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為了當(dāng)皇后,給親生女兒取名為“凌?!?,讓她做了二十年太子。 先帝駕崩那夜,
睿兒登基,我含著淚欣慰:“往后不必再擔(dān)心掉腦袋了。
” 新帝面色復(fù)雜看我一眼:“母后,兒臣既為帝王,自然當(dāng)是男兒之身。
” 后來他大婚立后,又喜誕公主。 我看著搖籃里那眉目與帝后如出一轍的女嬰。
又抬頭望向正溫柔哄孩子的皇帝。 看著他清晰扎手的胡茬,
凸起的喉結(jié)…… 突然困惑迷惘:莫非當(dāng)年產(chǎn)房里,真的生下的是個皇子?
大周德祐二十五年冬的第一場大雪,是壓垮隆昌帝蕭廷最后的稻草。消息傳入長樂宮時,
鳳榻之上的繼后趙琬宜剛剛擱下手中的白玉小碗,碗底尚余半匙褐紅色的珍稀血燕。
窗欞隔絕了殿外肅殺的寒氣,金狻猊獸口中吐出的龍腦香霧裊裊升騰,
將這間溫暖如春、鋪陳奢華的宮室浸潤得暖意融融,卻也帶著一絲被重重錦緞包裹下的沉滯。
報喪的內(nèi)監(jiān)總管張德海匍匐在光可鑒人的金磚地上,
聲音嘶啞悲痛:“陛下……于酉時三刻……龍馭賓天了!”琬宜指尖微微一顫,
那顆上貢的東珠沿著柔軟華麗的明黃錦緞衾面無聲滾落,砸在厚厚的地衣上。
二十年的漫長等待,那個曾經(jīng)如山巒般壓在她頭頂?shù)娜耍K于徹底崩塌了。
胸腔里那股沉窒了太久的濁氣,猛地沖上喉嚨,又被她死死壓了回去,
化作一聲帶著威儀的嘆息:“知道了,按祖制,
即刻擬發(fā)詔告……另著禮部、宗正寺準(zhǔn)備喪儀與新帝登基大典。
” 聲音平靜得連她自己都覺得意外,唯有喉頭一絲極快的哽咽泄漏了真實。
漫長的白幡與素服,冗繁的祭奠與哭嚎。終于熬到了最重要的關(guān)頭——承乾殿上,
巨大的金絲楠木梓宮尚停放在那里,象征著一個時代的終結(jié)。一襲麻衣孝服的太子,
立于丹墀之前,接受百官朝賀新君。趙琬宜站在簾后,
繁復(fù)的皇后朝服在昏暗的光線下沉甸甸地壓在身上。
她看著那個同樣穿著一身沉重玄端祭服的身影,一步步踏上丹陛。
少年的身形在寬大厚重的祭服下顯得有些單薄,
挺直的脊背卻帶著一種令人不敢逼視的緊繃力量。那頂鑲滿珠翠的九旒冕冠沉沉壓住發(fā)髻,
遮住了大半面容,只余下線條極為清晰的下頜在搖曳的燈火中投下冷硬的陰影。
每一步踏在光潔冰冷的金磚上,都發(fā)出空曠而凝重的回響。那是她的“睿兒”,
她懷胎十月、強(qiáng)忍劇痛掙扎著誕下的“皇長子”?!俺嫉葏⒁姳菹拢?/p>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黑壓壓的宗室勛貴與文武大臣齊刷刷地跪伏下去,
山呼海嘯般的聲浪似乎要將承乾殿的琉璃瓦都掀翻。透過微微晃動的赤金流蘇,
趙琬宜一瞬不瞬地凝望著那個已立于大殿最高處的身影。
冕冠的珠旒隨著動作發(fā)出細(xì)微清脆的碰撞。那雙曾時常依戀地望向她的清澈眼眸,
此刻沉沉地垂著,望向腳下匍匐的群臣??床磺逖凵?,
只有那被濃墨重彩描畫過的、屬于男子登極大典的剛毅線條,
在搖曳燭火的明暗之間投射出冰冷的棱角。是光線太沉暗?還是儀式太過莊嚴(yán)肅穆?
