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瞎子島,遺民部落,古屋門外。
一群遺民部落的武者圍攏在素衣的古屋前,目光各異,或好奇,或幸災樂禍,更多的是對為首的白袍青年的敬畏。
為首的白袍青年,臉色陰沉,目光銳利地刺向擋在門口的白衣女子。
“素衣!”上官秀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股壓抑的怒火,“你告訴我,你把那顆‘九轉(zhuǎn)淬體丹’,給了一個素不相識、來路不明的外人?!”
素衣一身素白,薄紗下的面容看不清表情,只有眼神平靜無波。
對于上官秀的質(zhì)問,她毫不意外。這遺民部落,早已遍布他的眼線。她微微頷首:“是?!?/p>
看到自己傾慕已久、卻日漸疏遠的女子如此干脆地承認,上官秀胸中的怒火更熾。
他強壓著翻騰的戾氣,試圖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更“講道理”,也更痛心疾首:
“你糊涂??!素衣!那顆九轉(zhuǎn)淬體丹,是我傾盡所有資源,才從五劫盟的坊市換來的!
它的價值,足以置換多少部落急需的丹藥、符箓、甚至功法!
就算……就算令弟已經(jīng)……用不上了,你也不該如此輕率地給一個外人!”
他刻意提到素還真,試圖勾起她的回憶和愧疚。
然而,這“道理”之下,是他無法宣之于口的私心——那是他準備作為定情信物的丹藥!
是他用來拉近與素衣距離的關(guān)鍵籌碼!
如今,卻被一個不知從哪個犄角旮旯冒出來的野小子給吞了!
更可恨的是,素衣竟親自為他守了一夜!
妒火和屈辱交織,燒得他理智幾乎崩斷。
“不行!丹藥或許還沒完全煉化!”上官秀眼中兇光一閃,猛地抬腳就要踹向緊閉的房門,
“讓我看看那小子!把屬于我的東西拿回來!”
素衣身形如輕煙般一晃,瞬間擋在門前,清冷的氣息陡然凌厲了幾分:
“上官師兄!丹藥他昨晚已服下,此刻正是淬體關(guān)鍵,生死攸關(guān),豈容打擾?”
她深知丹藥是上官秀所贈,不愿徹底撕破臉,深吸一口氣,聲音放緩,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
“他若成功,筋骨得開,靈根得塑,也算為部落增添一分戰(zhàn)力,彌補丹藥之失……”
“戰(zhàn)力?哈哈哈!”上官秀怒極反笑,笑聲中充滿了刻骨的嘲諷,
“一個靠九轉(zhuǎn)淬體丹才能勉強摸到修煉門檻的廢靈根廢物,能有什么戰(zhàn)力?!
素衣,你是在自欺欺人,還是……在護著他?!”
自從素還真在他眼前被妖獸撕碎,素衣看他的眼神就徹底變了,
那份疏離和隱隱的怨懟,早已讓他失去了往日的耐心。
他不再掩飾語氣中的冰冷和壓迫。
他沒有再與素衣糾纏,而是暗中對著心腹手下傳音:“去!立刻請執(zhí)法堂鑒定司的袁師兄過來!
就說這里有凡人滯留,需要‘鑒定’!”
執(zhí)法堂,五劫盟設(shè)立在黑瞎子島的爪牙機構(gòu)。
鑒定司,便是他們手中那柄名為“規(guī)矩”的剔骨刀——凡被鑒定為無修煉資質(zhì)的凡人,
一律打入黑獄礦淵,永世為奴;即便是武者,也要按月繳納沉重的“貢奉”,淪為被榨取資源的工具。
素衣昨晚提前警告巫魔礦淵之事,正是預見了上官秀這呲眥必報的性格,絕不會善罷甘休。
“嘖嘖,這小子,一來就撞到上官師兄槍口上,死定了?!?/p>
“惡人榜第七的上官秀,他的東西也敢碰?嫌命長!”
“我賭他活不過三天后的第一次外出狩獵……”
“狩獵?我看他能不能熬過淬體都兩說!”
