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山密林，次日清晨
天剛蒙蒙亮，苗布準就被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驚醒。他警覺地握緊手中的步槍，輕輕推醒身邊的老王和小馬。
"有人來了！"苗布準壓低聲音說道。
三人迅速熄滅火堆，躲在山洞的陰影中觀察外面的情況。只見山路上走來一群人，從服裝上看是國軍士兵，但個個衣衫襤褸，神情疲憊。
"是自己人！"老王松了一口氣，"看樣子也是從前線逃出來的。"
苗布準仔細觀察了一下，發(fā)現(xiàn)這群人大概有二十多個，有些人還受著傷，拄著木棍一瘸一拐地走著。最前面的是個中尉，臉色蒼白，眼神空洞。
"出去看看吧。"苗布準說道。
三人從山洞里走出來，那群士兵立刻警覺起來，紛紛舉起武器。
"別緊張！我們是74軍的！"老王大聲喊道，"都是自己人！"
聽到是74軍的，那個中尉稍微放松了一些："你們也是從葫蘆鎮(zhèn)出來的？"
"是的！"苗布準走上前去，"我是狙擊連的苗布準，這是我的班長王大海，還有我兄弟馬小軍。"
中尉點點頭："我是第二營三連連長張志華。兄弟，你們有吃的嗎？弟兄們?nèi)鞗]吃過一頓飽飯了。"
苗布準心中一沉，三天沒吃飽飯？他們昨天雖然也沒吃什么東西，但還不至于餓到這種程度。
"我們也沒什么吃的。"老王如實說道，"就剩一點干糧了。"
張連長苦笑了一下："算了，大家都一樣。坐下歇歇吧，說說葫蘆鎮(zhèn)的情況。"
眾人在山路邊坐下，張連長開始講述他們的遭遇。原來，他們是從葫蘆鎮(zhèn)西線突圍出來的，情況比苗布準他們還要慘。
"熊營長那個混蛋！"一個士兵憤怒地罵道，"老子跟了他兩年，沒想到關(guān)鍵時刻他居然跑了！"
"就是！"另一個士兵也附和道，"平時吃得肥頭大耳的，一打仗就溜得比兔子還快！"
張連長制止了士兵們的抱怨："行了，別說了。營長的事以后再說，現(xiàn)在最要緊的是找吃的。"
"連長，咱們現(xiàn)在去哪里？"一個班長問道。
張連長搖搖頭："不知道。團部那邊也失去聯(lián)系了，現(xiàn)在只能先找個地方安頓下來。"
小馬忍不住問道："連長，咱們的糧食怎么會斷得這么厲害？以前不是有后勤補給的嗎？"
張連長的臉色變得更加難看："別提了！后勤？什么后勤？那些當官的早就把糧食倒賣給商人了！剩下的一點也被他們私藏起來，根本不分給我們！"
"什么？！"苗布準大吃一驚，"倒賣軍糧？"
"你以為呢？"一個老兵苦笑道，"熊營長那肥豬肚子里的油水是哪來的？還不是賣了我們的口糧換來的！"
"就是?。?另一個士兵憤怒地說道，"我們在前線拼命，他們在后方發(fā)財！這叫什么道理？"
苗布準聽得心中怒火中燒。原來軍中的腐敗比他想象的還要嚴重！不僅有熊營長這樣的懦夫，還有這么多貪污軍糧的敗類！
"那咱們的武器彈藥呢？"老王問道。
張連長嘆了一口氣："也是一樣。好的裝備都被那些當官的轉(zhuǎn)手賣了，留給我們的都是些破爛貨。你們看看這些槍。"
他舉起手中的步槍，苗布準一看，確實是支老舊的漢陽造，槍身都有些銹跡。
"我這支槍已經(jīng)卡殼好幾次了。"一個士兵抱怨道，"昨天打仗的時候差點被鬼子干掉！"
"還有子彈！"另一個士兵掏出幾發(fā)子彈，"你們看，這些子彈都受潮了，有一半打不響！"
苗布準接過那些子彈仔細看了看，果然發(fā)現(xiàn)彈頭有些綠銹，顯然是受潮變質(zhì)了。用這樣的子彈打仗，簡直是拿生命開玩笑！
"媽的！這些當官的真不是東西！"小馬憤怒地罵道，"咱們在前面拼命，他們在后面發(fā)財，還給我們這些破爛貨！"
