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后……暮色四合,梧桐葉的剪影在圖書館透出的暖光里搖曳。蘇橙橙剛踏下圖書館冰涼的臺階,晚風(fēng)帶著秋初的微涼拂過面頰,口袋里的手機(jī)便突兀地震動起來。
不是電話,是微信提示音。屏幕上跳動著白辰一的頭像——一個抱著吉他男孩的的剪影。
蘇橙橙的心跳莫名快了一拍。她停下腳步,點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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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辰一:蘇同學(xué),在忙嗎?【旺柴】
蘇橙橙:剛出圖書館。有事?
白辰一:實在不好意思又要麻煩你!吉他社迎新小演出的排練提前到今晚七點半了,在活動中心三樓B區(qū)活動室。我這腳…………唉,是真過不去了?!疚婺槨?/p>
白辰一:但是有幾份譜子和一個效果器的備用電池,必須今晚帶過去給李維學(xué)長。
白辰一:方便幫我送一趟嗎?真的萬分感謝!我室友都出去了,實在不知道找誰幫忙了。我把文件拿到樓下給你?!竞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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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橙橙看著屏幕上接連跳出的信息,停住了腳步。梧桐樹葉在晚風(fēng)中沙沙作響。又要去那個地方……活動中心三樓B區(qū)……那個上周才讓她經(jīng)歷了一場聲浪風(fēng)暴的地方。吉他弦的嗡鳴、架子鼓的撞擊、密集的人聲交談……那些混亂的聲響仿佛隔著屏幕和時空再次涌來。光是想象,胃部就隱隱發(fā)緊。拒絕的話幾乎要脫口而出。她可以推說有事,可以建議他找別人,可以……
然而,眼前清晰地閃過他裹著厚厚繃帶的腳踝,在醫(yī)院走廊里虛弱蒼白的臉,以及路燈下那句——“保護(hù)一個差點被撞到的同學(xué),這選擇我做一百次都不會后悔”。那份沉甸甸的、因他保護(hù)而欠下的責(zé)任,像無形的藤蔓瞬間捆住了她的喉嚨和指尖。他行動不便,室友不在,吉他社的事似乎又很急迫……他此刻的“實在不知道找誰”,更像一把精準(zhǔn)的鑰匙,戳中了她心底那份無法推卸的愧疚。
她深吸一口氣,晚風(fēng)帶著梧桐干燥的氣息涌入肺腑,試圖驅(qū)散那份窒息的想象。指尖落在屏幕上,刪刪改改,最終只敲下一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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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橙橙:好!
白辰一:太謝謝你了蘇橙橙!救星!【星星】
白辰一:我這就下樓!梅園7棟門口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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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園7棟門口亮著燈。蘇橙橙遠(yuǎn)遠(yuǎn)就看到那個倚靠在宿舍樓門框上的身影。白辰一單腳站立,右腳依舊包裹得嚴(yán)實,靠著拐杖支撐著平衡。他似乎等了有一會兒,微微仰頭看著宿舍樓前稀疏的梧桐枝葉,側(cè)臉在燈光下顯得有些安靜,不復(fù)平日的飛揚跳脫。
蘇橙橙加快腳步走過去。
“蘇同學(xué)!”白辰一聽到腳步聲,立刻轉(zhuǎn)過頭,臉上瞬間綻開明朗的笑容,仿佛剛才的安靜只是錯覺,“麻煩你跑這一趟了!”他語氣真誠,帶著顯而易見的感激。
“沒事?!碧K橙橙搖搖頭,聲音依舊不大。她注意到他額角似乎有層薄汗,不知是拄拐下來累的,還是排練提前帶來的焦慮。
“喏,就是這個?!卑壮揭贿f過來一個牛皮紙文件袋,封口用一根橡皮筋仔細(xì)地勒著,“里面是幾份復(fù)印的譜子,給李維學(xué)長的。還有這個,”他又從外套口袋里掏出一個巴掌大小、嶄新的透明塑料盒,里面裝著幾節(jié)方形的9V電池,“效果器的備用電池,型號我寫在盒子上了,千萬別弄混了。”他晃了晃盒子,確保蘇橙橙看清了上面用馬克筆寫的“9V方塊”。
蘇橙橙小心翼翼地接過文件袋和電池盒。文件袋沉甸甸的,里面紙張的棱角感很清晰。電池盒很輕,但塑料外殼冰涼。她點點頭,表示明白了。
“李維學(xué)長就是上次招新時,收你們報名表那個戴黑框眼鏡的,有點嚴(yán)肅的那個?!卑壮揭谎a充道,試圖把信息說得更明確,減少她的麻煩,“你到了三樓B區(qū)活動室,直接找他,就說是我讓你送來的就行。他應(yīng)該……嗯,知道我會找人送東西過去。”
“嗯。”蘇橙橙應(yīng)了一聲,把東西抱在懷里,像抱著什么易碎的珍寶。
“排練估計已經(jīng)開始了,里面可能會有點……吵?!卑壮揭豢粗痛沟难劢藓吐燥@緊繃的側(cè)臉,語氣放軟了些,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歉意和安撫,“你交了東西就趕緊走,不用多待。李維學(xué)長是明白人,不會拉著你問東問西的?!?/p>
他頓了頓,目光落在她臉上,路燈的光暈柔和了他眼中的神采:“真的,又麻煩你了。回頭……嗯,等我腳好了,一定請你喝奶茶!雙倍波波!”他試圖用輕松的語氣緩解她的緊張。
“奶茶……就……不用了。按……救命之恩……來說,應(yīng)該……我……請你……”,蘇橙橙抬起眼,飛快地看了他一眼。她低聲道:“那我去了?!?/p>
“嗯!路上小心!”白辰一靠在門框上,目送她抱著文件袋和電池盒轉(zhuǎn)身,她的身影很快融入通往活動中心的林蔭道陰影里。
他輕輕吁了口氣,低頭看了看自己那只礙事的腳,嘴角無奈地撇了撇,低聲咕噥了一句:“唉,排練……我的《靜默》啊……”語氣里滿是錯失機(jī)會的遺憾。他撐著拐杖,有些費力地轉(zhuǎn)身,準(zhǔn)備跳回宿舍樓里去。每一次跳躍,右腳踝傳來的隱痛都提醒著他此刻的缺席,以及那個替他奔波在嘈雜中的安靜身影。
蘇橙橙抱著那帶著他體溫囑托的文件袋和冰涼的電池盒,一步步走向那座在暮色中燈火通明、隱隱傳來鼓點和貝斯低鳴的活動中心大樓。這一次,目標(biāo)更明確,恐懼依然存在,但心底似乎多了一點點支撐她推開那扇門的微弱力量——那是“白辰一需要”這個事實帶來的責(zé)任,以及他話語里那份小心翼翼的體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