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玩那天,林九歌站在衣柜前猶豫了整整一個小時。她扯出一條V字掛脖墨綠色長裙,對著鏡子比了比,又丟回床上。
"又不是約會,緊張什么。"她對著鏡子里的自己嘟囔,卻還是忍不住又試了第三條裙子。
手機(jī)震動起來,陸懷川的名字跳在屏幕上:"我在樓下。"
林九歌抓起一件米色針織衫和牛仔褲,最后關(guān)頭又改變了主意,換上了那條墨綠裙子。
"喲,九歌出門???"陳姨眼睛笑成兩道月牙,目光在她身上轉(zhuǎn)了個來回,"這裙子襯你,跟畫報里的電影明星似的。"
"就是出去轉(zhuǎn)轉(zhuǎn)。"
林九歌下意識撫平并不存在的裙褶,尾音像沾了蜜的羽毛輕輕上揚(yáng)。
陳姨越看越喜歡,“小姑娘就該穿得鮮亮些?!?/p>
“陳姨?!标憫汛ǖ穆曇繇懫?,林九歌順著視線望去,今天沒穿慣常的白襯衣,一件淺灰色亞麻襯衫,配著條黑色西裝褲,袖口隨意地挽至小臂,露出那串暗沉的佛珠。
隨性的穿搭讓他多了幾分人間煙火。
陳姨驚奇,“懷川今天也精神!"
她目光在兩人之間轉(zhuǎn)了轉(zhuǎn),墨綠絲絨與淺灰亞麻在晨光中莫名和諧,一個明艷如盛夏枝葉,一個清冷似冬日晨霧。
她好奇,“你們兩個約好了?”
“不是,”林九歌急聲說著,“就是順路,乘他個順風(fēng)車?!?/p>
"嗯,順路。"他順著她的話應(yīng)道,聲音低沉平穩(wěn),卻故意在"順"字上微微停頓,像在舌尖輕輕含化了一顆薄荷糖。
陳姨眼中的笑意更深了,眼尾的皺紋舒展開來,像兩把小扇子,"那敢情好,省得打車了?!?/p>
“走吧。"她低著頭從陸懷川身邊擦過,發(fā)絲間淡淡的橙花香氣拂過他的鼻尖。
陸懷川向陳姨點頭致意,轉(zhuǎn)身跟上。他的步伐不緊不慢,卻每一步都恰好踩在她影子邊緣。林九歌能感覺到他落在自己后背的目光,像一片羽毛輕輕掃過,讓她的脊椎微微發(fā)麻。
坐進(jìn)副駕駛時,裙擺不小心卡在了車門縫里。陸懷川俯身幫她拉出來,修長的手指輕輕拂過她裸露的腳踝,像醫(yī)生檢查病人那般自然,卻又帶著不容忽視的存在感。
"安全帶。"
他提醒。目光卻落在她因為低頭而露出的后頸。那里有一粒小小的朱砂痣,藏在碎發(fā)下面,像宣紙上不小心濺落的胭脂。
他眸色深了深。
“好。”
"跟我出去是件見不得人的事?"陸懷川單手搭在方向盤上,指節(jié)有一下沒一下地輕敲著皮質(zhì)表面。他的聲音很輕,卻讓車內(nèi)的空氣突然凝滯。
林九歌正低頭整理安全帶的指尖頓了頓,金屬扣發(fā)出"咔嗒"一聲輕響。
"不是..."她下意識抬頭,正對上他微微側(cè)過來的目光,"我只是..."她的聲音不自覺地低了下去,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裙擺上的紋理,"怕給你添麻煩。"
陸懷川的手指停止了敲擊。他緩緩轉(zhuǎn)過身子,亞麻襯衫在動作間摩擦出細(xì)碎的聲響。
"麻煩?"他重復(fù)這個詞,尾音微微上揚(yáng),像是聽到了什么有趣的病例。
林九歌注意到他喉結(jié)滾動了一下,領(lǐng)口處露出的鎖骨線條隨著呼吸微微起伏,“萬一影響你就不好了?!?/p>
“我不怕麻煩?!?/p>
他的聲音壓得很低,帶著晨起時特有的沙啞,像砂紙輕輕磨過心尖。
“啊?”
