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梨南不知自己昏了多久。
再次睜開眼，枕邊空蕩蕩的。
她苦笑了下，起身推開宮門，緩緩走進夜色里。
路過一個房間時，她忽地聽到一道嬌嗔的聲音。
“阿川，這湯好燙哦，我不想喝了。”
方梨南渾身一顫，透過縫隙看向了窗內(nèi)。
方姜萊懶懶躺在美人榻上，方父坐在她身邊，滿臉疼惜地為她揉著小腿。而蘇郁川，正認真地喂她喝粥。
聽她任性撒嬌，蘇郁川寵溺地笑了笑，親口吹涼了粥，又遞到她的唇邊。
這溫柔貼心的舉動，令方梨南攥緊的指節(jié)發(fā)白。
小時候，她跟方姜萊同時墜入了水中。
父親想也不想地跳進湖中，卻只救起了方姜萊，甚至沒多看她一眼。
她也曾哭過，鬧過，卻只得來父親冰冷的一句：“她是你妹妹，我多疼她一些也是應(yīng)該的，你要習(xí)慣。”
后來，她遇到了蘇郁川。
她以為自己也有了強大的愛。
可蘇郁川給了她希望，又讓她絕望。
到頭來，她還是那個在湖中掙扎，無人問津的女孩。
……
回到東宮，方梨南將為孩子做的玩偶裹在了小腹上，裝作仍懷著孕。
她又將隨著流產(chǎn)排出體外的胎盤，鎖在了木匣內(nèi)。
將木匣放進柜子里，方梨南的心一片死寂。
這將是她獻給蘇郁川的驚喜。
隔日宮宴，蘇郁川仍不見人影。
方梨南扯了扯干澀的嘴角，她似乎習(xí)以為常。
宮宴結(jié)束后，方梨南悄悄召來自己的閨中密友，御林軍統(tǒng)帥之女柳寒霜。
“什么？你要離開東宮？”柳寒霜震驚道。
方梨南點點頭，聲音堅定，“是?！?/p>
柳寒霜眉頭緊蹙，“南南，你瘋了？你可是東宮太子妃，怎么可能說走就走？何況太子殿下對你那么好……”
話音未落，她便看到了方梨南臉上，緩緩流下了一行淚。
柳寒霜喉頭一哽，所有話都噎了回去。
方梨南眼眸低垂，輕聲道，“我已經(jīng)決定了，無論生死，都要離開。”
柳寒霜沉默許久，終是嘆了一口氣，“好，我不攔你?！?/p>
“再過一個月，就是太后壽宴，到時我會安排人馬在殿外接應(yīng)你?！彼统鐾ㄐ辛钆品旁诜嚼婺系恼菩模澳弥@個令牌，宮內(nèi)就不會有人攔你?！?/p>
方梨南攥緊令牌，對她感激一笑。
送走了柳寒霜，方梨南為自己沏了一盞茶。
這上好的碧螺春，以后就嘗不到了。
剛啜了一口，蘇郁川便推門而入。
他快步將方梨南摟入懷中，語氣有些責(zé)怪，“南南，你剛?cè)ツ膬毫耍趺凑也坏侥?？?/p>
方梨南剛開口，卻被方姜萊那含笑的聲音打斷，
“姐姐，你不知道剛剛太子殿下急的，差點把東宮翻了個底朝天。”
方梨南脊背一僵，看著方姜萊款款走來。
蘇郁川見她臉色不好，連忙解釋，“你妹妹最近身子不好，我將她接來側(cè)殿住兩天，方便讓太醫(yī)診治?！?/p>
方梨南呼吸一滯，強撐著平靜，“好。”
方姜萊輕笑一聲，“姐姐果真大方?！?/p>
她雖笑得甜美，可瞥向方梨南的眼神，卻滿是嘲諷與輕蔑。
方梨南的指甲深深陷入肉里，面上卻不露一絲痕跡。
她在心里安慰自己，沒關(guān)系，快要結(jié)束了。
……
方梨南坐在房間里，眸色低垂。
她聽著門外的蘇郁川交代宮人，將方姜萊偏殿打掃出來。
連花的擺放，床的布置，他都交代得清清楚楚，唯恐有一絲絲怠慢了方姜萊。
方梨南的手緊緊蜷在一起，忽地發(fā)現(xiàn)，自己之前遺漏了很多細節(jié)。
每一次參加家宴，蘇郁川的目光都會有意無意地追隨著方姜萊。
每一次方姜萊身子不適，蘇郁川都會適時地發(fā)現(xiàn)，將她接入東宮調(diào)養(yǎng)。
甚至，在二人情愛之時，他都會迷亂地喊著模糊的兩個字。
現(xiàn)在想來，他是在喊“萊萊”。
方梨南忽地笑了出來。
原來自己得到的愛，這么廉價。
正發(fā)呆之際，蘇郁川忽然大步走到她身邊。
“南南，怎么一整天都不說話？”他擔(dān)憂地摸了摸她的額頭，“是不是沒吃好？我再去給你煮點粥？”
方梨南輕輕推開他的手，“不必?！?/p>
見她過分冷淡的神情，蘇郁川莫名有些不安。
他俯身廝磨著她的唇，澀聲道，“你心情不好？那我們做點開心的事好嗎？”
方梨南剛想拒絕，男人卻鉗住她的手腕，將她壓在床上。
看著劇烈顫動的床幔，方梨南緊緊咬著唇，強壓下喉間的輕喘。
在床幃之事上，蘇郁川向來欲求不滿。
哪怕她已經(jīng)懷了孕，蘇郁川還總是沒日沒夜折騰她。
即使她捂著肚子啜泣，蘇郁川仍將她牢牢鎖在懷中，聲音啞得不像話，“南南，你知道嗎？你越哭，我就越激動?！?/p>
她嚇得立馬噤了聲。
這時，侍衛(wèi)的聲音忽在門外響起，
“太子殿下，方家二小姐求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