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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選章節(jié)

寂靜的轟鳴 實體店的那巴 14019 字 2025-07-13 16:4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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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的炎熱如同看不見的粘稠糖漿,沉沉地包裹著整座城市。窗外的蟬鳴不知疲倦,

一聲疊著一聲,織成一張巨大而單調(diào)的聲網(wǎng),籠罩著高三(七)班死寂的教室。

空氣里懸浮著粉筆灰的顆粒,混合著舊書本紙張?zhí)赜械母稍餁馕叮?/p>

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屬于青春的汗意。黑板右上角,

鮮紅的電子倒計時牌冷酷地跳動著——【距高考:23天】。那猩紅的數(shù)字,

像懸在每個人頭頂?shù)倪_(dá)摩克利斯之劍,無聲地榨取著所剩無幾的氧氣。

陳默坐在教室靠窗倒數(shù)第二排的位置,那是他高中三年不變的“領(lǐng)地”。

窗外的法國梧桐枝葉繁茂,篩下晃動的光斑,落在他攤開的習(xí)題集上。他微微低著頭,

額前細(xì)碎的黑發(fā)垂下來,遮住了一部分過于專注的視線。

他的側(cè)臉線條在跳躍的光影里顯得有些清冷,薄唇習(xí)慣性地抿著,

透著一股生人勿近的疏離感。只有握筆的右手在草稿紙上疾速地劃動,發(fā)出沙沙的聲響,

像某種固執(zhí)而規(guī)律的蟲鳴。他在演算一道復(fù)雜的立體幾何輔助線,

鉛筆尖在紙上留下清晰銳利的軌跡,仿佛要將這無形的壓力切割開來。

只有坐在他斜后方的李哲,這個三年同桌兼死黨,

偶爾能從陳默微微蹙起的眉頭和筆下稍顯急促的線條里,捕捉到一絲不易察覺的心不在焉。

李哲的目光掠過陳默的肩膀,投向教室另一側(cè)靠墻的位置——那里坐著蘇晚。此刻,

蘇晚正低著頭,一縷柔軟的黑發(fā)從她耳后滑落,垂在她白皙的頸側(cè)。

她纖細(xì)的手指握著一支削得很尖的炭筆,

在一本厚厚的、邊緣已經(jīng)磨損的素描本上快速地涂抹著。她的神情同樣專注,

長長的睫毛在眼瞼下投下安靜的扇形陰影,嘴角帶著一絲幾乎看不見的、沉浸其中的柔和。

陽光恰好落在她攤開的素描本一角,

照亮了紙面上流暢的線條——畫的是窗外被風(fēng)吹動的梧桐葉,光影交錯,形態(tài)生動。

李哲無聲地嘆了口氣,收回目光,用筆帽輕輕戳了戳陳默繃緊的手臂外側(cè),

壓低了聲音:“喂,默哥,看那邊?!彼K晚的方向努了努嘴,“蘇晚又在畫葉子呢,

這都第幾張了?我看她畫葉子都畫出花兒來了?!标惸种械你U筆尖猛地一頓,

在紙上戳出一個突兀的小黑點。他沒有抬頭,只是握著筆的手指關(guān)節(jié)微微泛白,

