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兩點五十九分。
沈玨站在一棟看起來像是從科幻電影里搬出來的獨棟別墅前，反復比對著手機上的定位和眼前那扇光是看著就比他一年伙食費還貴的黑金色大門。
地址沒錯。
但這地方怎么看都不像是電競基地，倒像是某個國際詐騙集團的金牌據(jù)點，專門噶那些天真的網(wǎng)癮少年。
他緊張地咽了口唾沫，下意識地握緊了書包帶子。書包里，一塊從路邊撿來的板磚正靜靜地躺著，給予他最后的安全感。
萬一真是噶腰子的，他高低得給對方的腦門開個光。
【歡迎光臨】
一道毫無感情的電子合成音從門禁系統(tǒng)傳來，大門應聲向內(nèi)滑開，露出一條長長的，由白色鵝卵石鋪成的小徑，兩旁是修剪得比他頭發(fā)還整齊的園林景觀，遠處甚至還有一個波光粼粼的泳池。
沈玨：“……”
好家伙，現(xiàn)在的詐騙集團都這么卷了嗎？這工作環(huán)境，他要是被騙，都覺得是自己高攀了。
他懷著一種奔赴刑場般的悲壯，一步三回頭地走進了別墅。
大廳的景象更是讓他差點當場表演一個原地去世。
這里沒有他想象中的煙霧繚繞和泡面盒子，取而代之的是一整排未來感十足的電競艙，每一臺電腦主機都散發(fā)著五彩斑斕但絕不廉價的光芒，屏幕大得能當電影院用。
一個身影正坐在最中央的指揮官座位上，背對著他。
那人沒有在打游戲，面前的曲面屏上，躍動著的是紅紅綠綠的K線圖，看起來比他的游戲戰(zhàn)績還要刺激。
沈玨腦子里瞬間浮現(xiàn)出Siren這個ID，然后自動匹配上了一個身高一米九，體重兩百斤，戴著黑框眼鏡，滿臉寫著“網(wǎng)癮”的摳腳大漢形象。
就在這時，椅子轉(zhuǎn)了過來。
沈玨看清了對方的臉。
齊劉海，黑長直，白得像塊反光板的皮膚，右眼下還有一顆淺色的淚痣。
整個人就像是從二次元里走出來的，精致得不像真人，更不像一個能把他按在地上摩擦三分鐘的電競大神。
沈-社恐本恐-玨的大腦當場宕機。
他那個在游戲公屏上激情對線的“天下第一”人格，瞬間縮回了龜殼里，只留下一個看到漂亮姐姐就舌頭打結的十六歲少年。
段清鳶抬起手，指了指旁邊的電競椅。
“坐?！?/p>
沈玨像個提線木偶，同手同腳地挪過去，坐下。椅子根據(jù)他的體重自動調(diào)整了高度和靠背，嚇得他差點又彈起來。
“沈玨，十六歲，孤兒?，F(xiàn)監(jiān)護人，城西清風寺住持，常濟法師?！倍吻屮S看著手里的平板，語氣平淡得像在念一份天氣預報。
沈玨的眼睛瞪圓了。
“你……你你你調(diào)查我？！”
“基礎背景調(diào)查?！倍吻屮S把平板推到他面前，“這是合同。”
沈玨的視線落在屏幕上，當他看到薪資待遇那一欄后面跟著的一串零，以及“包吃包住，五險一金，頂配外設，每年一次海外旅游，配備專屬營養(yǎng)師和心理輔導老師”等字眼時，他剛剛熄火的詐騙警報器又一次在腦內(nèi)拉響了。
這哪是電競合同，這分明是賣身契！還是把自己賣了都還不起的那種！
他深吸一口氣，用盡全身的力氣，問出了一句真心實意的話。
“那個……姐，你這兒，還缺掃地的嗎？帶泳池的別墅，打掃起來肯定很累吧？我也可以干！”
段清鳶的動作停頓了一下，似乎在分析他這句話的邏輯。
分析失敗。
她直接跳過了這個話題：“有什么問題？”
沈玨的表情瞬間變得嚴肅起來，他終于想起了自己此行的主要顧慮。
“我……我得照顧我?guī)煾?。他年紀大了，一個人在寺里我不放心。”
他以為這個條件會很麻煩，沒想到對方的回答干脆利落到讓他無法理解。
“把他接過來。”
段清鳶劃動平板，調(diào)出別墅的平面圖，指了指東邊的一個套間。
“這里夠大，采光好，安靜?？梢园凑账南埠酶脑斐啥U房，佛經(jīng)和木魚，我讓人從國外訂購最好的?！?/p>
沈玨徹底懵了。
他想象過一百種被拒絕的理由，唯獨沒想過對方會提出一個如此離譜又如此壕無人性的解決方案。
“不……不行！”他急得臉都紅了，“我?guī)煾甘呛蜕校〕黾胰?！四大皆空！怎么能住進你這個……這個滿是銅臭味的資產(chǎn)階級大別野里！他不能還俗的！”
他頓了頓，又想起了什么，補充道：“而且寺里還有大爺要喂呢！大爺離不開他！”
段清鳶的眉毛幾不可查地動了一下。
“大爺？”
“對！一只橘貓！特別胖，除了我?guī)煾刚l喂都不吃！”
段清鳶沉默了。
她那臺堪比超級計算機的大腦，在飛速處理“和尚”、“禪房”、“橘貓”這些和“電競戰(zhàn)隊”八竿子打不著的關鍵詞。
幾秒后，她放棄了思考。
她從桌上拿起一張純黑色的卡片，遞了過去?？ㄆ墙饘俨馁|(zhì)，入手冰涼，上面只用燙金字體刻著一個單詞【Eclipse】和一串電話號碼。
“想好了，打這個電話。”
說完，她轉(zhuǎn)回椅子，重新看向那堆紅綠交織的K線圖，仿佛剛才那段關于和尚與貓的對話從未發(fā)生過。
沈玨捏著那張比板磚還沉重的卡片，暈乎乎地走出了別墅。
他站在門口，回頭看了一眼在陽光下熠熠生輝的建筑，又低頭看了看手里的卡片，感覺自己像是剛從某個異世界副本里出來。
別墅內(nèi)，段清鳶關掉了股票頁面，重新登錄《巔峰對決》。
游戲主界面上，她的個人戰(zhàn)績赫然在列。
【排位賽場次：50】
【勝場：50】
【敗場：0】
【勝率：100%】
她面無表情地移動鼠標，點下了那個熟悉的按鈕。
【正在尋找對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