“就算僥幸成了武者,鑒定司那邊……嘿嘿,有他受的。”
“……”
周圍的竊竊私語,清晰地鉆入剛剛結(jié)束修煉、正凝神傾聽門外動靜的巫魔耳中。
每一句,都透著冰冷的惡意和現(xiàn)實的殘酷。
一盞茶的功夫,鑒定司的袁飛白帶著兩名氣息彪悍的手下,踱步而來。
人群自動分開一條通道,他身材不高,面容普通,但那雙細長的眼睛掃過眾人時,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審視,仿佛在看一群待宰的牲畜。
“袁師兄!多日不見,修為愈發(fā)精深了!”上官秀瞬間變臉,堆起熱情的笑容迎了上去,仿佛剛才的陰鷙從未存在。
袁飛白目光在上官秀身上一掃,皮笑肉不笑:“上官師弟才是好快的進境,蛻凡六重天?看來黑瞎子島的‘機緣’,師弟收獲頗豐啊?!?他意有所指。
“哪里哪里,小有收獲,小有收獲。”上官秀一邊打著哈哈,一邊極其隱蔽地將一個沉甸甸的錦囊塞入袁飛白寬大的袖袍中。
兩人眼神交匯,一切盡在不言中。
袁飛白手指在袖中掂了掂錦囊的分量,臉上虛假的笑容收了起來,換上一副執(zhí)法者的威嚴面孔,
他目光如鷹隼般鎖定那扇木門,驟然提氣,聲如悶雷,蘊含蛻凡七重天的威壓轟然爆發(fā):
“放肆!本司駕臨,屋內(nèi)的凡人還不速速滾出來接……”
“吱呀——”
他最后一個“駕”字尚未出口,那扇飽受關(guān)注的門,竟從里面被拉開了。
一道身影,從容不迫地走了出來。
正是巫魔。
經(jīng)過一夜淬體與修煉,他整個人煥然一新。
簡單束起的高馬尾顯得干凈利落,原本憔悴的面容變得英挺俊朗,皮膚下隱隱流動著溫潤的光澤,眼神清澈而深邃,帶著一種超越年齡的沉穩(wěn)。
雖然衣衫依舊破舊,但那股由內(nèi)而外散發(fā)的精氣神,已與昨日判若兩人。
然而,當他的面容完全暴露在眾人視線中時,人群中瞬間響起一片倒吸冷氣的聲音!
許多遺民部落的老成員,瞳孔驟縮,臉上浮現(xiàn)出難以置信的驚愕!
像!太像了!
眼前這個青年,竟與數(shù)月前在魔獸潮中慘死的部落天才——素還真,有七八分相似!
若非深知素還真尸骨無存,幾乎要以為是亡魂歸來!
素衣的目光落在巫魔身上,清冷的眸子里第一次清晰地閃過一絲波瀾,不是驚愕,而是一種……難以言喻的欣慰。
他成功了!不僅淬體成功,而且狀態(tài)極佳!
袁飛白那蘊含威壓的喝問首當其沖,巫魔只覺得胸口仿佛被無形的重錘狠狠砸中!
巫魔喉頭猛地一甜,一股血腥味瞬間彌漫口腔。
他強忍著翻涌的氣血,硬生生將那股逆血壓了下去,臉色微微發(fā)白,身形卻如標槍般挺直,眼神平靜地迎向袁飛白審視的目光。
好狠的手段!
巫魔心中凜然,瞬間將這張看似普通的臉和那陰狠的聲線刻入骨髓。
今日之辱,來日必報!
上官秀看著巫魔強忍不適的模樣,嘴角勾起一抹快意的冷笑,眼神陰鷙:
我的東西,吃下去容易,想消化?可沒那么簡單!
“袁師兄,”巫魔的聲音清晰而穩(wěn)定,帶著武者獨有的氣息波動,
“在下巫魔,昨夜僥幸突破,已至‘蛻凡一重天’。按五劫盟規(guī)矩,應無需再去礦區(qū)挖礦了吧?”
話音落下的同時,一股屬于蛻凡境武者的微弱卻真實不虛的氣息,從他身上緩緩散發(fā)開來!在這武力為尊的世界,實力就是最硬的道理!
袁飛白細長的眼睛瞇了瞇,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訝異。
這小子,竟真的成功了?
而且這氣息……似乎比尋常剛突破的蛻凡一重天要凝實些許?
他冷哼一聲,壓下那絲異樣:“巫魔?”
