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醫(yī)生，”我試探著開口，聲音還有些沙啞，“我們……高中時是同校，對嗎？”
顧承澤的睫毛幾不可察地顫動了一下，像蝴蝶翅膀掠過水面。他沒有否認，只是微微頷首，目光依舊鎖著我：“嗯。三班和七班，隔著一層樓。”
果然是他！那個沉默寡言、總是坐在教室最后一排角落的少年。記憶的閘門被撬開一絲縫隙，一些模糊的片段浮現(xiàn)：圖書館靠窗的位置，他偶爾會坐在我對面，當我抬頭時，總能看到他迅速移開的視線和泛紅的耳根；運動會上，他作為長跑選手沖過終點線時，我似乎也在人群里為他鼓過掌……那時的他，青澀、沉默，像一棵安靜生長的樹，從未引起過我的過多注意，更遑論交集。
“真沒想到……”我喃喃道，帶著一絲命運的唏噓，“會在這里，以這種方式重逢?！?/p>
“是啊?！鳖櫝袧傻拇浇撬坪鯓O輕微地向上牽動了一下，形成一個幾乎看不見的弧度，轉瞬即逝。“命運的安排，有時很奇妙?！彼恼Z氣很淡，卻仿佛蘊含著千言萬語。他沒有繼續(xù)這個話題，轉而道：“小雨轉出ICU后，我會安排她到特需病房。環(huán)境安靜些，也方便你照顧。你自己也要好好休息，補充營養(yǎng)。復仇……”他頓了頓，目光變得銳利而清明，“需要健康的身體和清醒的頭腦。”
我的心猛地一跳！他果然知道！他不僅知道我的重生，更知道我正在進行的一切！
“你……”我張了張嘴，卻不知該如何問起。問他怎么知道的？問他為何幫我？問他眼底那份深沉的痛惜從何而來？
顧承澤仿佛看穿了我的疑惑，他沒有直接回答，只是伸出手，輕輕拂開了我額前被汗水浸濕的一縷碎發(fā)。指尖帶著醫(yī)生特有的微涼，觸碰卻異常輕柔。
“先照顧好小雨，也照顧好你自己?！彼穆曇舻统炼鴪远?，像磐石般不容置疑，“其他的，等塵埃落定，我會告訴你。一切?！?/p>
他的承諾像一顆定心丸，沉甸甸地落入我的心湖。雖然謎團仍在，但此刻，一種前所未有的安心感包裹了我。我不再是孤軍奮戰(zhàn)。在這個冰冷的復仇世界里，有一個人，洞悉一切，站在我的身邊。
小雨在ICU觀察了三天后，生命體征終于穩(wěn)定，轉入了環(huán)境優(yōu)雅安靜的特需病房。陽光透過寬大的落地窗灑進來，照在女兒依舊蒼白卻恬靜許多的小臉上。雖然還很虛弱，需要長時間的康復，但她能對我露出淺淺的笑容，能小聲地叫我“媽媽”，能喝下一點點米湯……每一個微小的進步，都足以讓我熱淚盈眶。
顧承澤成了這里的常客。他不再僅僅是主治醫(yī)生，更像是這個小小病房的守護神。他親自調(diào)整康復方案，指導護士護理細節(jié)，甚至會在不忙的時候，坐在小雨床邊，用他那低沉平緩的嗓音，給她念一些簡單的繪本故事。小雨對他有著天然的親近感，那雙因為病痛而顯得格外大的眼睛，總是追隨著他的身影。
而我與他之間，也悄然發(fā)生著變化。那種心照不宣的默契越來越深。我們很少談論復仇的具體細節(jié)，但他總能在我最需要的時候，提供恰到好處的支持。
比如，當陳立仁律師帶著整理好的、關于林遠婚內(nèi)轉移財產(chǎn)、與周莉存在事實婚姻并育有非婚生子（附有親子鑒定報告）的確鑿證據(jù)來到病房時，顧承澤會“恰好”帶著小雨去做一項溫和的康復訓練，留給我一個絕對私密的空間。
陳伯伯看著厚厚一沓證據(jù)，尤其是那份親子鑒定報告和“蜂鳥”小組拍到的親子樂園親密照片，氣得臉色鐵青，手都在抖：“畜生！簡直是畜生不如！小晚，你放心，有這些鐵證在手，這場官司，我們贏定了！不僅要讓他凈身出戶，還要追究他轉移婚內(nèi)財產(chǎn)、遺棄重病妻女的法律責任！還有那個周莉，也跑不了！”
“陳伯伯，”我平靜地看著他，眼底是淬了冰的恨意，“離婚和財產(chǎn)分割只是第一步。林氏貿(mào)易的賬目，您也安排人深挖了嗎？”
“已經(jīng)在做了！”陳伯伯眼中閃過銳利的光，“影子團隊提供的資金流向異常清晰，指向林遠利用空殼公司洗錢、偷稅漏稅的證據(jù)鏈也基本完整。只要法院受理離婚案，啟動財產(chǎn)清查，他那些見不得光的勾當，立刻就會曝光！到時候，等著他的就不只是凈身出戶那么簡單了！”
