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掠過王都比武場的高臺,卷起王白露鬢邊的碎發(fā)。她望著演武場中央那個被弟子簇擁的身影,素白的手指無意識地絞著裙角,玉簪子在月光下泛著微涼的光。
“你說,” 她突然轉(zhuǎn)頭看向身側(cè)的侍女,聲音輕得像嘆息,“他會不會…… 越來越厲害?”
侍女愣了愣,笑著說:“小姐這是說的什么話?姜公子越優(yōu)秀,不是越好嗎?”
王白露卻搖了搖頭,眼底掠過一絲復雜的情緒。自從那天在驛站,姜越(林越)一招制服張狂,又用那句 “她是我未來的妻子” 震驚全場后,靈劍派上下看她的眼神都變了。以前是羨慕她的天賦,現(xiàn)在更像是在羨慕她的眼光 —— 仿佛她撿到了塊會發(fā)光的璞玉。
可只有她知道,這塊璞玉的光芒,比所有人想象中都要耀眼。
他能在三天內(nèi)悟透靈劍派的《清心訣》,能在演武場用砍柴的招式破了烈火宗的焚天掌,甚至連皇室供奉都偷偷向她打聽,姜越是不是得了哪位隱世高人的指點。
“太優(yōu)秀了……” 王白露望著遠處姜越和李命說笑的身影,突然想起小時候聽的話本 —— 那些功成名就的將軍,總會給糟糠之妻遞上一封休書,再娶位門當戶對的公主。
她的手指猛地收緊,玉簪子硌得頭皮發(fā)疼。不行,絕不能讓這種事發(fā)生。
從那天起,王白露幾乎成了姜越的影子。
他去藏經(jīng)閣查資料,她就搬個小凳坐在旁邊磨劍,劍尖的寒光時不時掃過偷看姜越的女弟子;他去演武場練招,她就捧著水囊站在臺下,誰要是敢上前搭話,她就用那雙清亮的眸子瞪回去,活像只護食的小獸;連他去茅房,她都要站在門口等著,美其名曰 “怕有人暗算”。
“我說,你這是把我拴在褲腰帶上了?” 第七天清晨,姜越看著堵在房門口的王白露,無奈地揉了揉眉心。他眼下的烏青重得像被人打了一拳 —— 昨晚練劍到三更,剛躺下就被這姑娘拍門叫醒,說夢見他被人下毒了。
王白露仰頭看著他,眼尾微微泛紅:“不行嗎?” 她踮起腳尖,往他懷里塞了個油紙包,里面是剛出爐的桂花糕,還冒著熱氣,“我爺爺說,男人有錢就變壞,修士太強就變心?!?/p>
姜越咬著桂花糕笑了。這姑娘看著清冷,心思卻細得像篩子,連這種陳年舊話都信。他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fā),指尖觸到玉簪子時,突然壓低聲音:“放心,我要是想休妻,早在北風城就休了。”
王白露的臉頰 “騰” 地紅了,伸手在他胳膊上擰了一把:“誰跟你說這個!” 轉(zhuǎn)身時裙擺掃過他的靴子,卻悄悄放慢了腳步,等他跟上來。
這樣的日子一直持續(xù)到武道大會開幕。
當司儀的聲音響徹整個比武場,各大門派的弟子穿著統(tǒng)一的服飾入場時,王白露才松開了攥著姜越衣袖的手。她望著遠處高臺上的皇室儀仗,輕聲道:“去吧,別給我丟人?!?/p>
姜越挑眉:“輸了怎么辦?”
“輸了……” 王白露咬著唇想了想,突然踮起腳尖在他耳邊說,“輸了我就跟你回青陽城,再也不練劍了?!?/p>
溫熱的氣息拂過耳畔,姜越的心臟猛地一跳。他看著姑娘轉(zhuǎn)身跑向靈劍派席位時泛紅的耳根,突然覺得這幾天被 “監(jiān)視” 的疲憊,都化作了心口的暖意。
“這匹黑馬,怕是要變成瘦馬了?!?李命湊過來,拍著他的肩膀擠眉弄眼,“被王師妹這么盯著,你昨晚沒偷偷練劍吧?”
姜越活動著筋骨,骨節(jié)噼啪作響:“放心,餓狼就算睡了三天,也照樣能撕碎獵物?!?/p>
比武場的鐘聲突然敲響,震得人耳膜發(fā)麻。
第一輪小組賽,姜越對上的是個靈紋宗的弟子。那小子仗著自己筑元七重的修為,上來就放出靈紋猛虎,結果被姜越用砍柴式的劍法劈碎靈紋,三招之內(nèi)就打下了擂臺。
“這哪是黑馬,分明是頭餓狼!” 看臺上響起哄笑。
第二輪,他遇上了個使毒的萬毒門弟子。對方剛放出毒霧,就被姜越一記手刀劈在手腕上,毒囊當場炸裂,反把自己熏得口吐白沫。
“夠狠!這小子是個拼命三郎!”
一路過關斬將,姜越的名字像野火般在比武場蔓延。人們不再叫他 “凌云武府的姜越”,而是改口叫 “那個不要命的”—— 他的招式?jīng)]有章法,卻招招致命;他的靈力不算最渾厚,卻總能在絕境中爆發(fā)出驚人的力量。
直到八強賽,他遇上了天瀾宗的南宮夢。
當司儀念出 “天瀾宗南宮夢,二十一歲,筑元九重巔峰” 時,看臺上響起雷鳴般的掌聲。那是個穿著月白長裙的少女,腰間懸著塊玉佩,正是李清月最得意的弟子,賽前被視作奪冠熱門。
“凌云武府姜越,十九歲,筑元六重?!?/p>
掌聲驟然稀疏,取而代之的是竊竊私語 ——
“筑元六重對上九重?這還用比嗎?”