那一瞬間,她竟覺得這張由她親手精心描畫了二十年的“臉孔”,
第一次顯露出一種近乎陌生的疏離感。夜深人靜,雪仍未止歇。
偌大的慈寧宮(如今已是太后寢宮)空曠得有些滲人,炭火燒得極旺,
卻仿佛驅(qū)不散骨縫里鉆出的陰寒。
白日里登基大典的巨大喧囂和此刻深宮里死水般的沉寂形成了尖銳的對比,
在趙琬宜的心頭碰撞出陣陣眩暈。她褪去了沉重的外袍,只穿著一件素色的寢衣,
獨自立在寬大的窗邊。寒風(fēng)偶爾穿過窗欞縫隙,帶起帷幔的輕紗微微抖動。
輕微的腳步聲自身后響起,規(guī)律的、帶著一種刻意放輕的節(jié)奏。她的心,在瞬間揪緊。
她慢慢地轉(zhuǎn)過身。新帝蕭睿已換下了白日的袞服冕旒,僅著一件玄色織金暗紋的常服。
修長的身形在溫軟燈光的映襯下顯得比白日里少了幾分帝王威儀,多了幾分掩藏不住的疲憊,
但那份挺拔的姿態(tài)依舊彰顯著全新的身份。
燭光為他略顯蒼白的側(cè)臉鍍上了一圈暖意不明的光暈,五官的輪廓在光影中愈發(fā)深邃清晰。
那雙曾無數(shù)次在她面前漾起孺慕柔光的眼,此刻卻如同兩泓深不見底的寒潭。
他站在暖閣的光暗交界處,一半沐浴在燭火下,一半沒入陰影里。目光落在琬宜臉上,
沉靜得可怕,看不出絲毫屬于“凌?!钡囊蕾嚕瓜袷恰瓕徱?。琬宜心頭猛地一沉,
一股難以言喻的酸澀伴隨著強(qiáng)行擠出的笑容涌了上來。
她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是劫后余生的輕快欣慰,帶著母親特有的柔軟安撫:“睿兒…不,
陛下,”她走近幾步,眼中迅速凝聚起恰到好處的淚意,伸出手,
帶著二十年來習(xí)慣的親昵姿態(tài),想去輕輕碰觸“兒子”的臂膀,
如同過去每一次安撫他的惶恐,“總算…總算熬出頭了。這深宮重重危機(jī),刀光劍影的日子,
終是過去了。日后咱們…我們母子……”喉頭哽咽了一下,話語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不必再擔(dān)驚受怕,再演這掉腦袋的戲了?!笔掝2⑽慈缤D前憧拷氩?。
他靜靜地看著她伸出手,身形紋絲未動,目光沉滯地凝在她指尖即將觸及的地方,
那眼神晦澀難明。寢殿內(nèi)仿佛連炭火爆裂的噼啪聲都消失了,只剩下死一般的沉寂。良久,
一聲極輕的、仿佛帶著金石摩擦質(zhì)感的低嘆響起。他的唇角向上扯了扯,
形成一個冰冷的、毫無笑意的弧度,更像是一種殘酷的宣告:“母后,
”聲音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卻又重逾千鈞,“兒臣如今已是天下之主,九五之尊。
”他微微側(cè)首,讓燭光更清晰地照亮自己的臉頰和脖頸。
那下頜上分明有著剛清理過不久、卻仍舊殘留著青色硬茬的痕跡,是胡須曾經(jīng)生長的證明。
喉間那個屬于男性的、清晰凸起的結(jié),在燭火下投下一小塊深刻的陰影,
隨著他平靜無波的說話聲,輕微地滑動了一下?!白匀唬?/p>