復仇的齒輪，在精密的計算和強大的助力下，開始高速運轉，發(fā)出冷酷而精準的嚙合聲。
林遠的崩潰，比預想中來得更快，也更丑陋。
影子團隊悄無聲息地抽干了他幾乎所有的流動資金，又以低于市價拋售了他的不動產(chǎn)。當他發(fā)現(xiàn)公司賬面上連下個月的員工工資都發(fā)不出來，銀行催貸電話一個接一個打來時，他像一頭被逼入絕境的困獸。
他瘋狂地給我打電話，起初是暴怒的威脅和辱罵：“蘇晚！是不是你搞的鬼？！我的錢呢？！你把我的錢弄到哪里去了？！賤人！你想害死我嗎？！” 我直接掛斷，拉黑。
然后，他的語氣變成了色厲內(nèi)荏的哀求：“晚晚！老婆！我知道錯了！是我糊涂！都是周莉那個賤人勾引我！你原諒我這一次！我們還有小雨??！你看在女兒的份上，幫幫我！公司不能垮?。∧鞘俏野胼呑拥男难?！” 聲音虛偽得令人作嘔。我依舊沉默，只在心里冷笑：半輩子的心血？是用婚內(nèi)財產(chǎn)養(yǎng)情婦私生子的心血嗎？
最后，他竟找到了醫(yī)院。那天下午，他胡子拉碴，西裝皺巴巴，雙眼布滿紅血絲，全然沒有了往日的精英派頭，像個輸光了一切的賭徒，強行闖入了小雨的病房。
“蘇晚！你到底想怎么樣？！”他嘶吼著，狀若癲狂，完全不顧病床上被嚇得瑟瑟發(fā)抖的小雨，“把我的錢還給我！否則我跟你同歸于盡！”
“林先生，這里是病房，請你立刻離開！”顧承澤高大的身影瞬間擋在了我和小雨的病床前，聲音冷得像冰，帶著醫(yī)生不容侵犯的威嚴。他周身散發(fā)出的強大氣場，讓陷入瘋狂的林遠都不由得一滯。
“滾開！你算什么東西！這是我們家的家事！”林遠試圖推開顧承澤，卻被對方紋絲不動地格開。
“家事？”我從顧承澤身后走出來，臉上沒有任何恐懼，只有冰冷的嘲諷。我拿出早已準備好的離婚協(xié)議書，啪地一聲摔在林遠面前的地上?！昂灹怂?。簽了，或許還能保住你最后一點可憐的體面。”
林遠低頭看著那份協(xié)議書，當看到財產(chǎn)分割那一條——他名下所有財產(chǎn)（包括已被轉移但可追回的）全部歸我所有，他需承擔小雨全部醫(yī)療及后續(xù)康復費用，并一次性支付巨額精神損害賠償金時，他的眼睛瞬間充血，發(fā)出野獸般的咆哮：“你休想！賤人！你一分錢都別想拿到！這些都是我的！”
“你的？”我冷笑，拿出手機，點開影子發(fā)來的親子鑒定報告和林遠、周莉、林軒在親子樂園的親密合影，屏幕幾乎懟到他臉上，“看看！林遠！看看這個比小雨還大的孩子！看看你抱著他笑得多么‘慈祥’！這就是你用‘我們的’夫妻共同財產(chǎn)養(yǎng)的小三和私生子！你有什么臉說那是你的？！”
林遠看著手機屏幕上鐵一般的證據(jù)，臉色瞬間慘白如紙，身體晃了晃，像是被抽走了脊梁骨。他最后的狡辯顯得蒼白無力：“你……你從哪里弄來的……這是假的！是PS的！”
“假的？”我點開另一個音頻文件，將音量調(diào)到最大。周莉那嬌嗲抱怨的聲音和林遠冷酷刻薄的聲音，清晰地回蕩在安靜的病房里：
【“那小丫頭片子？哼，要不是怕現(xiàn)在撒手惹人懷疑……老子才懶得管她是死是活！一個賠錢貨，治好了也是個累贅！最好……”】
“賠錢貨？累贅？最好什么？林遠？”我的聲音如同淬毒的冰凌，字字誅心，“這就是你對你親生女兒的評價？在她生死未卜的時候，你在想著怎么弄死她好和你的情婦私生子雙宿雙飛嗎？！”
“不……不是……”林遠徹底慌了，他看著病床上嚇得縮成一團、用驚恐眼神看著他的小雨，又看看周圍聞聲趕來的護士和病人家屬投來的鄙夷目光，巨大的羞恥和恐懼淹沒了他。他試圖撲上來搶我的手機，“關掉！你給我關掉！”
顧承澤再次擋在我身前，輕易地制住了他。保安也迅速趕到，將狀若瘋魔的林遠死死按住。
“林遠，”我居高臨下地看著他被保安扭住、狼狽不堪的樣子，一字一句，清晰無比，“這份離婚協(xié)議，你簽也得簽，不簽也得簽。法院傳票很快就會送到你手上。你轉移財產(chǎn)、遺棄重病妻女、重婚、偷稅漏稅、商業(yè)欺詐……這些證據(jù)，足夠你在牢里待上十幾年！至于周莉……”我勾起一抹冰冷的笑，“她幫你轉移、洗錢，你們這對狗男女，就在監(jiān)獄里好好做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