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姬呆呆地看著他,看著這個聲名狼藉的男人此刻表示忠心。他剛才那番話,像一把重錘,砸碎了她固有的認知。
呂布似乎.....與傳聞不一樣?和董卓完全不同?
她深吸了一口氣,仿佛要將滿殿的血腥氣和這混亂的思緒都壓下去。
抬起手,用袖子用力擦了擦眼角的淚痕,動作帶著點倉促,卻恢復了幾分屬于王妃的儀態(tài)。
她避開呂布灼熱的目光,微微垂首,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和妥協(xié):
“溫侯.....忠勇可嘉,思慮周詳。一切,便依溫侯之言行事吧?!?/p>
事實證明,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貞潔烈女,你要是不饞她身子,好說話多了,自己親自找個道德模范,挾天子以令諸侯之事,可成!
“沒問題,那王妃,咱們就說好了!”
呂布眼中精光爆射,緊繃的嘴角終于露出一絲如釋重負的笑意。
正當呂布準備告辭的時候,唐姬開口道:“妾身有一事相求,毒殺弘農王的是董賊的第一謀士李儒,妾身想要他的人頭祭奠靈帝。”
李儒是謀士,所以沒在畢圭苑飲酒作樂,這剛好提醒了呂布,不要遺漏了此人。
董卓的毒計十之八九都是他出的,是個有短期智慧,缺乏長期規(guī)劃的人。
嗯?呂布突然想到,自己好像沒有謀士!
張遼、高順,這是嫡系武將,華雄按照今天的情況,也能夠招攬.....
他略作思索....按照歷史進程,他呂布最重要的謀士陳宮還沒來投靠他,現在用誰,什么事情都自己想嗎?
十八路諸侯集結,再過幾天就要殺來了,也沒時間去找陳宮??!
主要是.....他呂布動武比動腦子更便捷!
呂布輕咳一聲:“李儒的人頭,要不緩一段時間?十八路諸侯撤離的時候再殺?”
未亡人堅定的搖頭,下意識的緊了緊手中的金簪,“此人必須死,是他毒殺弘農王,妾身就這一個要求,今后愿意聽從溫侯吩咐,忠貞于漢!”
呂布想了想....李儒這人本就不能信,在李儒和唐姬之間選擇.....
但凡不站唐姬就是思想在滑坡......我忠于漢室的啊!
那李儒毒害弘農王,已有取死之道!
只能看這幾天還有沒有機會偶遇一個野生的好謀士了。
“好!李儒的人頭我會親自送去祭奠弘農王!”
呂布抱拳后退,轉身說道:
“王妃,末將要開始正式肅清皇宮了,宮內所有董卓勢力、關東士族勢力,一并鏟除!”
“若有驚擾到王妃、陛下,煩請恕罪!”
沉重的殿門在呂布身后緩緩合攏,發(fā)出沉悶的聲響。
唐姬看著空蕩蕩的德陽殿,一直緊繃到極限的身體,才如同被抽去了所有骨頭般,軟軟地靠在殿柱上。
壓抑已久的、劫后余生的、混雜著巨大恐懼、屈辱、迷茫、以及一絲......連她自己都不敢深究的悸動與震撼的痛哭聲,終于再也無法抑制。
“嗚.....嗚嗚.....”
如同決堤的洪水般,淚水洶涌而下,沖刷著臉頰上被呂布用染血帕子擦過的痕跡。
這個夜晚太過漫長,太過血腥,太過打敗。
董卓死了。
呂布來了。
這個男人說要匡扶漢室!
..............
夜風卷著未散的血腥氣掠過宮墻,呂布立于皇宮最高望樓。
腳下,洛陽城暗紅的光點自街巷深處延綿到這皇城。
遠處整齊地步點和零星的廝殺與哭嚎......那是突如其來的權力更替余震。
高順按劍侍立側后,身形如松。他望著呂布的背影,心中卻翻涌著一些委屈的暗流。
成廉、魏續(xù)領兵搜捕李儒和其他董卓謀士;張遼鎮(zhèn)守皇城大門;宋憲、侯成看守西涼將領......唯有他高順,此刻竟閑立在此!
