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像浸了墨的棉絮,漸漸鋪滿西郊的官道。蘇云曦坐在運煤的馬車夾層里,渾身沾滿黑色煤渣,只有那雙眼睛在黑暗中格外明亮。車夫是老嬤嬤的兒子阿石,個沉默寡言的壯漢,腰間總別著把砍柴刀。
“前面就是皇陵衛(wèi)的關(guān)卡?!?阿石低聲道,鞭子在手里轉(zhuǎn)了個圈。馬車經(jīng)過一片松林時,他忽然勒住韁繩,“有動靜?!?/p>
蘇云曦屏住呼吸,聽見林子里傳來馬蹄聲,不止一隊。她迅速從煤堆里摸出雄黃粉,這是她特意用酒調(diào)和過的,遇到明火就會爆燃。阿石則將砍柴刀握得更緊,指節(jié)因用力而發(fā)白。
關(guān)卡的火把在夜色中搖曳,五個穿著鎧甲的衛(wèi)兵正檢查過往車輛。蘇云曦注意到他們腰間的令牌 —— 不是禁軍制式,而是安王私兵的蓮花紋??磥砘柿暌脖话餐醯娜丝刂屏?。
“拉煤的?” 衛(wèi)兵用長矛挑起車簾,煤渣簌簌落下。阿石憨厚地笑著遞過碎銀:“給陵里送冬煤的,官爺通融通融?!?/p>
就在長矛即將戳到夾層時,林子里突然傳來慘叫。衛(wèi)兵們警覺地回頭,只見幾個黑影從樹上躍下,刀光在火把映照下泛著冷光。蘇云曦認出那是東宮的侍衛(wèi)服 —— 是皇后的人。
“是東宮的狗!” 領(lǐng)頭的衛(wèi)兵怒罵著拔刀,兩隊人馬瞬間廝殺在一起。阿石趁機甩動鞭子,馬車趁著混亂沖過關(guān)卡。
蘇云曦扒著車縫張望,只見東宮侍衛(wèi)的招式狠辣,招招致命,顯然是受過特殊訓練。而安王的私兵雖然人數(shù)占優(yōu),卻像是在刻意退讓,邊打邊向皇陵方向撤退。
“不對勁。” 她低聲道,“他們是故意引我們進去?!?/p>
阿石勒住馬:“那現(xiàn)在掉頭?”
“晚了?!?蘇云曦望著前方巍峨的皇陵牌坊,石柱上的盤龍紋在月光下像活過來一般,“你看那些侍衛(wèi)的步伐,是按北斗七星的方位在移動?!?/p>
馬車剛駛過牌坊,身后突然傳來巨響?;仡^望去,關(guān)卡處燃起熊熊大火,將夜空染成橘紅色。阿石臉色煞白:“他們想斷我們的退路!”
蘇云曦掀開夾層的木板,跳下車?;柿昵暗膹V場上空無一人,漢白玉欄桿上積著厚厚的灰塵,顯然許久無人打理。最詭異的是,本該守衛(wèi)陵寢的衛(wèi)兵不見蹤影,只有風穿過石像生的縫隙,發(fā)出嗚咽般的聲響。
“分頭找入口?!?她從藥箱取出熒光草 —— 這是南疆特產(chǎn),碾碎后能在黑暗中發(fā)光。將草汁涂在掌心,照亮眼前的石碑,上面刻著 “先皇玄宮” 四個大字,落款處的朱砂印已經(jīng)發(fā)黑。
繞到石碑后方,她發(fā)現(xiàn)底座有處松動的石塊。搬開石頭的瞬間,一股腐朽的氣味撲面而來,露出個僅容一人通過的洞口。里面黑漆漆的,隱約能聽到滴水聲。
“姑娘,我去?!?阿石抽出砍柴刀就要鉆進去,被蘇云曦攔住。
“里面有瘴氣。” 她從藥箱取出兩個羊皮袋,里面裝著用曼陀羅根泡的酒,“含一口能避毒,記住只能喝三口?!?這是母親留下的秘方,專門應對古墓中的瘴氣。
鉆進洞口后,熒光草的綠光在通道壁上投下晃動的影子。墻壁上畫著西域密宗的壁畫,描繪著血祭北斗的場景:七個戴著面具的祭司圍著祭壇,祭品胸口插著七根銀刺,正是寒蠶蠱的培養(yǎng)皿。
“他們早就計劃好了?!?蘇云曦撫摸著壁畫上模糊的人臉,忽然發(fā)現(xiàn)其中一個祭司的服飾,與安王常穿的錦袍樣式相同。
通道盡頭是道厚重的石門,上面刻著與玉佩背面相同的地圖。蘇云曦按照地圖指示,轉(zhuǎn)動石門上的青銅環(huán),“咔嚓” 聲中,石門緩緩打開,露出里面的玄宮。
玄宮中央停放著巨大的梓宮,棺槨上的金漆已經(jīng)剝落。四周的陪葬品散落一地,顯然被人翻動過。最讓蘇云曦心驚的是,地面上有新鮮的腳印,一直延伸到梓宮后方。
她握緊腰間的銀匕,一步步靠近梓宮。繞到后面的瞬間,突然被人捂住口鼻。熟悉的龍涎香混著血腥味傳來,她掙扎著回頭,撞進一雙布滿血絲的眼睛。
“別出聲?!?趙珩的聲音嘶啞,嘴角還掛著血跡,“他們在找冰魄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