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硯沉的邁巴赫緩緩停在公寓樓下時，我隔著車窗就看見了那輛熟悉的黑色保時捷。
月光冷白，透過半降的車窗，將車里糾纏的身影照得纖毫畢現。
霍硯辭仰靠在真皮座椅上，新來的女秘書跨坐在他腿上，鮮紅的指甲正勾著他的領帶往下拽，而他的手，正肆意游走在對方腰際。
胃里突然翻涌著酸意，喉間泛起苦澀。
霍硯沉幾乎是立刻察覺不對，順著我的視線望去時，他周身氣壓驟降。
“別看。”他伸手要擋住我視線，卻見我已經猛地推開車門。
冷風卷著砂礫灌進喉嚨，我踉蹌著沖進公寓大堂，電梯上升時鏡面映出我煞白的臉，耳中嗡嗡作響，全是霍硯辭那句“不過是玩玩”的回音。
開門、甩包、沖進洗手間，所有動作一氣呵成。
手指摳著喉嚨的瞬間，胃里殘存的日料翻涌而出，酸水灼燒著食道。
身后傳來門鎖轉動聲，霍硯沉帶著雪松香的氣息將我攏住，溫熱的掌心輕拍我的后背：“吐出來就好了，沒事了?！?/p>
他沾濕毛巾替我擦臉，指腹擦過嘴角時，我突然抓住他的手腕，聲音發(fā)顫：“原來我在他眼里，連玩玩都不配。”
鏡中倒映著兩人交疊的身影，霍硯沉下頜緊繃，眼神冷得能結霜。
他忽然將我攬進懷里，下巴抵在我發(fā)頂：“他不配?！?/p>
他聲音低沉，帶著不容置疑的篤定，“從今天起，你的眼淚，只能為開心的事而流?！?/p>
窗外不知何時下起雨，淅淅瀝瀝打在玻璃上，卻不及他掌心的溫度，灼得人心頭發(fā)燙。
霍硯沉替我掖好被角時，動作輕得像在觸碰易碎的琉璃。
他俯身吻了吻我發(fā)頂，低聲說“做個好夢”。
腳步聲漸漸消失在玄關，房門閉合的輕響卻成了某種開關。
在黑暗徹底吞沒光亮的剎那，我緩緩睜開眼睛。
月光爬上窗臺，在床尾織出銀白的網，將我困在回憶與現實交織的牢籠里。
枕頭還殘留著霍硯沉雪松混著威士忌的氣息，可鼻腔里揮之不去的，是保時捷車里刺鼻的香水味。
原來二十多年的追逐，不過是場笑話。
我總以為霍硯辭只是孩子氣，像小時候搶走我棒棒糖卻又偷偷塞回草莓蛋糕。
以為他說“別煩我”只是口是心非，卻忘了成年人的惡意從來不會披著糖衣。
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在皮膚上碾出月牙形的紅痕。
他明明知道我會在樓下經過，明明算準了時間上演那出活春宮，就像當年故意把我送他的手表扔進池塘，看著我在泥水里哭到抽噎。
原來他最擅長的，從來不是不懂事，而是精準無誤地，用最鋒利的刀，剜走我最后一絲期待。
手機屏幕在深夜亮起幽藍的光，手指懸在訂票軟件的“確認”鍵上時，掌心沁出的汗讓屏幕有些發(fā)滑。
巴黎……
這個被霍硯辭用“臨時出差”搪塞過無數次的城市，此刻像枚鋒利的針，扎進記憶里最柔軟的地方。
航班時間定在凌晨兩點，當屈迎夢的消息跳出來時，對話框里的“秒回”的信息突然讓眼眶發(fā)酸。
屈迎夢：“寶貝！終于舍得來看我了！埃菲爾鐵塔的夜景早就給你留好位置啦～”
附帶的自拍里，她舉著兩瓶紅酒在鏡頭前晃，背景是我送她的波點窗簾。
指尖劃過屏幕，忽然想起三年前霍硯辭爽約的那個生日，是她連夜打飛的帶著蛋糕砸開我家門，把哭花妝的我拖去蹦迪到天亮。
行李箱在地板上拖出悶響，我甚至沒心情挑件像樣的大衣。
衣柜里掛著霍硯辭送的紀梵希風衣，標簽都沒摘。
他總說“改天帶你去巴黎專柜挑”，可改天永遠是遙遙無期。
拉鏈拉到一半時，霍硯沉的羊絨圍巾從夾層滑出來，帶著他慣用的雪松香氣。
鬼使神差地將圍巾塞進箱子最底層，就像把那些溫熱的擁抱，暫時藏進時光的褶皺里。
玄關燈亮起的瞬間，手機突然震動。
霍硯沉的消息跳出來：“睡個好覺，明天讓助理給你送早餐?！?/p>
拇指在鍵盤上懸了又懸，最終沒有回復。
刪掉輸入框里的“我要去巴黎”。
突然不想讓任何人知道……
這場說走就走的逃亡，不過是個被寵壞的孩子，終于學會自己舔舐傷口。
電梯下行的數字跳得很慢，映著我眼底未落的淚。
機場高速的風卷著落葉掠過車窗，遠處的霓虹燈將天空染成曖昧的粉紫。
手機屏幕暗下去前，屈迎夢發(fā)來語音：“放心，巴黎的男人比霍硯辭帥十倍，姐姐帶你獵艷去！”
我望著窗外疾馳的夜景，忽然笑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