“溫侯!”高順終于踏前半步,甲葉鏗鏘,“關東士族盤踞洛陽,與董卓余孽勾連甚深!末將請率并州銳士,血洗其府,雞犬不留!”他眼中燃著酷烈的火,這是最直接有效的震懾!
呂布沒有回頭,只伸出一根手指,緩緩搖了搖。
聲音被夜風吹得冷冽:“伯平,屠刀易舉,人心難收?!?/p>
他忽然轉身,目光如炬釘在高順臉上:“記住,我們現在是忠漢的!”最后三字咬得極重,帶著不容置疑的深意。
高順一怔。
忠漢?這旗號.....董卓進京的時候也是這么喊的?。?/p>
現在已經拿到兵權,整個洛陽城已徹底收下,沒有必要還要說忠漢了吧?
呂布仿佛看穿他心思,走近一步,玄甲幾乎貼上他的胸鎧:“關東士族,樹大根深。殺光他們,誰替我們牧守州郡?誰幫我們籌措糧餉?”
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現在不是十八路諸侯討伐董卓了!是我呂布奉天子詔令討伐賊人!”
高順默然。他懂殺人,懂領兵,卻不懂這些彎繞,他現在只想體現出自己的價值,在這最關鍵的時候為自己一直追隨的呂布做一些事。
“末將......愿去收服西涼降卒!”他退而求其次,西涼軍桀驁,正是用他鐵腕之時!
“不必。”呂布再次否決。
“那末將與成廉、魏續(xù)同捕李儒及其他董卓殘黨.....”高順聲音已帶焦灼。
諸將皆動,唯他靜立,這是失寵之兆?
“伯平!”呂布突然按住他肩膀,力道沉如山岳。望樓下火光躍動,映亮他眼中罕見的鄭重:“這滿城文武,并州舊部.......我唯一敢托付性命的,唯你一人而已!”
高順渾身劇震!未及反應,呂布已抓過他右手,猛地攤開!
啪嗒!
兩枚重若千斤的虎符,狠狠拍進高順掌心!那是洛陽城內三萬禁軍的指揮權!
“拿著!”呂布合攏高順顫抖的手,將虎符死死壓在他掌中,不容半分推拒。
“即刻調防禁軍!凡不從者——斬!凡遲疑者——換!我要這皇城內外,明日朝陽升起時.......”他俯視腳下洛陽,一字一句如刀鑿斧刻:
“只見呂布玄旗!盡掃董賊殘穢!”
高順盯著掌中虎符,青銅棱角硌得掌心生疼,卻滾燙如烙鐵!
兵權......這是為將者畢生渴求的巔峰!更是亂世中立足的根基!呂布竟將此物......輕描淡寫的給自己?!
并州軍馬一共才不過五千人.....現在這是三萬禁軍??!
“溫侯!此乃禁軍虎符!順......不敢受!”
他猛地單膝跪地,高舉虎符過頭,聲音嘶啞。非是推辭,是深知其重!
呂布一把將他拽起,目光灼灼:“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再敢推脫,軍法從事!”
他捶了捶高順胸前鐵甲,語氣陡然狠戾:“記?。〗娔宋业妊屎?!若有一人反水.......”
他指尖劃過自己脖頸,“你我皆成洛陽孤魂!”
高順虎目含淚,所有疑慮、不安,盡化滔天忠火!他不再言語,只將虎符死死攥入掌心,指節(jié)因用力而發(fā)白!后退三步,轟然跪地!
“咚——!”
額頭重重磕在冰冷磚石上!
“順......必以性命擔保!溫侯在,洛陽在!”誓言混著血氣,沖喉而出!
起身,抱拳,轉身踏入黑暗。
呂布目送他消失于臺階下,嘴角化為深邃的笑意。
夜風揚起他沾血的披風,獵獵作響。
高順......史書里,白門樓縊死我呂布后,拒降曹操,被斬首厚葬!
這亂世人心如鬼,而你高順的忠誠......最適合統(tǒng)帥禁軍。
呂布緩緩握緊空懸的右手,仿佛握住一條掙脫歷史的絞索。
“我要親自會一會關東士族的蔡邕、王允之流。”
他倆.....好像都有漂亮女兒來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