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在那遙遠(yuǎn)大荒的深處，相柳靜靜佇立在玉山之巔，海風(fēng)呼嘯，吹起他的白發(fā)肆意飛舞。
他的周身散發(fā)著一種遺世獨(dú)立的氣質(zhì)，眼神深邃而平靜，宛如這無盡的滄海。
毛球靜靜地伏在一旁，它的羽毛不再如往昔那般鮮亮，歲月的痕跡悄然爬上了它的身軀。
相柳抬手輕輕撫摸著毛球的腦袋，毛球舒服地瞇起眼睛，喉嚨里發(fā)出低低的呼嚕聲?！懊?，
許久未曾翱翔天際了，你可還愿意陪我再去一次清水鎮(zhèn)？”相柳的聲音低沉而溫和，
帶著幾分懷念與期許。毛球猛地睜開眼睛，雙翅用力撲騰起來，發(fā)出一聲高亢的鳴叫，
仿佛在回應(yīng)相柳的邀約。相柳嘴角微微上揚(yáng)，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他輕輕一躍，
便穩(wěn)穩(wěn)地落在了毛球的背上。“出發(fā)吧。”相柳輕聲說道。毛球振翅而起，向著遠(yuǎn)方飛去，
身影逐漸消失在天際。隨著毛球越飛越近，相柳遠(yuǎn)遠(yuǎn)地便望見了那熟悉的清水鎮(zhèn)。
鎮(zhèn)口的那棵老槐樹依舊枝繁葉茂，像是一位忠誠的守望者，靜靜守護(hù)著這片土地。
相柳的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的眼神變得愈發(fā)柔和?！懊颍驮诖颂幝湎掳?。
”相柳輕輕拍了拍毛球的脖頸，毛球緩緩降落在一片靜謐的樹林之中。相柳整理了一下衣衫，
穩(wěn)步向著鎮(zhèn)中走去。剛踏入清水鎮(zhèn)，一陣熟悉的藥香撲鼻而來。相柳微微一怔，
他順著藥香的方向望去，只見那座古樸的回春堂映入眼簾?；卮禾玫呐曝以谖L(fēng)中輕輕晃動，
似乎在訴說著往昔的故事。相柳的目光變得有些迷離，他仿佛看到了那個身著粗布麻衣，
臉上帶著狡黠笑容的玟小六，正忙碌地在藥鋪中穿梭。“這位公子，可是要買藥？
”一道清脆的聲音打斷了相柳的思緒。相柳回過神來，
只見一位年輕的姑娘正站在回春堂的門口，笑意盈盈地看著他。相柳微微頷首，
說道：“我只是路過，被這藥香吸引，便想進(jìn)來看看?！惫媚餆崆榈卣f道：“公子既然來了，
不妨進(jìn)來坐坐。我們回春堂的藥可都是精心炮制，藥效極佳呢。”相柳走進(jìn)回春堂，
屋內(nèi)的布置依舊和記憶中相差無幾，一排排的藥柜整齊排列，上面擺滿了各種藥材。
柜臺上放著一個搗藥的臼杵，旁邊還散落著一些草藥。相柳輕輕拿起臼杵，手指輕輕摩挲著，
腦海中浮現(xiàn)出小六搗藥時的模樣。“公子，你對這臼杵感興趣？
這可是我們老板娘最寶貝的東西呢?！惫媚镄χf道。相柳問道：“你們老板娘是何人？
”姑娘自豪地說：“我們老板娘可是這清水鎮(zhèn)有名的神醫(yī)，醫(yī)術(shù)高明，心地善良。她呀，
最喜歡研制各種新奇的毒藥和解藥，有時候還會鬧出些有趣的事情呢。”相柳心中一動，
他微微揚(yáng)起嘴角，問道：“不知你家老板娘芳名？”姑娘正要回答，這時，
從里屋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甜兒，在和誰說話呢？”相柳的身體微微一僵，
他的心跳陡然加快。只見一個身著淡藍(lán)色衣衫的女子從里屋走了出來，
她的面容依舊那般美麗動人，歲月似乎沒有在她臉上留下絲毫痕跡。女子看到相柳的那一刻，
手中的藥包“啪”的一聲掉落在地上，她的雙眼瞪得大大的，滿是不可置信。
“相柳……”小夭輕聲呢喃，聲音中帶著一絲顫抖。相柳看著小夭，眼中滿是溫柔與深情，
他輕聲說道：“小夭，我回來了?！被卮禾玫乃幭阍谀荷锫_來，混著檐角垂落的暮色，
將相柳與小夭的身影浸得有些模糊。小夭僵在原地，指尖無意識絞著袖口，
直到甜兒蹲下身去撿散落的藥草，她才猛地回過神，轉(zhuǎn)身往內(nèi)堂走：“你……先進(jìn)來再說。
”相柳望著她匆匆離去的背影，鬢邊的白發(fā)被穿堂風(fēng)拂起，拂過唇角時帶著些微涼意。
他彎腰拾起地上的藥包，當(dāng)歸與白術(shù)的氣息漫入手心——都是她從前總說氣味沖鼻，
