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著葉贖的手指看去。
冰冷的地面上攤著一團模糊的血肉，被人剁得稀爛，就像用來做餃子餡的肉泥。
若不是那肉泥里混雜著的衣物碎片，有娘親最愛穿的絳紫色羅裙，沈紅鳶幾乎認不出那是她的娘親。
她愣愣望著那灘血肉，直覺喉嚨像是被人掐住似的，只能發(fā)出“咯咯”聲。
胸口堵得發(fā)悶，仿佛有一塊巨石壓著，壓的她喘不過氣來。
好半晌才緩過神來。
她終究只是個十歲的孩子。
面對如此恐怖的景象，雙腿都止不住發(fā)軟，可她卻依舊強撐著，踉踉蹌蹌地朝那團血肉爬去。
來到血肉前，手指顫抖著，想要觸碰，卻又不敢真正觸碰上去。
“娘…娘親？”她聲音發(fā)顫，對著冰冷的血肉呼喚。
沒有回應。
碎肉靜靜攤在地上，沒有一絲溫度。
指尖還是觸碰到了那團血肉。
傳來的觸感。
粘膩，冰冷。
沈紅鳶終于崩潰了，淚水瞬間奪眶而出，她突然用雙手瘋狂在血肉中翻攪，試圖拼湊出一個人形。
拼湊出那個會溫柔喚她“鳶兒”的娘親。
碎肉不斷從指縫中滑落。
無論她如何努力，那碎肉最終都化為冰冷的一攤，靜靜攤在那里。
似乎在無聲嘲諷她的努力。
為什么？為什么？
只是睡一覺，就成了這樣？
就連見娘親最后一面，都做不到嗎？
就連抱著娘親尸身痛哭一場，都做不到嗎？
她捧起一團血肉，盯著它不停呼喚著。
“娘親…娘親…”
淚水順著她的眼角滑落，最終墜落在血肉之中，與血水混在一起。
一旁，葉贖看著她癲狂的模樣，突然覺得自己將沈夫人剁成碎肉的行為有些過分。
早知道應該直接揚成灰。
起碼視覺沖擊不會這么強。
在他懷里，楚瑤探出一個小腦袋，只是看了一眼就被沈紅鳶癲狂的樣子嚇得不輕，連忙縮回腦袋，蜷縮在葉贖懷里。
“師父，她看上去好可怕。”
可怕？
聞言，葉贖將楚瑤抱得更緊了些，看向沈紅鳶的眼神中流露出些許不忍。
“瑤瑤不覺得她有些可憐嗎？”
“不覺得。”楚瑤在他懷里搖了搖腦袋，“誰讓她娘親要我骨頭，還害死了我娘親?！?/p>
“都是因為她，娘親才會死?！?/p>
楚瑤眼中閃過與年齡不符的恨意，咬牙切齒地說道：
“我恨她，她活該！”
“恨她嗎？”
葉贖輕嘆一聲，不知該如何開口。
半響他才回道：
“可師父不是已經(jīng)為你娘親報仇了嗎？那沈夫人已經(jīng)被為師送入地獄了。”
“可我的骨頭，還在她身上…”楚瑤小聲說道，聲音微不可察。
她似乎察覺到師父對沈紅鳶的惻隱之心，便不敢在說下去，生怕惹得葉贖不高興，把她拋棄了，只是將小臉埋在他懷里，肩膀微微顫抖。
另一邊。
眼神空洞的沈紅鳶耳朵動了動，也聽到他們的交談。
楚瑤的聲音太小，她沒聽清。
但她清晰地聽到了葉贖的話。
她猛地抬起頭，目光如刀般刺向葉贖，那雙重瞳綻放起妖異的光彩，將整個地下室映出一片紫芒。
“送入地獄？”她顫抖著站起身，雙手還殘留著模糊的血肉，鮮血從她眼角流出，那雙重瞳前所未有的明亮，散發(fā)出的紫芒將周遭燃燒的火焰都壓得黯淡了幾分。
“是你…是你殺了她…”沈紅鳶的聲音嘶啞得不像孩童，配合上她此刻的模樣，倒像是地獄爬出來的惡鬼。
“你把我娘親…剁成了肉泥…”
她每說一個字，胸口的至尊骨便亮起一分，金色的光芒與紫色的瞳芒交織，最終全都匯入她的眼中。
“我要你，給我娘親償命！”
話音未落，兩道紫金色的光芒驟然從沈紅鳶的重瞳中爆發(fā)，快如閃電，如同兩條猙獰的蛟龍，直撲葉贖面門。