”他的目光重新鎖在琬宜已然失去血色的臉上,一字一頓,敲骨吸髓,
“自、然、應(yīng)、當(dāng)、是、男、兒、之、身?!?語調(diào)沉緩而平靜,
每一個字都像一塊沉重的玄冰,精準(zhǔn)無比地砸進(jìn)琬宜瞬間凍結(jié)的血液里,
將她企圖維持的溫情假象砸得粉碎。那雙深不見底的眼中,
驟然掠過一絲極其鋒銳、足以將一切虛假割裂的冷光,隨即又沉入徹底的寒潭底部。
冰冷僵硬的寒意瞬間從腳底爬上趙琬宜的背脊,一路蔓延到四肢百骸。
伸出的那只手停在半空,指尖細(xì)微地顫抖起來。她像被無數(shù)寒冰凍住,僵硬地站著,
維持著那個欲碰未碰的姿勢。那雙精心保養(yǎng)的鳳眸中,竭力維持的溫情如水波般碎裂、消融,
只余下翻騰洶涌的驚駭和難以置信的空洞?!澳恪海俊彼穆曇粝袷潜蝗硕笞×撕韲?,
艱難地擠出這聲呼喚,帶著最后一絲殘存的、屬于母親身份的微薄試探和乞憐。然而,
“新帝”蕭睿只是微微頷首,冕旒上的珠玉發(fā)出冰冷的細(xì)響。那動作,
是帝王至高無上的疏離禮節(jié),再無半分昔日依偎在母后膝下的親昵。
他眼中最后一絲可以稱之為情緒的光也徹底熄滅,只剩下一片毫無溫度的深沉墨色。
他不再看她一眼,轉(zhuǎn)身便走。玄色常服的衣擺拂過冰冷的地磚,步履沉穩(wěn),
沒有一絲多余的回響。殿門在他身后無聲地合攏,隔絕了外面深沉的夜色,
也將趙琬宜獨自留在了這片奢華空洞的死寂之中。她像是瞬間被抽走了所有筋骨,踉蹌后退,
背部狠狠撞在堅硬的雕花柱上。冰冷的觸感透過薄薄的寢衣刺入皮肉,
卻絲毫喚不回她已然四散奔逃的神智。巨大的恐懼感終于如洶涌的寒潮,
帶著冰渣徹底席卷了她。他知道了!他一定知道了!那雙眼睛深處閃爍過的冰冷和嘲諷,
清晰地刻在她的瞳孔里,放大,再放大。那“男兒之身”的宣言,
分明就是一把懸在她頭頂、隨時可能落下的利刃!二十年的精心布局,
二十年的日夜提心吊膽,二十年的骨肉算計……到頭來,竟落得如此境地?
那個她一手扶持上皇位的人,轉(zhuǎn)眼間就成了最大的、索命的無常?絕望的冰冷中,
一絲尖銳的刺痛扎在心上。是那聲“母后”!不是那熟悉得讓她午夜夢回都眷戀的“娘親”,
是冰冷的、如同階下囚稱呼監(jiān)刑官的“母后”。她終于徹底癱軟在地,
厚重的錦毯吸去了她落地的全部聲響。指尖深深摳進(jìn)地毯繁復(fù)的紋路里,
指甲因用力而泛出青白色。那保養(yǎng)得宜的面容在昏暗光線下扭曲著,
巨大的惶恐和一種被冰冷現(xiàn)實碾碎后的茫然相互撕扯。
細(xì)密的冷汗不受控制地滲出光潔的額角,沿著眉骨滑落,刺得眼睛生疼。她大口喘著氣,
每一次吸氣都帶來胸腔刀割般的銳痛,仿佛要將這殿內(nèi)所有殘留的空氣都擠壓殆盡,
而那口氣卻無論如何也吸不到底。四周的寂靜變得格外喧囂,每一縷空氣都帶著譏諷的味道,
重重金紗、流蘇、擺件……視線所及的一切,都如同鬼影般扭曲變形,
無聲地嘲笑她傾瀉而出的是何等虛妄。不!我不能死!更不能被她拖累著死!