“正是。”
袁飛白不再多言,左手一翻,一枚翠綠色的身份令牌出現(xiàn)在掌心。
右手并指如劍,指尖凝聚一絲鋒銳的真氣,嗤嗤幾聲輕響,瞬息間便在令牌上刻下了一個獨特的標記,隨后像丟垃圾一樣隨手拋向巫魔。
巫魔穩(wěn)穩(wěn)接住,入手冰涼。令牌正面是他的名字和標記,反面則刻著“遺民部落”及一個代表上貢額度的數(shù)字。
眼看自己送出的那袋靈石似乎要“打水漂”,上官秀眼中寒光一閃,對著身邊一個獐頭鼠目的手下使了個眼色。
那手下立刻會意,跳出來指著巫魔,尖聲叫道:“袁師兄!此人好生無禮!
您老人家親自駕臨鑒定,他竟敢閉門不出,怠慢至此!
分明是不把執(zhí)法堂,不把袁師兄您放在眼里!此等狂悖之徒,必須嚴懲!”
“對!嚴懲!”
“怠慢執(zhí)法司,罪加一等!罰他上貢額度翻三倍!”
“光罰貢奉太便宜他了!再罰他去清理全部落茅廁三個月!讓他好好長長記性!”
“……”
一群依附上官秀的武者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鬣狗,紛紛鼓噪起來,將“欲加之罪”演繹得淋漓盡致。
袁飛白和上官秀對視一眼,嘴角都勾起一絲心照不宣的陰冷笑意。
“哼!”袁飛白清了清嗓子,威嚴的目光掃過全場,最后落在巫魔身上,帶著審判的口吻:
“巫魔!你初來乍到,便如此不懂規(guī)矩,傲慢無禮!
念你無知,本司從輕發(fā)落:六日后首次上貢,你的額度,按標準的三倍繳納!
至于怠慢之罪的其他懲處……”他故意頓了頓,看向上官秀,
“就交由遺民部落自行處置,上官師弟,部落規(guī)矩,你應當清楚?!?/p>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巫魔心中冷笑,面上卻不動聲色,只是握著令牌的手指微微收緊。
形勢比人強,今日之辱,暫且記下。
上官秀,袁飛白……這梁子,結(jié)下了!
強烈的危機感和變強的渴望,從未如此刻般迫切。
“袁師兄!此等處置是否太過嚴苛?!”素衣終于忍不住開口,聲音帶著壓抑的怒意,
“他昨日方才登島,重傷垂死,今日方醒,如何知曉這些繁文縟節(jié)?
蛻凡一重天的修為,完成基礎(chǔ)貢奉已是艱難,三倍之數(shù),無異于將他逼上絕路!
這豈是執(zhí)法堂應有的公正?”
“公正?”袁飛白臉色陡然一沉,細長的眼睛射出危險的光芒,周身蛻凡七重天的威壓毫無保留地碾壓向素衣,
“素衣!你是在質(zhì)疑本司的裁決?!還是說,你們遺民部落,想挑戰(zhàn)五劫盟的規(guī)矩?!” 最后一句,已是殺氣凜然。
上官秀心頭猛地一跳!
得罪袁飛白就等于得罪五劫盟,那是滅頂之災!
他瞬間做出決斷,厲聲喝道:“袁師兄息怒!素衣師妹一時糊涂,口不擇言!來人!”
他猛地揮手,“將素衣帶下去,關(guān)入靜室禁閉三日,讓她好好反省!”
立刻有兩名上官秀的心腹武者上前,雖然對素衣有些忌憚,但在上官秀嚴厲的目光下,還是硬著頭皮伸手去拉她。
素衣眼神冰冷地掃過上官秀和袁飛白,沒有反抗,任由那兩人帶著她離開。
只是在轉(zhuǎn)身的剎那,她的目光似乎若有若無地掃過巫魔,那眼神復雜難明,帶著一絲警告,也帶著一絲……托付?
……
待執(zhí)法堂的人趾高氣揚地離開,圍觀的人群也帶著各種心思散去,
上官秀臉上那副獻媚討好的表情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比寒冰更冷的陰鷙。
他獨自站在院中,看著素衣被帶走的方向,又看向巫魔的方向,五指猛地收緊!
“咔嚓!”