“天瀾宗的南宮師姐可是能越階斬妖獸的!”
“我賭十塊下品靈石,姜越撐不過十招!”
高臺上,天瀾宗長老捋著胡須笑了:“張元兄,承讓了?!?/p>
凌云武府的張長老臉色發(fā)白,卻還是硬著頭皮道:“勝負未分呢?!?/p>
比武場中央,南宮夢看著對面的姜越,嘴角勾起一抹輕蔑的笑:“聽說你叫武道瘋子?我勸你還是主動認輸,免得傷了和氣。” 她的靈氣球在掌心流轉(zhuǎn),泛著淡淡的金光,那是天瀾宗《浩然訣》的標志。
姜越?jīng)]說話,只是握緊了劍柄。
他想起前世在黑風谷,面對那頭比他高三個境界的鐵甲熊,他也是這樣握著銹劍,想著只要能砍掉對方一只爪子,就算死也值了。
“開始!”
司儀的話音剛落,南宮夢已如離弦之箭沖來,掌風帶著筑元九重的靈力,像座小山般壓向姜越。
“不知天高地厚!” 她的掌印在半空中化作只金色巨掌,正是天瀾宗的絕學 “浩然掌”。
姜越突然矮身,像頭獵豹般貼著地面滑行,避開掌風的瞬間,長劍如毒蛇出洞,直刺南宮夢的腳踝。
“卑鄙!” 南宮夢驚呼一聲,連忙后退,裙擺卻被劍鋒劃破,留下道長長的口子。
看臺上一片嘩然。
“這是什么招式?太無賴了!”
“哪有上來就攻人下三路的?”
姜越卻不管這些。在他眼里,比武場就是生死場,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他再次欺身而上,劍招刁鉆得像在山林里獵殺野兔,專挑南宮夢靈力運轉(zhuǎn)的間隙下手。
“鐺!鐺!鐺!”
金鐵交鳴的聲音在比武場回蕩。南宮夢的浩然掌威力巨大,卻總也打不中像泥鰍般滑溜的姜越;而姜越的劍招看似雜亂,卻招招不離南宮夢的要害,逼得她連連后退。
“你就只會躲嗎?” 南宮夢氣得臉色漲紅,靈力運轉(zhuǎn)到極致,金色巨掌在她身后凝聚成形,“接我這招 —— 浩然正氣!”
巨掌帶著毀天滅地的氣勢壓下來,空氣都被擠壓得發(fā)出爆鳴聲。
姜越的瞳孔驟然收縮。
他能感覺到這一掌的威力,若是硬接,不死也得重傷??伤麤]有躲。
前世在傭兵團,他就是靠著這股悍不畏死的狠勁,從尸山血海里爬出來的。修為不夠,那就用命來補!
“啊 ——!”
姜越發(fā)出一聲怒吼,體內(nèi)的靈力毫無保留地涌向劍身,連帶著兩世積累的戰(zhàn)斗本能都爆發(fā)出來。他沒有用任何招式,只是憑著感覺,將劍朝著巨掌最薄弱的地方刺去。
那是南宮夢靈力流轉(zhuǎn)的死角,是他在無數(shù)次生死邊緣練就的直覺。
“噗嗤!”
長劍穿透金色巨掌的瞬間,姜越也被掌風震得噴出大口鮮血,倒飛出去撞在擂臺上的石柱上。
“姜越!” 王白露猛地從座位上站起來,裙角被凳子勾住都沒察覺。
南宮夢呆呆地看著胸前的劍傷,鮮血正從傷口汩汩流出。她能感覺到,剛才那一瞬間,姜越的眼神像頭瀕死的狼,不是在比武,是在拼命。
這樣的對手,太可怕了。
“我…… 認輸?!?南宮夢的聲音帶著顫抖,扔掉長劍走下擂臺,背影透著股難以言喻的恐懼。
全場死寂。
片刻后,爆發(fā)出震耳欲聾的歡呼聲 ——
“贏了!凌云武府贏了!”
“筑元六重勝九重!這簡直是奇跡!”
“武道瘋子!他是真正的武道瘋子!”
高臺上,各大門派的長老們目瞪口呆。天瀾宗長老的臉一陣青一陣白,手里的茶杯 “啪嗒” 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張元,你們凌云武府…… 倒是撿了個好苗子??!” 有人酸溜溜地說,眼神里滿是羨慕。
張長老笑得合不攏嘴,端起茶杯一飲而盡:“哪里哪里,都是孩子自己爭氣?!?心里卻在慶幸,還好當初把姜越當成了瀚海境種子培養(yǎng)。
姜越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來,擦了擦嘴角的血跡,朝著靈劍派的方向望去。王白露正站在那里,眼眶紅紅的,卻用力地朝著他揮手,像株在風中搖曳的白玉蘭。
他突然笑了。
累是真的累,這幾天被王白露 “盯梢”,又在比武場拼盡全力,骨頭都像散了架。可這種累,比前世在傭兵團時,獨自一人舔舐傷口的孤獨,好多了。
“武道瘋子嗎?” 姜越喃喃自語,握緊了手中的劍。
這個名字,他喜歡。
只要能贏,能一步步接近復仇的目標,就算被人當成瘋子,又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