泄露了瞬間被打擾的僵硬。他喉結(jié)極其輕微地滾動了一下,像是咽下了什么不該發(fā)出的聲音。

隔了兩秒,他才用一種刻意壓平的、毫無波瀾的語氣回應(yīng):“畫什么……是她的事。

” 聲音低沉,像在陳述一個與己無關(guān)的客觀事實。他重新低下頭,

強迫自己的視線聚焦在復(fù)雜的幾何圖形上,然而那些線條似乎短暫地失去了意義,

變得有些模糊。李哲撇撇嘴,小聲嘟囔:“你就裝吧。畢業(yè)冊都傳了快一圈了,你倆那兩頁,

還跟沒拆封的新書似的,空白得能跑馬。真打算把遺憾帶進大學(xué)城?。?/p>

” 他恨鐵不成鋼地又戳了一下陳默,力道加重了些,“就剩這么幾天了,

窗戶紙比城墻還厚,你們倆是打算用眼神交流到地老天荒?”陳默這次連回應(yīng)都欠奉,

只是把頭埋得更低了些,額前的碎發(fā)幾乎完全遮住了眼睛。

仿佛只要隔絕了李哲的目光和聲音,就能隔絕掉心底那片被提及名字就陡然掀起的波瀾。

然而,眼角的余光卻像是不受控制的風(fēng)箏線,悄然地、極其隱蔽地,越過前排攢動的人頭,

精準(zhǔn)地飄向那個靠墻的位置。他看到蘇晚似乎被李哲剛才稍高的音量驚動,

握著炭筆的手停頓了一下,微微側(cè)過頭,朝他們這邊望了一眼。

兩人的視線在空中極其短暫地觸碰了零點一秒,如同受驚的鳥雀,瞬間各自彈開。

蘇晚飛快地低下頭,幾縷散落的發(fā)絲垂落,試圖遮住微微發(fā)燙的耳根。

陳默則用力盯著草稿紙上那個被他戳出來的小黑點,仿佛要把它看穿。教室里依舊沉悶,

只有頭頂老舊吊扇有氣無力轉(zhuǎn)動的嗡嗡聲,和筆尖劃過紙張的沙沙聲交織。但在他們之間,

某種無形的電流,在這看似平靜的空氣中,無聲地激蕩、纏繞,又迅速被強行摁滅。

下課鈴像是終于掙脫了束縛,尖銳地撕裂了教室的沉悶。凝固的空氣瞬間流動起來,

桌椅板凳的挪動聲、喧嘩的說笑聲如同潮水般涌起。陳默幾乎是立刻合上了習(xí)題集,

動作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倉促。他站起身,沒有像往常一樣整理好桌面再走,

而是直接拿起桌上那個磨得有些發(fā)白的藍(lán)色保溫杯,

徑直朝教室后門走去——他要去走廊盡頭的飲水機接水。幾乎是同一時間,靠墻的位置,

蘇晚也迅速合上了素描本,動作輕而快,帶著一種刻意的自然。她將本子塞進桌肚,站起身,

手里拿著一個印著素雅小花的陶瓷杯,也朝著教室后門走去。目標(biāo)一致:飲水機。

兩人一前一后,隔著幾步的距離,匯入了涌向走廊的人流。陳默走在前面,背影挺直,

卻顯得有些僵硬。他能清晰地感覺到蘇晚就在身后不遠(yuǎn)的地方,

那熟悉的、極淡的某種植物清冽的皂角香氣,若有若無地飄過來,縈繞在鼻尖。

這氣息讓他原本平穩(wěn)的心跳驟然失序,咚咚咚地撞擊著胸腔,

聲音大得他疑心會被后面的人聽見。他下意識地加快了腳步,想拉開一點距離,

逃離這甜蜜又令人窒息的壓迫感。飲水機就在走廊盡頭靠窗的位置,旁邊是一扇敞開的窗戶,

能看到樓下籃球場上奔跑跳躍的身影和喧鬧的呼喊。此刻,飲水機前排著短短的三四個人。

陳默默默地排在了隊伍末尾,微微側(cè)身對著墻壁,視線落在窗外樓下某個無意義的點上,

仿佛那里有什么極其吸引他的東西。蘇晚的腳步在他身后停下,隔著一個人的距離。