一個更加尖銳、狠戾的聲音在心底最深處驟然炸響。那聲音像一條蟄伏已久的毒蛇,
終于在這一刻徹底昂起了頭顱,吐出了冰冷猩紅的信子。強(qiáng)烈的求生欲,
混雜著深宮二十載淬煉出的殘忍本能,瞬間壓倒了所有無用的恐懼與軟弱。
她猛地用手背狠狠抹去臉上狼狽的汗水和不知何時涌出的淚水,
力道大得在臉頰上留下清晰的紅痕。撐在地毯上的手指用力收緊,指節(jié)繃得死白。
借著這股狠勁,她硬生生地抬起了頭,目光直直刺向那扇緊閉的朱漆大門。
那雙剛剛還空洞絕望的鳳眸深處,如同投入冰湖的兩塊灼炭,驟然竄起駭人的火焰。
那火焰并非溫暖的生機(jī),而是冰冷的、燃燒著孤注一擲的毒炎。她不能坐以待斃!
這盤由她開始下子的大棋,憑什么輕易就被別人定了勝負(fù)?窗外呼嘯的風(fēng)雪聲,
此刻聽來不再只是寒冷,更如同兵戈交擊的前奏。她踉蹌地站起身,
走向靠墻擺放的那面巨大的菱花銅鏡。
鏡中映出一個面色慘白、眼神卻如同淬血母豹的女人——趙琬宜,曾經(jīng)的繼后,
如今的新晉太后。曾經(jīng)刻意模仿的端莊溫和在這雙毒焰灼燒的眼底已蕩然無存,
只剩下最赤裸的權(quán)欲與狠厲。她的目光如同冷冽無情的刻刀,
在鏡中女子那失卻血色的臉頰、緊繃的唇角、染著薄薄淚光而顯銳利非常的眉梢一點點剜過。
最終,定格在那雙此刻燃燒得幾乎噴出實質(zhì)火焰的眼眸深處。她抬起手,
緩慢而極其用力地將散落在頰邊的一縷濕發(fā)捋至耳后。那動作帶著一種近乎殘忍的冷靜。
“你是我生下來的。”她對著鏡中那個兇狠的靈魂,一字一頓地低語,
聲音仿佛摻雜著冰棱撞擊的碎響,“你身上流著我的血。你能做到的,我能做到,你敢做的,
我更敢去做。
”“母后的位置……”趙琬宜的嘴角忽然極其緩慢地向上扯出一個極其扭曲的弧度,
一個比哭更猙獰百倍的冷笑,在那張蒼白又狠戾的面容上緩緩展開。那笑容里沒有一絲暖意,
只有一片深不見底、令人脊背發(fā)涼的寒意?!啊瓘膩矶际?,你死,我活。
”沉重的紫檀木大門再次被無聲地推開,御前總管高全的身影如同一個沉默的幽靈,
悄無聲息地滑入光線昏暗的偏殿。高全低垂著頭顱,姿態(tài)卑微恭敬到了極點,
仿佛要將自己整個融化在腳下那片幽暗的光影里。他的聲音壓得極低,
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地縫中艱難擠出:“陛下,她…差人出宮了。
”新帝蕭睿倚靠在窗邊的軟榻上,身上僅著一件樣式簡單的玄色中衣,
褪去了所有帝王服飾帶來的沉重壓迫感。窗外沉沉的暮色如同浸透了墨汁的棉絮,
緩慢地滲透進(jìn)來,將室內(nèi)的光線壓得極低。他手中握著的不是奏章或玉佩,
而是一支剛剛?cè)紵^半的線香,幽微的紅點在指尖散發(fā)出極淡極淡的檀香氣味,
絲絲縷縷地飄散在凝固的空氣里。聽到高全的稟報,
他那雙一直凝望著窗外虛無某處的深邃眼眸,才微微動了一下。
那目光仿佛深潭之水遇見了投石,短暫的漣漪之下,是更加深沉的死寂?!叭チ撕翁??