"你小聲點！"張連長連忙制止，"隔墻有耳，小心被人聽到！"
"怕什么？"小馬梗著脖子說道，"我說的是實話！難道還不讓人說了？"
老王拍拍小馬的肩膀："小馬，連長是為你好。現(xiàn)在這種時候，說錯話是要掉腦袋的。"
苗布準沉默地聽著這些對話，心中越來越沉重。他開始明白為什么葫蘆鎮(zhèn)會守不住了，為什么那么多戰(zhàn)友會白白犧牲了。
不是因為士兵不勇敢，不是因為裝備不夠先進，而是因為這支軍隊從根子上就爛了！
"兄弟們，現(xiàn)在說這些也沒用。"張連長站起身來，"還是先想想怎么找吃的吧。再不吃東西，還沒等鬼子來，咱們就先餓死了。"
"連長說得對。"一個班長說道，"我記得前面有個小村子，咱們?nèi)ツ抢锟纯矗苍S能找到點吃的。"
"小村子？"苗布準皺起眉頭，"萬一村民們也沒有糧食呢？"
"那就...那就借一點。"班長支支吾吾地說道。
"借？"老王敏銳地察覺到了問題，"怎么借法？"
班長沒有直接回答，但眼神中閃過一絲不自然的神色。苗布準明白了，這個"借"恐怕就是搶的意思。
"不行！"苗布準堅決反對，"我們是保護老百姓的，怎么能搶老百姓的東西？"
"可是不這樣的話，咱們就得餓死！"那個班長急道，"現(xiàn)在這種情況，還講什么道德？"
"就是啊！"幾個士兵也附和道，"老百姓有吃的，我們沒有，這公平嗎？"
苗布準看著這些士兵，心中涌起一陣悲哀。這些人本來都是好樣的，為了保家衛(wèi)國才參軍打仗。但現(xiàn)在，他們卻被逼到了要去搶劫百姓的地步。
這到底是誰的錯？
"不對！"老王也反對道，"咱們當兵是為了保護老百姓，不是為了欺負老百姓！如果連我們都去搶老百姓，那和土匪有什么區(qū)別？"
"可是咱們真的快餓死了！"一個年輕的士兵眼中含著淚水，"我已經(jīng)三天沒吃過一粒米了！"
看著這個年輕士兵饑餓絕望的樣子，苗布準心中很不是滋味。這些士兵也是受害者，他們也有家人，也想活下去。
"這樣吧。"苗布準想了想，"我們可以去村子里看看，但不能搶。如果村民們愿意賣給我們一些糧食，我們可以用錢買，或者用其他東西換。"
"用什么換？"張連長苦笑道，"我們身上除了破槍爛炮，還有什么值錢的？"
"可以幫他們干活！"小馬突然說道，"現(xiàn)在正是春耕的時候，村民們肯定需要人手。我們可以幫他們干活，換點吃的。"
"干活？"一些士兵面面相覷，顯然沒想到這個辦法。
"這個主意不錯！"老王贊同道，"咱們當兵的，什么苦活累活干不了？幫老百姓干活換口飯吃，總比搶劫強！"
苗布準點點頭："就這么辦！"
雖然有些士兵還在猶豫，但大部分人都同意了這個方案。畢竟，能不搶劫就不搶劫，大家心里也好受一些。
"那好吧。"張連長最終同意了，"咱們?nèi)ゴ遄永锟纯?。但是記住，不許搶劫，不許欺負老百姓！"
"是！"士兵們齊聲回答。
一行人繼續(xù)向前走去，尋找著那個小村子。苗布準走在隊伍中間，心情十分復雜。
他想起了自己的村子，想起了被日軍屠殺的鄉(xiāng)親們。如果當時有軍隊來保護他們就好了，可惜沒有。
現(xiàn)在，他們這些軍人卻因為斷糧而要去"借"老百姓的糧食。這個世道到底怎么了？
"苗哥，你在想什么？"小馬注意到了苗布準的異常。
"我在想，咱們這樣的軍隊，真的能打敗鬼子嗎？"苗布準苦澀地說道。
小馬沉默了一會兒，然后堅定地說道："不管軍隊怎么樣，咱們自己不能變壞！咱們要做個好兵，保護老百姓，殺鬼子！"
苗布準看著這個年輕的戰(zhàn)友，心中涌起一陣暖流。是啊，不管環(huán)境多么惡劣，他們自己不能變壞。
他們要做真正的軍人，真正的抗日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