葉贖站在原地未動，楚瑤躲在他懷里，嚇得閉上了眼睛。
然而，那兩道紫金光束在距離葉贖三尺之處，一道青色的屏障驟然浮現(xiàn)。
“轟！”
震耳欲聾的爆炸聲響起，周遭的火焰都被吹熄一片。
煙塵散去，葉贖依舊站在原地，連衣角都未動分毫。他懷里的楚瑤小心翼翼地睜開眼，見師父毫發(fā)無傷，這才松了口氣。
而沈紅鳶卻仿佛被這一擊抽干了力量。
她無力地跪倒在地，至尊骨的光芒忽明忽暗，重瞳黯淡無光，殷紅的鮮血自她眼角流出。
但她依舊死死盯著葉贖，眼中恨意絲毫未減。
“殺了我…”她聲音嘶啞，眼神決絕：“否則…我一定會殺了你們…”
葉贖完全不懷疑她眼中的恨。
如果眼神能殺人，他大抵要死上個千百回，骨灰都不會留下。
又不得不感嘆重瞳的強大，與至尊骨融合后，威力更上一層樓。
沈紅鳶尚未入修行，剛剛那一擊便堪比金丹修士的全力一擊。
恐怖都不足以形容她的天賦。
只要給她一點時間，葉贖毫不懷疑自己會被她所超越。
如她所說。
不殺她，在未來她必成心腹大患。
但狗系統(tǒng)就是會給他出難題。
殺了她，師尊大人就真的沒救了。
就在這時，葉贖忽然察覺到手指上的儲物戒微微顫動。
這個顫動頻率…
“有人在闖青竹峰大陣?！?/p>
葉贖臉色驟變。
青竹峰上只有昏迷不醒的師尊蘇傾悅，若是大陣被人闖入，師尊危矣！
自己本想曉之以理動之以情，試試能不能解開沈紅鳶的心結。
但此時，恐怕沒有那么多時間了。
葉贖猛地一揮手，無數(shù)靈光自八方來匯，匯集在沈紅鳶體內(nèi)。
原本力竭的沈紅鳶忽然覺得自己體內(nèi)涌出一股暖流，暖暖的，好舒服。
“你以為我會感謝你嗎？”她抬起頭，眼中仇恨未減。
“無所謂，你可愿拜我為師？”葉贖淡漠開口。
事情涉及師尊安危，他再沒有耐心慢慢開導。
此話一出。
沈紅鳶與楚瑤皆是一愣。
前者不敢相信自己耳朵，這惡魔剛殺了她全家，現(xiàn)在又讓她拜他為師…
后者則猛地抬起頭，眼中滿是震驚和委屈。
“師父！”楚瑤抓住葉贖的衣袖，聲音帶著明顯的哭腔：“你要收她為徒？可她明明…明明…”
沈紅鳶更是冷笑一聲，滿臉不信。
“拜你為師？此時此刻？你怕不是在說笑吧？”
可她觀葉贖神情認真，不似作假，于是又補上一句。
“要我拜你為師，做夢！”
“是嗎？”
葉贖神情冷漠，左手輕撫楚瑤的小腦袋，給予她無聲的安慰，右手微微抬起，五指仿佛提起某種絲線。
“我再說一次，你可愿拜我為師？”
“你做夢！”
沈紅鳶再次呵斥出聲，但她的身體完全不受自己控制，竟然緩緩跪了下去。
“你......你對我做了什么？！”她驚恐地發(fā)現(xiàn)，自己的雙手不受控制地合十，額頭重重磕在地上。
“咚！”
一聲悶響，沈紅鳶的額頭抵著冰冷的地面，完成了拜師禮。
“師父在上，請受徒兒一拜?！彼淖彀筒皇芸刂频卣f出這句話，眼中卻滿是屈辱和憤怒。
在她身前，葉贖靜靜受了這一禮。
耳邊傳來系統(tǒng)清脆的提示音。
［叮！恭喜宿主成功收天命之女為徒，新手任務完成！獎勵發(fā)放中…］
“你竟敢！”沈紅鳶終于能控制自己的身體。
她猛地抬起頭，額頭青筋暴起，攥緊拳頭就要朝葉贖揮去。
然而，下一秒她突然僵在原地。
葉贖指尖輕點，她便動彈不得。
“這是我教你們的第一課?！?/p>
“弱者，沒有拒絕的權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