”蕭睿的聲音毫無波瀾,平得像結(jié)了冰的湖面?!俺俏鳌瓘V濟(jì)當(dāng)鋪?!备呷穆曇舾土?,
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那邊有咱們的釘子傳回暗信,去的人是個生面孔,
當(dāng)了一件極舊的赤金累絲點翠花釵……似乎,是…舊時的制式。
”“累絲點翠花釵…”蕭睿低聲重復(fù)著,唇角幾不可察地繃緊了一瞬,
指尖那點幽微的香火紅點,在他的凝視下似乎跳動得更加微弱。片刻沉默后,他才又開口,
聲音依舊聽不出情緒:“跟著,看緊些?!鳖D了頓,
那深潭般的眼底似乎掠過一道極淡極薄的涼意,如同冰層下的暗流,“但不必急著…動手。
由她去?!?最后三個字輕飄飄的,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定論?!笆?。
”高全的頭垂得更深了,仿佛承受不住這簡短指令中蘊(yùn)含的冰冷重量。他幾乎是蜷縮著身體,
極快地倒退出了暖閣,沒有發(fā)出任何多余的聲響,厚重的宮門在身后重新閉合,
將室內(nèi)重新隔絕在一片混合著檀香與沉沉暮色的死寂里。線香終于燃燒殆盡,
最后一點紅芒無聲熄滅,只余一縷纖細(xì)的青煙在半空中掙扎片刻,便徹底消散。
蕭睿終于收回了凝望窗外虛空的目光。他緩緩抬起自己的手,指節(jié)分明而修長,
在窗外最后一絲微光的勾勒下顯得有些蒼白。指尖,那線香燃盡留下的一點極其細(xì)小的白灰,
被他用另一只手的指腹輕輕捻起。他低頭,看著指尖那點微不足道的白色灰燼,
指尖緩緩用力,像是要將這點細(xì)微的存在徹底碾入指腹皮膚的紋理之中。
那雙過于深幽的眸子里,映著窗外深不見底的夜色,同樣深不見底。片刻,
他無聲地牽動了一下唇角,似乎想要做出一個表情,但那弧度最終未能成形,
仿佛那張皮相之下,某種屬于鮮活生命的牽動早已僵硬。夜色如同粘稠的墨汁,
沉甸甸地潑灑下來,覆蓋了大周宮闕萬千。
一隊身著輕便甲胄、靴底裹著厚布的禁衛(wèi)如同融入夜色的蝙蝠,疾行在空寂漫長的復(fù)道上。
火把的光暈在寒風(fēng)中搖曳不定,
勉強(qiáng)照亮他們前方一小片冰冷的金磚地面和森然矗立的朱紅宮墻。
為首的禁衛(wèi)統(tǒng)領(lǐng)霍罡面色凝重,一雙鷹隼般的厲眼掃過幽深的甬道,
低聲對著隊伍中部簇?fù)碇囊粋€頎長身影稟報:“陛下,前方就是延福宮了。動靜已止息,
但那隊巡邏宮衛(wèi)…十人去查,音信全無!”被眾人簇?fù)碓谥行牡?,正是新帝蕭?!?/p>
他此刻并未身著象征至尊的龍袍,僅裹了一件暗沉無光的玄色常服,
肩頭似乎還籠罩著寒露的濕氣。連日徹夜不眠的陰鷙在他年輕的眉宇間刻下了深深的溝壑,
那銳利得如同開鋒刀口的線條,因緊繃而顯得愈發(fā)迫人?!斑M(jìn)去!”蕭睿的聲音低啞,
像是砂礫滾過鐵板,每一個字都帶著冰冷的金屬回響。他一手按在腰間佩劍冰涼的劍柄上,
指節(jié)因用力而泛白,手背上蜿蜒的青筋在晦暗的火光下清晰可見。
沉重的延福宮大門發(fā)出“吱呀——”一聲令人牙酸的澀響,被幾個禁衛(wèi)合力推開。
濃烈的血腥氣瞬間如暴虐的潮水撲面涌來!混雜著一種難以形容的腐臭焦糊氣味,
猝不及防地嗆入鼻腔,令人幾欲窒息。門內(nèi),并非想象中惡戰(zhàn)過后的狼藉。
眼前是一片令人毛骨悚然的“整潔”。偌大的宮院地面光潔如洗,沒有尸骸,
沒有斷裂的兵刃,甚至沒有一絲打斗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