她也沒有看他,目光低垂,落在自己握著杯子的手指上,指尖因為用力微微泛白。

空氣仿佛凝固了。周圍同學(xué)的談笑風(fēng)生、籃球場上的喧鬧,都像是隔著厚厚的毛玻璃,

模糊不清。只有他們兩人之間的這片小小空間,時間被無限拉長、粘稠。

沉默像一層透明的薄膜,包裹著他們。誰也沒有開口,

哪怕是最簡單的“你也接水啊”這樣的寒暄。每一次呼吸都顯得小心翼翼,

生怕驚擾了這脆弱的平衡,又仿佛在沉默中,有千言萬語在無聲地碰撞、試探。

終于輪到陳默。他上前一步,擰開保溫杯蓋,對準(zhǔn)出水口。溫?zé)岬乃髯⑷氡校?/p>

發(fā)出嘩嘩的聲響。他專注地盯著水位線,仿佛那是世上最重要的事。接滿水,

他迅速擰緊杯蓋,轉(zhuǎn)身離開。就在轉(zhuǎn)身的剎那,他的視線不可避免地掃過身后的蘇晚。

蘇晚也恰好在此時微微抬起頭,目光似乎想掠過他看向飲水機。

兩道視線再次猝不及防地在半空中相遇。如同被電流擊中,兩人幾乎是同時猛地低下頭,

動作快得驚人。陳默的心跳瞬間飆到了嗓子眼,耳根后迅速蔓延開一片滾燙。

他幾乎是落荒而逃,大步流星地朝著教室方向走回去,腳步快得像是在競走。

他甚至能感覺到自己后背的襯衫似乎都繃緊了。蘇晚站在原地,握著空杯子的手指緊了緊,

指尖冰涼。她微微吸了一口氣,才走上前去接水,水流注入杯中的聲音,

清晰地敲打著她同樣紊亂的心跳。剛才那一瞬間對視帶來的灼熱感,久久未能散去。

午后的陽光有些傾斜,圖書館巨大的落地窗將光線過濾成柔和的金黃,

均勻地灑在排列整齊的高大書架上,

空氣中彌漫著舊書特有的、令人心安的油墨與紙張混合的氣息。

這里是高三學(xué)生為數(shù)不多可以暫時逃離倒計時壓迫的“避難所”,

安靜得只剩下書頁翻動的沙沙聲和空調(diào)低沉的送風(fēng)聲。

陳默站在“自然科學(xué)”區(qū)那排熟悉的書架前,手指無意識地劃過書脊上那些熟悉的名字。

他其實并沒有明確要找哪本書,只是覺得這里的安靜能讓他紛亂的心緒稍微沉淀。

他抽出一本《時間簡史》,隨意地翻動著,目光卻并未聚焦在那些深奧的文字上。

下午飲水機旁那短暫而驚心動魄的對視,如同卡在心底的倒刺,

每一次心跳都帶來細(xì)微的牽扯感。就在這時,

一陣極其輕緩、幾乎要融進圖書館背景音的腳步聲由遠(yuǎn)及近。那是一種熟悉的節(jié)奏,

帶著一種獨特的輕盈和小心翼翼。陳默握著書脊的手指驟然收緊,指節(jié)微微泛白。

他不需要回頭,某種深植于潛意識的雷達(dá)已經(jīng)精準(zhǔn)地捕捉到了來者的信息——是蘇晚。

她的身影出現(xiàn)在書架的另一端。她微微低著頭,目光專注地掃過面前一排排書脊,

似乎在認(rèn)真尋找著什么。她走到陳默斜對面的位置停下,踮起腳,

伸手去夠書架上層的一本畫冊。陽光透過高窗,恰好勾勒出她纖細(xì)美好的側(cè)影,專注的神情,

微微揚起的脖頸線條,幾縷不聽話的發(fā)絲垂落頰邊。時間仿佛在這一刻被無限放慢、拉長。

陳默感覺自己的呼吸都停滯了。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動,血液奔流的聲音沖擊著耳膜,

