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漫進(jìn)驛站的窗欞時,姜越(林越)終于從混沌中掙脫出來。
最先涌來的是痛 —— 不是皮肉上的銳痛,是骨髓里滲出來的鈍痛,像有無數(shù)把小鋸子在同時拉扯筋骨。他想動一下手指,卻發(fā)現(xiàn)連抬抬眼皮都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渾身的肌肉像被拆下來重新縫過,每一寸都在叫囂著抗議。
“疼……” 他喉結(jié)滾動著吐出個字,聲音沙啞得像被砂紙磨過的破鑼。
守在床邊的王白露猛地抬起頭,原本就通紅的眼眶瞬間蓄滿了淚水,一顆顆淚珠像斷了線的珍珠,砸在姜越手背上,滾燙滾燙的?!澳阈蚜耍 ?她的聲音帶著哭腔,指尖慌亂地去探他的額頭,卻又怕弄疼他,懸在半空不敢落下。
姜越這才發(fā)現(xiàn),房間里擠了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娜恕?/p>
李命蹲在床腳,手里還攥著塊沒啃完的肉餅,看到他睜眼,嘴里的肉 “啪嗒” 掉在地上,眼睛瞪得像銅鈴:“塵哥!你可算醒了!再不醒,王師妹就要把驛站的屋頂哭塌了!”
凌云武府的張長老站在窗邊,手里的佛珠轉(zhuǎn)得飛快,看到姜越醒轉(zhuǎn),緊鎖的眉頭終于舒展了些,卻還是板著臉:“醒了就好,年輕人不知天高地厚,非要拼得兩敗俱傷才甘心?!?話雖嚴(yán)厲,眼底的關(guān)切卻藏不住。
還有幾個同來參加大比的師弟師妹,圍在床尾探頭探腦,臉上又是擔(dān)憂又是興奮 —— 擔(dān)憂他的傷勢,興奮他贏了南宮夢。那個平日里總愛跟在李命身后的相貌姣好的學(xué)姐,此刻正捧著個藥碗,看著他的眼神亮晶晶的,像藏著兩顆星星。
“已經(jīng)沒事了,我已經(jīng)醒了?!?姜越扯了扯嘴角,想笑卻牽扯到胸口的傷口,疼得他倒抽一口冷氣。他的臉色白得像宣紙,嘴唇干裂起皮,連說話都帶著氣音,任誰看了都知道 “沒事” 是句謊話。
王白露顯然不信,她把臉埋在姜越手背上,冰涼的臉頰貼著他的掌心,像只受了委屈的小貓?!斑€說沒事,” 她的聲音悶悶的,帶著水汽,“醫(yī)師說你靈力逆行傷了經(jīng)脈,至少要躺一個月才能下床?!?/p>
姜越這才感覺到,丹田處果然空蕩蕩的,原本奔騰的靈力像退潮的海水,只剩下些微弱的漣漪??磥碛步幽蠈m夢那記 “浩然正氣”,代價比想象中還大。
他想安慰幾句,卻發(fā)現(xiàn)手背上傳來濕漉漉的觸感 —— 王白露又哭了。床榻邊緣的錦褥已經(jīng)被淚水浸得透濕,連帶著他的袖口都沾了片溫?zé)帷?/p>
“女人果然是水做的?!?姜越在心里嘀咕,指尖卻不由自主地輕輕拍了拍她的后背,像在安撫一只炸毛的小獸。
周圍的人看在眼里,都露出會心的笑。李命更是夸張地捂住眼睛:“哎喲我的媽,這狗糧撒的,閃瞎我的鈦合金狗眼!”
王白露的臉頰 “騰” 地紅了,卻沒抬頭,反而把臉埋得更深,連耳根都染上了胭脂般的粉色。那模樣像在宣示主權(quán),惹得姜越又氣又笑,身上的疼痛感竟真的減輕了幾分。
“對了,” 姜越故意扯開話題,目光掃過眾人,“我和天瀾宗南宮夢一戰(zhàn)…… 最后是誰贏了?”
這話像點燃了炮仗,房間里瞬間炸開了鍋 ——
“那還用說?當(dāng)然是姜師弟你贏了!” 最先開口的是那個捧藥碗的學(xué)姐,她往前湊了湊,眼睛亮得驚人,“你不知道當(dāng)時多驚險!南宮夢的浩然掌都快拍到你臉上了,你居然還能反手刺她一劍!”
“可不是嘛!” 另一個師弟接過話頭,手舞足蹈地比劃著,“南宮夢認(rèn)輸?shù)臅r候,臉都白了!天瀾宗的長老氣得把茶杯都摔了,那動靜,隔著三條街都能聽見!”
“現(xiàn)在整個王都都在說你呢!‘武道瘋子’姜越,以筑元六重斬九重,這可是百年難遇的奇跡!”
眾人七嘴八舌地說著,語氣里滿是與有榮焉的驕傲。姜越聽著,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揚 —— 贏了就好,至少沒辜負(fù)凌云武府的期望,沒讓王白露失望。
他正聽得入神,突然感覺手心里傳來一陣細(xì)膩的觸感。低頭一看,原來是王白露把臉頰蹭了蹭他的掌心,冰涼的肌膚帶著點柔滑的暖意,像塊上好的暖玉。她還偷偷抬眼瞪了那個說得眉飛色舞的學(xué)姐一眼,眼底的小情緒藏都藏不住。
“咳咳?!?姜越輕咳兩聲,忍著笑轉(zhuǎn)移注意力,“南宮夢…… 沒什么大礙吧?”
張長老捻著胡須道:“皮肉傷而已,養(yǎng)幾天就好了。倒是你,” 他瞪了姜越一眼,“醫(yī)師說你經(jīng)脈受損,接下來的半決賽怕是參加不了了。”
姜越早就料到會是這樣,倒也不失望。能走到八強,已經(jīng)超出了他的預(yù)期,接下來的對手都是靈海境的天才,以他現(xiàn)在的狀態(tài),上去也是送菜。
“無妨,” 他淡淡道,“能打到這里,我已經(jīng)很滿足了?!?/p>
王白露突然抬起頭,眼睛紅紅的像兔子:“我不許你說這種話!” 她舀起一勺藥汁,用小嘴吹了吹,遞到姜越嘴邊,“你好好養(yǎng)傷,等你好了,我陪你練劍,下次一定能拿第一!”
藥汁帶著淡淡的苦味,卻被她吹得溫?zé)?,滑入喉嚨時竟有股回甘。姜越看著她認(rèn)真的樣子,突然覺得這點傷痛算不了什么。
“好,” 他笑著張口,把藥汁咽下去,“到時候你可別手下留情?!?/p>
“才不會!” 王白露哼了一聲,眼底卻閃著溫柔的光。
眾人看著這一幕,都識趣地悄悄退了出去,連李命都被學(xué)姐拉著后領(lǐng)拖走了,臨走前還沖姜越擠了擠眼睛。房間里很快只剩下他們兩人,窗外的暮色漸漸變濃,月光透過窗欞,在地上投下兩道依偎的影子。
王白露一勺一勺地喂著藥,動作輕柔得像在呵護稀世珍寶。姜越靠在床頭,看著她認(rèn)真的側(cè)臉,突然覺得,這趟王都之行,最大的收獲不是 “武道瘋子” 的名聲,而是眼前這個會為他哭、為他笑、會偷偷宣示主權(quán)的姑娘。
“等我好了,” 姜越握住她拿勺子的手,指尖觸到她微涼的肌膚,“帶你去吃王都最有名的冰糖葫蘆。”
王白露的手頓了頓,眼眶又開始泛紅,卻用力點了點頭:“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