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那句輕飄飄的話，就像是一根無形的針，精準地刺破了長孫沖那層用傲慢和狠厲偽裝起來的硬殼。
前廳里的空氣，瞬間凝固了。
程咬金那只準備揮出去的拳頭，硬生生地停在了半空中。他瞪著一雙牛眼，看看林默，又看看長孫沖，滿臉的不可思議。
印堂發(fā)黑？噩夢驚醒？
這位林先生……還會看相？
長孫沖臉上的譏笑，瞬間僵住了。他那雙陰鷙的三角眼里，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但很快就被更濃烈的憤怒所取代。
他感覺自己像是被當眾扒光了衣服，所有的偽裝和秘密，都被人一語道破！
“你……你胡說八道些什么！”他厲聲呵斥道，聲音卻不自覺地帶上了一絲色厲內(nèi)荏的虛弱，“一派胡言！你這種江湖騙子，除了會說這些模棱兩可的鬼話，還會什么！”
他怎么知道的？！
他怎么可能知道的？！
沒錯，自從玄武門之變后，他確實夜夜難眠。
他一閉上眼，就會夢到臨湖殿前那片詭異的綠地，夢到那個少年憑空變出神物的場景。那場景，像一根刺，深深地扎進了他驕傲的內(nèi)心里，讓他嫉妒，讓他恐懼，讓他寢食難安！
可這件事，他從未對任何人提起過！眼前這個泥腿子，是怎么知道的？！
“我是不是胡說，公子心里，應該比我更清楚?！?/p>
林默站起身，緩緩地繞著長孫沖走了一圈，那眼神，像是在打量一件有瑕疵的瓷器，充滿了審視和……惋?pad?。
“嘖嘖?！彼贿呑撸贿厯u頭，嘴里發(fā)出惋惜的咂嘴聲，“印堂發(fā)黑，此為晦氣纏身之兆。目下泛青，乃是心神耗弱之相。再加上你語聲雖厲，中氣卻虛浮無力，可見你早已是外強中干，色厲內(nèi)荏。”
他每說一句，長孫沖的臉色就白一分。
因為林默說的，全中！
他這幾天，確實是茶不思飯不想，精神萎靡到了極點。
“你……你休要在此妖言惑眾！”長孫沖強撐著，指著林默的手指，都開始微微顫抖。
程咬金在一旁，已經(jīng)徹底看傻了。
我的老天爺??！
這位林先生，不光會種地，會救人，竟然還精通醫(yī)卜星相？這……這還有什么是他不會的嗎？！
他看-向林默的眼神，已經(jīng)從之前的崇拜，上升到了一種近乎于盲目的信仰。
林默根本不理會長孫沖的辯解，他走到長孫沖面前，停下腳步，目光直視著他的眼睛，聲音忽然變得幽深而縹緲。
“長孫公子，你最近，除了夜不能寐之外，是否還時常感覺心口煩悶，四肢無力，甚至……對某些閨房之事，也有些力不從心了？”
“轟！”
這最后一句話，如同一記重錘，狠狠地砸在了長孫沖的天靈蓋上！
讓他整個人都懵了！
他……他怎么連這個都知道？！
閨房之事，力不從心……這可是他身為一個男人，最大的，也是最隱秘的痛楚！
因為嫉妒和焦慮，他這幾天確實……雄風不再。為此，他甚至偷偷找了幾個名醫(yī)，卻都束手無策。
這件事，天知地知，他知，連他最親近的侍妾都未必清楚，這個林默，他是怎么知道得一清二楚的？！
難道……他真的會讀心術(shù)？他真的是神仙？！
恐懼！
一種前所未有的，深入骨髓的恐懼，瞬間攫住了長孫沖的心臟！
他看著林默那雙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只覺得對方不再是一個泥腿子，而是一個披著人皮的惡魔！