幾乎蓋過了圖書館里所有的寂靜。他僵在原地,手中的《時間簡史》變得沉重?zé)o比。

他想立刻轉(zhuǎn)身離開,逃離這令人窒息的甜蜜困境,雙腳卻像被釘在了原地。他想開口,

哪怕只是說一句“你也來找書?” 可喉嚨像是被無形的棉花堵住,發(fā)不出任何聲音。

他甚至能清晰地聞到那縷熟悉的、清冽的皂角香氣,若有若無地飄散過來,纏繞著他的感官。

蘇晚的手指觸碰到了那本畫冊的書脊,將它抽了出來。

她似乎也感覺到了斜對面那道存在感極強的目光,拿著書的手微微頓了一下,

卻沒有立刻轉(zhuǎn)頭。她只是垂下眼睫,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陰影,

臉頰似乎染上了一層極淡的、不易察覺的紅暈。她捧著書,站在原地,仿佛也在猶豫,

是翻看,還是離開?是等待,還是打破沉默?兩人隔著幾排書架,隔著幾米的距離,

隔著流淌的安靜陽光,無聲地僵持著??諝饫飶浡环N微妙的張力,

仿佛充滿了無形的、一觸即破的肥皂泡。每一次呼吸都小心翼翼,每一次心跳都清晰可聞。

書頁上的文字模糊成一片無意義的符號,圖書館里其他的存在感都消失了,

整個世界仿佛只剩下書架兩端這兩個靜止的身影,

以及在他們之間洶涌澎湃、卻找不到出口的暗流。最終,誰也沒有邁出那一步。

陳默像是耗盡了所有勇氣,猛地將手中的《時間簡史》塞回書架原位,

動作帶著一絲倉皇的狼狽,然后頭也不回地轉(zhuǎn)身,大步流星地朝著閱覽區(qū)的方向走去,

腳步快得帶起一陣微小的氣流,卷動了書架上的塵埃。蘇晚聽到那略顯急促的腳步聲遠(yuǎn)去,

才慢慢抬起頭,望著陳默消失在書架拐角的背影,眼神復(fù)雜。她低頭看了看手中的畫冊,

封面精美的印刷圖案此刻卻顯得索然無味。她輕輕嘆了口氣,將畫冊也放回了原處,

手指在那本書脊上停留了片刻,才轉(zhuǎn)身,朝著另一個方向,

安靜地離開了這片令人心悸的“戰(zhàn)場”。陽光依舊溫暖,塵埃在光柱里無聲飛舞,

剛才那無聲的對峙,仿佛從未發(fā)生。只有各自心頭那擂鼓般的心跳余韻,

還在固執(zhí)地提醒著剛才那令人窒息又無比渴望的靠近。夕陽的余暉染紅了教室的窗欞,

給課桌椅都鍍上了一層暖融融的金邊。值日的同學(xué)已經(jīng)離開,教室里只剩下陳默和李哲,

以及后排兩個還在爭論習(xí)題的女生。白天的喧囂沉淀下來,空氣里飄浮著淡淡的粉筆灰味道。

陳默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沒有像往常一樣立刻拿出習(xí)題。他低著頭,

目光專注地落在課桌右下角那一小塊不起眼的木質(zhì)桌面上。那里,

用鉛筆刻著幾道極其細(xì)小的劃痕,仔細(xì)看去,是幾行微縮版的數(shù)學(xué)題,字跡清晰而銳利。

從高一到現(xiàn)在,密密麻麻,層層疊疊,幾乎占據(jù)了一小片“領(lǐng)土”。這是他隱秘的樹洞,

無人知曉的習(xí)慣。每當(dāng)心緒難平,尤其是那些因蘇晚而起的、無法言說的波瀾在心底翻涌時,

他就會用鉛筆尖,在這里刻下一道新的題目。那些復(fù)雜的公式和符號,像是一道道封印,

試圖將翻騰的情緒禁錮在理性的牢籠里。他拿起削得極尖的鉛筆,

筆尖懸在那一小片“題林”的邊緣,微微顫抖。下午圖書館里那無聲的對峙,

蘇晚側(cè)影沐浴在陽光下的畫面,又一次無比清晰地撞進腦海。一種強烈的沖動攫住了他,

不是解題的欲望,而是想要傾訴的渴望,一種想要打破某種無形壁壘的孤勇。筆尖落下,

不再是復(fù)雜的公式,而是極其緩慢地、一筆一劃地刻下幾個字??毯酆軠\,

卻異常清晰:蘇晚。寫完這兩個字,仿佛耗盡了全身力氣。

一股巨大的羞赧和恐慌瞬間席卷而來,燒得他耳根滾燙。

他幾乎是立刻用橡皮擦瘋狂地、用力地去擦那兩個字!橡皮碎屑簌簌落下,

