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更梆子聲敲過第三響,凝暉殿的燭火被風(fēng)卷得忽明忽暗。蘇云曦將那枚變黑的銀釵扔進炭盆,火星濺在青磚上,燙出點點焦痕。小宮女還在瑟瑟發(fā)抖,跪在地上的膝蓋已經(jīng)壓出兩道深痕。
“張嬤嬤何時交給你這碗藥的?” 蘇云曦舀起一勺涼透的藥汁,放在鼻尖輕嗅。冰蟾涎特有的腥氣混著甘草的甜香,尋常人根本察覺不出異樣。
“酉時三刻,在御膳房后門?!?小宮女的聲音帶著哭腔,“她說這是皇后娘娘特意為七皇子準備的補藥,讓奴婢趁熱送來,還說不能讓旁人看見?!?/p>
蘇云曦將藥汁倒進銅盆,看著水面浮起的油花冷笑?;屎笕粽嫦胂露?,絕不會用如此明顯的手段,這更像是場嫁禍。她扶起小宮女,指尖在對方腕脈上輕輕一搭:“你這幾日是不是總覺得心口發(fā)悶?”
小宮女驚得抬頭:“姑娘怎么知道?奴婢還以為是中了暑氣?!?/p>
“你被人下了慢藥?!?蘇云曦從藥箱取出一小包蒼術(shù),“回去用溫水沖服,連喝三日。記住,今晚的事對誰都不能說?!?她看著小宮女踉蹌離去的背影,忽然想起三年前父親臨終前,也是這樣叮囑她守好回春堂的秘密。
殿內(nèi)只剩她與趙珩兩人時,皇子忽然掀開錦被:“陪孤去個地方?!?他蒼白的臉上泛起異樣的潮紅,顯然是強撐著起身,“再等下去,我們都會變成祭祀的祭品?!?/p>
蘇云曦扶住他搖晃的身體,指尖觸到他后背凸起的脊椎骨。寒蠶蠱已在體內(nèi)游走三日,若今夜子時前不能找到解蠱的藥引,七皇子的心臟真會被蠱蟲啃噬成空。
“去哪?” 她從墻角抄起一根沉重的銅杵,這是藥童特意為她準備的防身之物,杵身刻著回春堂的藥葫蘆標記。
“欽天監(jiān)的秘閣?!?趙珩抓起披風(fēng)裹在身上,聲音壓得極低,“那里藏著先皇留下的星象圖,或許能找到破解七星祭祀的法子?!?/p>
月華如水,灑在通往欽天監(jiān)的石板路上。蘇云曦扶著趙珩躲在回廊柱后,看著巡夜禁軍用長矛挑起燈籠,盔纓上的紅絨在月光下像團跳動的火焰。他們靴底的鐵掌敲在地面,發(fā)出規(guī)律的 “篤篤” 聲,每隔兩刻鐘就會經(jīng)過一次。
“東南角有棵老槐樹,能攀著樹枝翻進墻。” 趙珩的呼吸越來越急促,說話時總?cè)滩蛔】人裕肮滦r候偷溜進去過,秘閣的鑰匙就掛在值守太監(jiān)的腰上。”
蘇云曦看著那道丈高的宮墻,墻頭插著的琉璃瓦碎片在月光下閃著寒光。她將趙珩扶到假山后,解下腰間的銀針囊:“殿下在此等候,我去去就回?!?/p>
指尖扣著墻縫向上攀爬時,瓦片劃破掌心,血珠滴在墻內(nèi)的青苔上。欽天監(jiān)的院子里種滿了占星用的七政四余草,草葉上的露水打濕了她的裙擺。秘閣的木門上掛著銅鎖,鎖芯已經(jīng)生銹,顯然許久未曾開啟。
值守太監(jiān)趴在案上打盹,鼾聲震得燭火搖晃。蘇云曦屏住呼吸繞到案后,正要去解對方腰間的鑰匙,卻見那太監(jiān)忽然睜開眼,手中短刀直刺她心口。
“果然有老鼠?!?太監(jiān)的聲音粗嘎如砂紙,根本不是閹人的嗓音。
蘇云曦側(cè)身躲過,銅杵橫掃對方膝蓋。太監(jiān)踉蹌著后退,露出脖頸處的青色刺青 —— 與安王私兵箭羽上的蓮花紋一模一樣。她忽然明白,這欽天監(jiān)早已被安王的人滲透。
兩人在狹小的值班室纏斗,蘇云曦的銀針雖能暫時制敵,卻抵不過對方狠辣的刀法。刀風(fēng)掃過她的發(fā)鬢,削下一縷青絲飄落在地。就在短刀即將刺中她咽喉時,窗外忽然飛進一支羽箭,精準地釘在太監(jiān)的手腕上。
趙珩扶著窗沿喘著粗氣,手中還握著那把禁軍制式的弓:“孤說過,要一起去?!?/p>
蘇云曦撿起掉落的鑰匙,指尖因用力而泛白。打開秘閣大門的瞬間,一股塵封的霉味撲面而來,書架上整齊排列的竹簡在月光下泛著青白的光。最上層的紫檀木匣上,刻著與趙珩胸前相同的火焰紋。
“就是那個?!?趙珩指向木匣,聲音因激動而顫抖,“里面的星象圖記載著西域密宗的續(xù)命之法,孤母妃臨終前特意叮囑,不到萬不得已不能打開?!?/p>
木匣開啟時發(fā)出沉悶的聲響,里面鋪著的明黃錦緞上,果然躺著一卷羊皮地圖。蘇云曦展開地圖,發(fā)現(xiàn)上面不僅有北斗七星的位置標注,還有密密麻麻的朱砂注解,其中 “血祭北斗,以心換命” 八個字格外刺眼。
“寒蠶蠱需以至親心頭血喂養(yǎng)?!?她指著地圖角落的密宗符文,“安王與殿下同屬皇室血脈,若用您的心頭血完成祭祀,他就能借七星之力續(xù)命?!?/p>
趙珩的手指撫過地圖上母親的朱印,忽然劇烈咳嗽起來??瘸龅难湓谘蚱ど?,暈開一朵詭異的紅花。蘇云曦慌忙扶住他,卻發(fā)現(xiàn)他腕間的蜘蛛網(wǎng)狀淤痕已經(jīng)蔓延到心口 —— 寒蠶蠱要破體而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