“你……你……”他指著林默，嘴唇哆嗦著，一個完整的字都說不出來。
“噗通！”
長孫沖身子一軟，竟不受控制地向后跌坐下去，幸好被他身后的家仆眼疾手快地扶住了，才沒有當場出丑。
可即便如此，他那失魂落魄、面如死灰的樣子，已經(jīng)說明了一切。
林默說的，全是真的！
前廳里，一片死寂。
程咬金張大了嘴巴，已經(jīng)不知道該用什么表情來表達自己的震驚了。他只是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腰，感覺某個地方?jīng)鲲`颼的。
乖乖，這位林先生，也太狠了吧！
殺人誅心?。?/p>
這簡直是當著所有人的面，把長孫沖的底褲都給扒了，還順便踩上幾腳！
林默看著長孫沖那副丟了魂的模樣，心中冷笑。
跟我斗？你還嫩了點！
他剛才說的那些，自然不是什么相術(shù)，而是最基礎(chǔ)的心理學和觀察學。
像長孫沖這種自視甚高的世家子弟，突然遇到了一個在各方面都碾壓自己的存在，嫉妒和焦慮是必然的。長期處于這種負面情緒下，失眠、精神不振、內(nèi)分泌失調(diào)都是基操。至于那方面不行……更是再正常不過的并發(fā)癥了。
他不過是利用了系統(tǒng)賦予的超強感知力，察覺到了長孫沖身體的虛弱，再結(jié)合心理學，進行了一次精準的“忽悠”。
效果，顯然好得出奇。
“長孫公子?！绷帜穆曇?，再次響了起來，打破了寂靜，“你之所以會如此，并非是你身體有恙，而是……你被不干凈的東西，給纏上了。”
“不……不干凈的東西？”長孫沖的眼神里，流露出極度的恐懼。
“沒錯?！绷帜c了點頭，表情變得無比嚴肅，“我看你眉宇間黑氣繚繞，怨念叢生。想必，是玄武門那天，死在你秦王府刀下的冤魂，纏上了你啊！”
玄武門！冤魂！
這幾個字，像是一道催命符，徹底擊潰了長孫沖最后一道心理防線！
他雖然囂張跋扈，但本質(zhì)上，還是個沒上過戰(zhàn)場的溫室花朵。玄武門之變，他雖然沒有親臨，但也聽說了那血流成河的慘狀。
一想到那些被殺的宗室貴胄，變成厲鬼來找自己索命……
“啊！”
長孫沖發(fā)出一聲驚恐的尖叫，再也顧不上什么公子的儀態(tài)，連滾帶爬地就想往外跑。
“鬼！有鬼??！別找我！不是我殺的你們！”
他那兩個家仆，也嚇得面無人色，連忙架起他，屁滾尿流地逃出了林府。
看著那主仆三人狼狽逃竄的背影，程咬金終于忍不住了，他一拍大腿，爆發(fā)出了一陣驚天動地的狂笑。
“哈哈哈哈！痛快！真是太他娘的痛快了！”他笑得眼淚都出來了，“先生！您這一手，可比俺老程的斧子厲害多了！俺服了！徹底服了！”
他現(xiàn)在對林-默，是又敬又怕。
敬的是先生的神機妙算，怕的是……自己哪天要是不行了，會不會也被先生一眼看穿？
林默看著長孫沖落荒而逃的背影，眼神古井無波。
他知道，這只是一個開始。
今天，他雖然把長孫沖給嚇破了膽，但也意味著，他跟長孫家，乃至背后整個世家集團的梁子，算是徹底結(jié)下了。
程咬金笑夠了，才湊了過來，臉上帶著一絲擔憂。
“先生，您這么得罪了長孫家那小子，怕是……會有些麻煩啊。他爹長孫無忌，可不是個好相與的角色?！?/p>
林默聞言，只是淡淡一笑。
他轉(zhuǎn)頭看向程咬金，問道。
“程將軍，你說，是拳頭硬的道理大，還是……嗓門大的道理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