木質(zhì)桌面被擦得發(fā)白、發(fā)毛。直到那兩個字的輪廓徹底模糊,再也看不出原本的模樣,

只剩下一個被擦得粗糙發(fā)白的小塊,他才像脫力般停手,胸口劇烈起伏,

額角滲出細(xì)密的汗珠。仿佛剛才不是刻字,而是經(jīng)歷了一場驚心動魄的冒險?!拔梗?,

走不走?人都快走光了?!?李哲收拾好書包,走過來拍了下他的肩膀,

大大咧咧的聲音打破了寂靜。陳默猛地回過神,像是被撞破了什么秘密,

身體幾不可察地一僵。他迅速將草稿本蓋在課桌那個被擦白的小塊上,動作快得有些慌亂。

“嗯,走?!?他低聲應(yīng)道,抓起書包,站起身,看也沒看李哲,低著頭快步朝教室外走去。

李哲看著他幾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又狐疑地回頭看了一眼他剛才坐的位置,

目光落在那本被刻意蓋住的草稿本上。他挑了挑眉,眼神里閃過一絲了然和無奈的笑意,

搖了搖頭,跟了上去。看來這棵樹,比他想的還要悶。與此同時,蘇晚已經(jīng)回到了家。

她的房間不大,卻整潔而溫馨,靠窗的書桌上,攤開著那本厚厚的素描本。

窗臺上擺著幾盆小小的綠植,在夕陽下舒展著葉片。她沒有開燈,

就著窗外透進來的最后一點天光,坐在書桌前。她小心翼翼地翻開素描本,

動作輕柔得像是在對待易碎的珍寶。厚厚的本子里,

大部分畫的是風(fēng)景、靜物、窗外的四季流轉(zhuǎn)。然而,在靠近本子中間,

有幾頁的紙張邊緣顯得格外毛糙,像是被反復(fù)翻看過無數(shù)次。她纖細(xì)的手指,

帶著一種近乎虔誠的微顫,

輕輕捻開其中一頁的夾層——那是她特意用薄薄的膠帶粘合起來的雙層紙頁。

夾層被小心地掀開,里面并非空無一物。那里,靜靜地躺著許多張小紙片。

每一張都只有巴掌大小,紙張的邊緣被摩挲得微微卷起,顯得有些柔軟。紙片上,

是用炭筆快速勾勒的線條,簡潔而傳神。畫的都是同一個人——陳默。

有他趴在課桌上睡覺時,

只露出小半張臉和凌亂黑發(fā)的樣子;有他站在講臺前解一道極難的物理題時,

微微蹙眉、眼神專注的瞬間;有他在籃球場邊,安靜地看著別人打球,

夕陽勾勒出他清瘦挺拔的側(cè)影;甚至還有那次在飲水機旁,他慌亂轉(zhuǎn)身離開時,

后頸那一小塊微微發(fā)紅的皮膚……一張,又一張。每一張都捕捉了他不經(jīng)意間流露的神態(tài),

每一個線條都浸透了作畫者無聲的凝視。蘇晚的手指,

帶著無限的溫柔和一絲難以言喻的酸澀,輕輕撫過這些小小的畫片。

她的指尖停留在最新夾入的一張上——那是今天下午在圖書館,隔著書架,他僵立在那里,

陽光落在他肩頭,握著書本的手指用力到指節(jié)泛白的樣子。畫得有些潦草,

卻精準(zhǔn)地抓住了他那一刻的緊繃和……無措。她看著這張小小的側(cè)臉?biāo)賹?,看了很久很久?/p>

夕陽的最后一抹余暉徹底沉入地平線,房間陷入朦朧的昏暗。她輕輕地將夾層合攏,

用指尖仔細(xì)地?fù)崞竭吘壍哪z帶,確保它們完美地貼合在一起,將所有的秘密再次安全地封存。

然后,她將素描本合上,鄭重地放進抽屜的最深處,輕輕落鎖。房間里徹底暗了下來,

只有她眼中,還殘留著畫中人模糊的輪廓和心頭揮之不去的悸動。第九十九張了。

她無聲地對自己說。畢業(yè)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空氣里彌漫著一種混合了焦躁、傷感與隱隱期待的氣息。高三的教學(xué)樓,

像一艘即將完成漫長航程的巨輪,在最后的時光里顯得有些喧囂而混亂。這天課間,

李哲像一陣旋風(fēng)般沖進教室,手里揮舞著一本厚厚的冊子,嗓門洪亮:“嘿!畢業(yè)紀(jì)念冊!

新鮮出爐!班長讓我發(fā)下去,大家抓緊時間寫?。懞脗骰貋?!最后留個念想!

