕漉漉的布料緊貼著掌心,那抹奶沫和茶湯混合的淺褐色污漬,在純白的底色上顯得格外刺眼、狼狽,卻又……莫名地帶著一種奇異的存在感。
不行,不能就這樣揉成一團拿回去。太顯眼了
我迅速拉開隨身背著的帆布書包。把里面雜七雜八的課本、筆記本、筆袋一股腦地扒拉到一邊,騰出最底層的空間。然后,深吸一口氣,像進行一項無比神圣又無比秘密的儀式,開始小心翼翼地、近乎笨拙地試圖將這件濕透的T恤疊整齊。
布料吸飽了水分,又軟又沉,并不好操作。
手指笨拙地拉扯著袖子,撫平褶皺。沾著污漬的前襟被我刻意疊在了最里面,一層一層,最后將它折疊成一個盡可能方正的、小小的方塊。
疊好的“方塊”被我迅速塞進書包最底層,上面嚴嚴實實地蓋上那些書本和雜物,直到從外面完全看不出任何異常鼓起的痕跡。拉上拉鏈,我長長地、無聲地吁出一口氣,像是完成了一項艱巨的潛伏任務。
帆布包重新背回肩上,那點沉甸甸的分量壓在背后。
回宿舍的路似乎變得格外漫長。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在地上投下細碎跳躍的光斑。風吹過樹葉,沙沙作響。
一切都和往常一樣,可一切又都不同了。書包里的那件衣服,像一個沉默的見證者,提醒著剛剛發(fā)生的一切——他皺眉的責備,他專注上藥的側(cè)臉,他最終遞過衣服時那微妙的眼神轉(zhuǎn)變,還有那句“麻煩你幫我洗一下吧”……以及,最后隔著玻璃,他那模糊卻清晰上揚的嘴角。
那笑容……到底是什么意思?是覺得我笨拙得可笑?還是……別的什么?
思緒像一團亂麻,理不出頭緒。
我甩甩頭,強迫自己不要去想,加快了腳步,只想快點回到那個只有自己的小空間,好好藏起這個滾燙的秘密,再慢慢消化這突如其來的兵荒馬亂。
這兩個字,輕飄飄的,卻像點燃了火藥桶的最后一點火星。
奶茶店里“我猜?!”林書豪瞬間炸毛,聲音陡然拔高八度,在安靜的奶茶店里顯得格外突兀,引得僅有的兩桌客人都好奇地看了過來?!敖猴L!你耍我呢?!這還用猜嗎?!證據(jù)都糊你臉上了!地上這灘!你身上這衣服!還有你這副……”他氣得原地轉(zhuǎn)了個圈,指著江春風的臉,搜腸刮肚地想找個貼切的形容詞,“……這副懷春少男的表情!鐵證如山啊哥們兒!”
他猛地撲到點單臺上,眼睛像探照燈一樣掃視著臺面,試圖找到更多蛛絲馬跡?!澳枪媚锝o你留聯(lián)系方式?jīng)]?微信?電話?紙條?”他一邊翻找一邊不死心地追問,“你剛給她包扎手了?英雄救美???然后她就芳心暗許扒衣服報恩了?行啊你春風!不聲不響干大事??!”
江春風看著他上躥下跳的樣子,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些,像看著一只抓狂的猴子。
他依舊沒回答林書豪那些越來越離譜的問題,只是收回摩挲臺面的手指,指尖無意識地捻了捻,仿佛還能感受到那點糖漿的黏膩觸感。
他微微側(cè)身,目光又一次不由自主地飄向了那扇巨大的落地玻璃窗,窗外陽光明媚,人來人往,那個倉皇逃離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見,但那抹模糊的、帶著笑意的回望,卻清晰地烙印在眼底。
“別找了?!苯猴L終于開口,聲音帶著點被打擾的不耐,卻又奇異地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愉悅,“蛋撻呢?排了四十分鐘的隊,別告訴我你擠扁了?!?/p>
“蛋撻?!”林書豪簡直要氣笑了,他指著自己汗?jié)竦哪?,“我頂著大太陽排了四十分鐘!就是為了回來審問你!結(jié)果你就關(guān)心蛋撻?!”
他一把抓起那個皺巴巴的紙袋,賭氣似的塞到江春風懷里,“給給給!撐死你算了!快說!那姑娘到底是誰?叫什么?哪個系的?你不說我今晚就住這兒了!”
江春風接過紙袋,看都沒看就隨手放在一邊,對林書豪的威脅置若罔聞。
他走到角落的清潔工具區(qū),拿起掃帚和簸箕,慢條斯理地開始清理地上的狼藉——掃走踩扁的藍莓,吸干水漬。動作從容不迫,仿佛剛才那場小小的混亂和好友的狂轟濫炸,都只是午后一段無關(guān)緊要的插曲。
他彎腰掃地的背影,透著一種事不關(guān)己的平靜。
只有當他掃過那片曾經(jīng)躺著碎裂馬克杯的地面時,動作幾不可察地微微一頓,目光在那塊干凈的地磚上停留了極短暫的一瞬。
那眼神,深不見底,像一口古井,表面平靜無波,底下卻暗流涌動,藏著只有他自己才知曉的、帶著檸檬酸甜氣息的秘密。
林書豪抱著胳膊,氣鼓鼓地站在一旁,像只充滿怨氣的河豚。
他知道,從江春風嘴里是撬不出更多東西了。這家伙不想說的時候,嘴比保險柜還嚴。但他那雙燃燒著熊熊八卦之火的眼睛,依舊死死釘在好友身上,不肯放過任何一個細微的表情變化。
他敢用他好友下半輩子幸福打賭,江春風這小子,絕對有情況!而且,情況還不??!