手中一只上好的瓷杯,瞬間被捏爆成細碎的粉末,簌簌落下。
巫魔的出現(xiàn),像一根毒刺扎進了他的心里。
素衣的疏遠、定情丹藥的損失、在眾人面前被素衣反駁的難堪……樁樁件件,都讓他恨意滔天。
“巫魔……”上官秀的牙縫里擠出這個名字,帶著刻骨的怨毒,
“我的丹藥,吃下去容易,吐出來難!我要你千百倍地償還!敢接近我的女人?我會讓你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
人群散盡后,巫魔沒有在素衣的古屋多停留一刻。
身體已然痊愈,再待下去徒惹是非,更會連累素衣的清譽。
他在遺民部落最偏僻、靠近峭壁的角落,尋了一間幾乎廢棄的石屋,簡單清理后,作為暫時的棲身之所。
他曾想過逃離,但五劫盟的規(guī)矩森嚴如鐵——被哪個勢力收留,便歸屬哪個勢力。
他,巫魔,如今已是遺民部落的“一員”,生死榮辱,皆系于此。
安頓好簡陋的居所,巫魔立刻盤膝坐于冰冷的石床上,摒棄一切雜念。
他需要力量!刻不容緩!
閉上雙眼,心神沉入體內(nèi)。
《修煉根基大典》第一章“蛻凡境篇”的心法要訣在腦海中流淌。
神識如同最精密的探針,引導著氣池中那一縷微弱卻堅韌無比的真氣,沿著昨夜開辟的唯一一條經(jīng)脈——“手太陰肺經(jīng)”,小心翼翼地流轉(zhuǎn)全身。
隨著功法運轉(zhuǎn),丹田處的氣旋緩緩旋轉(zhuǎn),如同一個微型的風暴之眼,開始主動牽引、吸納周遭稀薄的天地靈氣。
靈氣入體,經(jīng)過丹田氣旋的初步煉化、提純、凝聚,化作一絲絲精純的真氣,涓滴匯入那鴨蛋大小的氣池之中。
真氣充盈氣池后,再次被引導,沿著經(jīng)脈流向四肢百骸,滋養(yǎng)筋骨,沖刷竅穴。
真氣在體內(nèi)完成一次完整的循環(huán),便是一個大周天。
巫魔沒有急于求成。頂尖AI工程師的思維模式在此刻展現(xiàn)得淋漓盡致。
“千古萬象,啟動修煉輔助模式!”
“指令確認。開啟實時能量流監(jiān)控、周天效率分析、路徑優(yōu)化推演…”
每一次大周天運行,AI系統(tǒng)都在他視網(wǎng)膜上投射出半透明的能量流模擬圖。
真氣在經(jīng)脈中的流速、沖撞、損耗、與靈氣的轉(zhuǎn)化效率……
所有細微的數(shù)據(jù)都被精準捕捉、記錄、分析對比!
【周天效率報告 - 第37周天】
- 靈氣吸納速率:提升1.8%
- 真氣轉(zhuǎn)化效率:提升0.7%
- 手太陰肺經(jīng)末端‘少商穴’存在輕微渦流阻力,建議:真氣抵達時,嘗試意念微調(diào),模擬‘螺旋穿透’模型…
【推演結(jié)果:預計效率可提升2.3%】
巫魔立刻根據(jù)反饋,在下一個周天運行時,意念集中于“少商穴”,控制真氣如同鉆頭般螺旋沖擊那無形的阻力點。
【執(zhí)行成功!阻力降低!效率提升2.5%!】
他如同一個最嚴苛的程序員,不斷根據(jù)AI提供的“性能報告”和“優(yōu)化方案”,對自己的“修煉程序”進行著毫秒級的調(diào)試和迭代!
力求每一次周天循環(huán),都比上一次更完美、更高效!
整整上百個大周天運轉(zhuǎn)下來,當巫魔再次睜開雙眼時,夜幕已然深沉。
他內(nèi)視丹田,驚喜地發(fā)現(xiàn),那鴨蛋大小的氣池,竟肉眼可見地擴大了一圈!
真氣總量比之清晨,渾厚了不止一籌!
這種恐怖的修煉速度,若是被其他武者知曉,只怕會驚掉下巴,視為妖孽。
但對巫魔而言,這僅僅是開始。
身處這危機四伏的異界,強敵環(huán)伺(上官秀陰鷙的臉在腦中閃過),資源壓榨(三倍貢奉如同懸頂之劍),時間緊迫(六天?。?,這點進步,遠遠不夠!
“變強!必須更快地變強!”生存的本能在靈魂深處吶喊。
來到這個陌生而危險的世界不過兩日,一切的源頭,都指向了那顆改變他命運的神秘血玉!
“神秘血玉!”
巫魔心頭劇震,意念瞬間沉入心竅!
那顆依附在他心臟核心,如同活物般緩緩搏動、散發(fā)著古老而隱晦波動的暗紅色玉石,清晰地浮現(xiàn)在他的“內(nèi)視”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