卻總在藥臼里反復(fù)研磨的藥材。內(nèi)堂的竹椅還是老木當(dāng)年親手打的，椅面磨得發(fā)亮，
卻依舊結(jié)實(shí)。小夭端來的茶盞里飄著幾片金銀花，是她如今慣喝的涼茶。
相柳執(zhí)盞的手指頓了頓，當(dāng)年在回春堂，她總愛往他的藥碗里偷偷摻蜂蜜，
說他喝藥時眉頭皺得像只斗敗的狐貍?！疤饍菏抢夏镜倪h(yuǎn)房孫女，”小夭絞著帕子，
聲音低低的，“老木前年去了，走的時候很安詳。串子和桑甜兒的兒子都能打醬油了，
就在鎮(zhèn)東頭開了家雜貨鋪?！毕嗔哪抗饴湓诖芭_上的一盆薄荷上，葉片上還沾著水珠。
“你……”他喉結(jié)動了動，想問她這些年是否安好，話到嘴邊卻成了，“藥圃還在嗎？
”小夭忽然笑了，眼角眉梢都松快下來：“你還記得？當(dāng)年你總說我種的曼陀羅藥性不夠烈。
”她推開后窗，月光淌進(jìn)來，照亮一片郁郁蔥蔥的藥田，“去年試種了新的品種，
毒性是夠了，就是花期短了些?！毕嗔叩剿幤赃?，夜風(fēng)里飄來曼陀羅的異香。
小夭蹲下身撥開葉片，指尖忽然被刺扎了一下，血珠剛冒出來，就被一只微涼的手攥住。
相柳低頭含住她的指尖，舌尖的溫?zé)釒е唤z若有若無的腥甜，是屬于他獨(dú)有的氣息。
小夭猛地抽回手，耳尖紅得發(fā)燙?！澳恪薄爱?dāng)年教你的包扎術(shù)，都還給我了？
”相柳站起身，月光落在他蒼白的臉上，那雙冰藍(lán)色的眼瞳里盛著細(xì)碎的光，“還是說，
故意想讓我動手？”小夭別過臉去摘了片薄荷葉，往他鼻尖一湊：“就你嘴貧。
今晚你睡東廂房，里面一直空著，被褥都是新曬過的?！?東廂房的窗紙透著淡淡的月光，
相柳坐在床沿，看著墻上模糊的刻痕。那是當(dāng)年他逼著小夭練箭時，
她氣不過刻下的“九頭怪”三個字，筆畫歪歪扭扭，如今被歲月磨得淺了，
卻依舊能辨認(rèn)出那份倔強(qiáng)。窗外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他推窗一看，
見小夭正搬著梯子往屋檐上爬?！拔蓓?shù)耐咂闪?，今晚有風(fēng)，怕漏雨?！彼鲱^朝他笑，
月光落在她齒間，像含著顆白石子。相柳飛身落在她身后，接過梯子往墻角一靠：“我來。
”他足尖輕點(diǎn)，已站在屋檐上，修長的手指拂過瓦片，動作熟稔得仿佛從未離開過。
小夭站在院里仰頭看，他的白發(fā)在月光里泛著銀輝，衣角翻飛時，
露出腰間懸著的一枚青色玉佩——那是當(dāng)年她用第一筆診金給他買的，
后來以為遺失在戰(zhàn)亂里了。清晨的清水鎮(zhèn)被豆腐坊的梆子聲敲醒時，
相柳正坐在藥柜前翻醫(yī)書。小夭端著兩碗豆?jié){從灶房出來，
見他指尖劃過“鮫人淚可解百毒”的注解，忽然想起他當(dāng)年為了救她，自剜雙目取鮫珠的事，
喉間一陣發(fā)緊?！疤饍赫f鎮(zhèn)西頭的早市有新鮮的海魚，”她把豆?jié){往他面前推了推，
“去晚了就被搶光了?！毕嗔仙蠒?，接過碗一飲而盡。他喝得急，唇角沾了點(diǎn)白沫，
小夭伸手想替他擦，指尖剛碰到他的皮膚，就被他握住。他的掌心微涼，
指腹帶著常年握弓的薄繭，摩挲得她心尖發(fā)癢?！拔易约簛怼！彼贸雠磷硬亮瞬磷?，
耳尖卻悄悄紅了。早市上滿是吆喝聲，賣花的阿婆遞來一串梔子，小夭剛要接，
相柳已付了錢?！澳銖那翱傉f梔子香得膩人。”小夭把花別在衣襟上，
眼角余光瞥見他耳根的紅?！艾F(xiàn)在覺得還好?！彼舆^賣魚佬遞來的海魚，
用草繩串了掛在手腕上。那魚還活蹦亂跳的，濺了他一袖子水，他卻毫不在意。
路過雜貨鋪時，串子正踮著腳夠貨架頂層的糖罐。“六哥！”他看見小夭，
手里的糖罐“哐當(dāng)”掉在地上，滾到相柳腳邊。相柳彎腰拾起，串子這才看清他的臉，
驚得張大了嘴：“相……相柳大人？”“叫我相柳就好?！彼烟枪捱f過去，
目光落在柜臺后正在算賬的桑甜兒身上。她懷里的小娃娃探出頭，睜著烏溜溜的眼睛看他，
忽然咯咯笑起來。桑甜兒慌忙把孩子抱穩(wěn)：“快叫柳叔叔?！毙⊥尥奚斐雠趾鹾醯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