那個跑掉的、穿著連衣裙的姑娘……林書豪瞇起眼,努力回憶著剛才驚鴻一瞥的背影。下次來,他非得好好“偵察偵察”不可!江春風想蒙混過關(guān)?沒門!他林書豪的八卦之魂,一旦被點燃,那可是不死不休的!
午后的陽光透過巨大的玻璃窗,將兩人的身影拉得細長。
一個在沉默地打掃,動作間帶著一種心不在焉的疏離;另一個在旁邊虎視眈眈,眼神銳利如鷹隼,空氣中彌漫著無聲的較量和尚未消散的檸檬甜香。
“別看著了,趕緊去收拾桌子”
江春風把抹布丟給林書豪毫不客氣的說道。
“不是,兄弟,我剛給你買完東西回來,屁股沒坐熱你就叫我干活,你能不能有點良心”林書豪跟個怨夫一樣抱怨自己的好友,但是手上的動作完全沒有停下。
江春風沒理他,掃完地后開始擦拭柜臺。這時,門鈴突然響了,一個穿著時尚的女孩走進來,眼神在店里掃視一圈后,徑直走向江春風?!按猴L,我找你有點事?!?/p>
女孩嬌聲說道。林書豪眼睛一亮,八卦之火又熊熊燃起,停下手中的活,豎起耳朵聽著。江春風微微皺眉,語氣平淡:“什么事,說吧。”
女孩準備靠近身子說道。
但是江春風立馬往后退臉色無情嘴里說著“麻煩保持距離,我不喜歡別人靠太近。”
女孩滿臉傷心咬著嘴唇嬌聲“春風哥哥,我喜歡你,可以做我男朋友嗎”
江春風神情冷漠并禮貌的看向她:“不熟,別這樣,很感謝你的喜歡,但是我不喜歡你,你也別再來找我了?!?/p>
“為什么”
女孩不解
“不喜歡就是不喜歡,沒有為什么”
“小美女,你看要不我也行,那木頭不會喜歡你的,你看我英俊瀟灑風流倜儻?!迸赃叺牧謺来蛉さ?。
聽到江春風這樣說女孩臉色一變,跺跺腳哭著跑了出去。
林書豪湊過來,一臉欠扁的:“喲,春風哥哥~小桃花啊,開的真旺”
“春風哥哥~”
“春風哥哥~理理人家嗎?”
“你閉嘴,信不信等下用抹布捂住你的嘴”江春風白了他一眼作勢要往林書豪嘴里塞
林書豪頭往后仰,撇撇嘴“閉嘴就閉嘴,就知道奴役我”
手上繼續(xù)不情不愿地收拾桌子。
“害,終于弄完了”林書豪伸了個懶腰正準備坐下,只見門口又進來幾波客人。
林書豪正準備開溜,江春風眼皮沒抬的“別跑,過來幫忙”
“嘿嘿嘿,這不是來了嗎,別急啊,主要是我媽叫我回去吃飯了?!绷謺擂涡?/p>
“哦,是嗎?那我問問阿姨今天做什么菜”
“我突然覺得吃飯?zhí)缌瞬缓孟?,我?guī)湍阋黄鹱觥绷謺劳炱鹦渥勇槔魃蠂归_始工作。
整個店內(nèi)只剩下機械的忙碌聲和客人的點單聲音,有的客人點完單在桌子上竊竊私語一番其中一個女孩子鼓起勇氣走了過來,找到了林書豪。
“那個帥哥…我想加你朋友的聯(lián)系方式,你可以推給我嗎”
林書豪看著女生朝自己走來擺了一個很帥的姿勢還沉浸在自己魅力中,突然聽到女孩這樣說,臉色瞬間變得面無表情說道“沒有,你自己去找他要”
等女孩走去,他對著墻上的反射鏡摸了摸自己的臉龐心想“哥,還是那么帥,果然不懂的欣賞,那木頭有什么好的”
忙碌了一陣,客人漸漸少了。林書豪累得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有氣無力道:“春風,今天這是怎么了,客人比平時多這么多?!?/p>
江春風停下手中的活,看了眼時間說:“今天是五月二十號,有些情侶會出來約會,所以客人多很正常?!绷謺姥劬ν蝗坏纱?,興奮道:“五月二十號!怪不得那女孩來跟你表白,今天可是個表白的好日子啊。你說,那個跑掉的女孩會不會也喜歡上你了,說不定也在找機會跟你表白呢!”
江春風白了他一眼“別瞎說”心想那個榆木腦袋怎么可能喜歡自己,而且主動跟自己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