林九歌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誰知他卻淡淡的說道:“清者自清?!?/p>
“…也是?!?/p>
林九歌將心放平,語氣平靜。
…
進(jìn)入半山腰,前面是個莊園。
車子緩緩駛?cè)肭f園大門,兩排高大的法國梧桐在車道兩側(cè)投下斑駁的陰影。林九歌搖下車窗,山間清冽的風(fēng)裹挾著草木香氣撲面而來,吹散了她頰邊未褪的熱意。
"這是......"
她望著遠(yuǎn)處哥特式的尖頂建筑,氣派的很。
陸懷川單手轉(zhuǎn)動方向盤,腕間的佛珠在陽光下泛著溫潤的光澤。
"親戚家。"他語氣平淡,仿佛只是在討論今天的天氣。
"所以是家庭聚會?"她下意識撫平裙擺上的褶皺。
陸懷川沒有立即回答。車子繞過一座噴泉,水珠在陽光下折射出彩虹般的光暈。他停好車,轉(zhuǎn)向她時鏡片后的眼睛微微瞇起:"怕了?"
"誰怕了。"林九歌解開安全帶,金屬扣彈回的聲響在密閉車廂里格外清脆。她伸手去推車門,卻聽見"咔嗒"一聲,中控鎖還關(guān)著。
陸懷川的手懸在控制鍵上方,沒有動作。他的目光落在她因為轉(zhuǎn)身而繃緊的后腰曲線上。
"陸醫(yī)生?"她挑眉,指尖在車門把手上輕輕敲了兩下。
他忽然傾身過來,佛珠擦過真皮座椅發(fā)出細(xì)微的沙沙聲。
林九歌呼吸一滯,后背緊貼在座椅上,聞到他領(lǐng)口淡淡的苦橙葉香氣。他的手指擦過她耳畔,"啪"的一聲輕響,安全帶鎖扣彈開。
"都是朋友,"他的聲音擦過耳際,溫?zé)岬臍庀⒎鬟^她耳垂,"不用緊張。"
“我可沒緊張。”
林九歌耳尖發(fā)燙,推門下車時差點踩空。
山風(fēng)迎面吹來,她深吸一口氣,試圖平復(fù)過快的心跳。身后傳來關(guān)車門的聲音,陸懷川不知何時已經(jīng)站在她身側(cè),保持著恰到好處的距。
"小心臺階。"
他提醒著。
莊園大門前,周羨之正倚在羅馬柱旁玩打火機(jī)。
看到陸懷川,他夸張地吹了聲口哨:"喲,陸大夫——"
"資料準(zhǔn)備好了嗎?"陸懷川打斷他,聲音恢復(fù)了平日的冷靜。
“在書房,人都到齊了,就等你了。”
周羨之眨眨眼,目光在林九歌身上轉(zhuǎn)了一圈,笑得意味深長,他湊近陸懷川耳邊,聲音卻故意放大,"這位是?”
陸懷川淡聲說著,“少管?!?/p>
林九歌禮貌回道:“我們是朋友?!?/p>
“朋友?”
周羨之說話時,轉(zhuǎn)了十八個彎。
好像是聽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她跟我一起。"陸懷川截住話頭,帶著林九歌就往大廳內(nèi)走去。
穿過挑高的大廳時,林九歌注意到四周投來的好奇目光。幾個女孩聚在水晶吊燈下竊竊私語,不時朝這邊張望。
她下意識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裙子,幸好今早選了這條墨綠色裙子,既不會太隆重,又不失禮數(shù)。
"陸醫(yī)生很受歡迎啊。"她小聲調(diào)侃,卻聽見頭頂傳來一聲輕笑。
"跟我家里是親戚。"陸懷川腳步未停,“他們家老爺子身體不好,今天過生日,順道讓我來看一眼,診診脈。”
“這樣啊,”林九歌問著,“那我在這兒等你?”
“不用,跟我上樓?!?/p>
樓梯轉(zhuǎn)角處,周羨之叼著煙目送兩人的背影,"老鐵樹開花,真是活久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