” 他動作麻利,像發(fā)傳單一樣,一本本地塞到每個人的課桌上。

一本深藍(lán)色硬殼封面、燙著金色?;蘸汀扒啻杭o(jì)念冊”字樣的冊子,

“啪”地一聲落在陳默的課桌上。陳默的目光從習(xí)題上移開,落在這本冊子上,眼神復(fù)雜。

他伸出手,指尖觸碰到那光滑的封面,帶著一絲遲疑。翻開第一頁,是全班合影,

一張張熟悉又即將各奔東西的面孔擠在一起。他快速地翻動著,紙張發(fā)出嘩嘩的輕響。

目光最終定格在屬于“陳默”的那一頁。頁面設(shè)計得很青春,有留照片的位置,

有寫興趣愛好、座右銘的空白,最下面是大片的空白區(qū)域,供同學(xué)留言。此刻,他的這一頁,

空空蕩蕩,如同無人踏足的雪地。只有頁眉處打印著他的名字,顯得有些孤零零。他拿起筆,

筆尖懸在“興趣愛好”那一欄上方,久久沒有落下。寫什么?數(shù)學(xué)?物理?看書?

這些都太普通,太“陳默”了??沙诉@些,他還能寫什么?

他的目光不受控制地飄向蘇晚的位置。她正低著頭,也在翻看自己的那本紀(jì)念冊,側(cè)臉安靜,

看不清表情。陳默握著筆的手指緊了緊,最終,只是在“興趣愛好”欄里,

極其工整地寫下了兩個詞:【數(shù)學(xué)】、【閱讀】。字跡和他的人一樣,干凈、克制,

帶著一絲疏離的冷淡。寫完這兩個詞,他的目光落在下面那片巨大的空白留言區(qū)。

那里仿佛是一個深淵,吸引著他,又令他望而生畏。他想寫點什么,哪怕是最簡單的祝福。

可腦海里閃過的無數(shù)個念頭,最終都指向同一個名字,同一個身影。那些呼之欲出的字句,

像滾燙的巖漿堵在喉嚨口,灼燒著,卻無法沖破那層堅硬的、名為“膽怯”的巖殼。

他最終只是默默地將筆放下,把畢業(yè)冊合上,推到了課桌的一角,仿佛那是什么燙手的東西。

那片空白,像一面無聲的鏡子,映照著他內(nèi)心的兵荒馬亂。蘇晚那邊,氣氛同樣凝滯。

她翻到屬于自己的那一頁。頁面設(shè)計是淡雅的淺紫色,角落印著幾朵小小的櫻花。

她拿出自己最好看的那支鋼筆,吸飽了藍(lán)黑色的墨水。筆尖懸在“夢想”那一欄上方。夢想?

她曾經(jīng)想當(dāng)一個畫家,背著畫板走遍世界的角落。

但現(xiàn)在……這個夢想似乎蒙上了一層朦朧的紗,紗的后面,總是隱約映著一個人的影子。

她猶豫了很久,筆尖落下,寫下的卻是:【希望生活平靜,有陽光,有書,有畫。

】 避重就輕,模糊不清。她的目光,同樣落在了下方那片等待填滿的空白留言區(qū)。心,

像被一只無形的手攥緊了。她多么希望,那個人的筆跡能出現(xiàn)在這里,

哪怕只有一句“畢業(yè)快樂”。她甚至能想象出他寫字的姿態(tài),微微低著頭,字跡清晰有力。

可……他會寫嗎?以他那樣冷淡的性格?蘇晚的眼神黯淡下去,

一種巨大的失落感沉甸甸地壓在心口。她輕輕嘆了口氣,將鋼筆的筆帽緩緩旋上,

動作帶著一種無可奈何的放棄。她合上自己的紀(jì)念冊,將它小心地放進書包側(cè)袋,

仿佛在珍藏一份注定會留下遺憾的禮物。那一片刺眼的空白,無聲地嘲笑著她三年的沉默。

兩本畢業(yè)冊,如同兩個沉默的證人,安靜地躺在各自的課桌里。那空白的留言區(qū),

成了橫亙在兩人之間,一道越來越深、越來越難以跨越的鴻溝。時間,

就在這種無聲的僵持和各自的心事重重中,一點點滑向那個注定分離的節(jié)點。

午后的陽光懶洋洋地透過窗戶,教室里彌漫著一種高考前特有的、疲憊與亢奮交織的粘稠感。

李哲抓耳撓腮地對著一道解析幾何題,眉毛擰成了疙瘩,

嘴里念念有詞:“這輔助線到底添哪兒?。磕?!江湖救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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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25-07-13 16:42: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