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之日，我撕了喜袍，當(dāng)眾和林雪嫣解除婚約。前世她騙我救命之恩，
害我武功盡廢雙腿殘斷。最后和庶弟將我關(guān)在地牢折磨至死。重生歸來，我當(dāng)眾悔婚，
發(fā)誓再也不重蹈覆轍。宮宴上庶弟獻(xiàn)上偷來的《千里江山圖》博得滿堂彩。「兄長，
您該不會空手而來吧？」他語帶挑釁。我平靜呈上邊疆要塞圖冊，滿朝哄笑。
「寒王殿下莫不是拿本破書糊弄陛下？」皇帝翻開圖冊卻驟然起身：「傳旨！
賜婚寒王與莫將軍嫡女！」后來叛軍逼宮，庶弟拖著斷腿狂笑：「葉寒你也有今天！」
我反手掐住他的脖子時，莫兮音的長槍已挑飛叛軍首領(lǐng)的頭盔。
月光下她染血的臉龐美得驚心：「世子，這次終于沒認(rèn)錯救命恩人?！埂阜蚱蕖獙Π荨?/p>
禮官那拖得老長的調(diào)子，裹著熏人的暖香和滿堂虛偽的賀喜聲，像淬了毒的針，
狠狠扎進(jìn)我腦子里。我葉寒，這是回來了。回到這紅得刺眼、紅得令人作嘔的喜堂，
回到這地獄入口。前世臨死的畫面，毒蛇般噬咬上來：地牢里滲著血水的冰冷石壁，
雙腿被廢后拖行磨出的森森白骨。林雪嫣和葉幀那對狗男女在搖曳油燈下，一邊茍合，
一邊對我露出的、混合著快意與殘忍的冷笑……掌心黏膩的汗浸透了滑溜的紅綢?！负绺?？
」旁邊蓋著紅蓋頭的林雪嫣，聲音柔得能滴出水，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疑惑和催促。
前世我就是被這溫順的假象騙了一生，耗盡心力助她林家扶搖直上，
換來的是她和葉幀的茍合，是那碗廢我武功、斷我雙腿的毒藥，是地牢里永無止境的酷刑！
巖漿般的恨意轟然炸開！燒得五臟六腑都在扭曲！在禮官最后一個尾音即將落下的瞬間，
在所有人期待的目光聚焦過來的剎那——「啪！」我猛地甩手，那條象征「結(jié)發(fā)同心」
的赤紅綢緞，被我狠狠摜在地上，濺起細(xì)微的塵埃。緊接著，雙手抓住喜服前襟，
用力向外狠狠一撕！「嗤啦——！」裂帛聲尖銳刺耳，瞬間蓋過了所有喧嘩。
鑲金繡蟒的厚重喜服，被我像甩掉一塊骯臟的裹尸布，粗暴地剝離、甩開，委頓于地。
露出內(nèi)里素白的中衣，在一片灼目的紅海中，孤絕得刺眼。死寂。絕對的死寂。幾百雙眼睛，
帶著難以置信的驚愕，死死釘在我身上，如同在看一個瘋子。林雪嫣的身體劇烈一晃，
蓋頭下珠翠亂響。她下意識伸手，只抓到一片虛空。「寒兒！你瘋魔了不成？！」
老王爺葉承宗，我那名義上的父親，霍然站起，臉色鐵青，指著我的手抖得如同風(fēng)中殘葉，
帶翻了手邊的茶盞，滾燙的茶水潑了一地。我挺直脊背，迎上那足以壓垮人的目光，
聲音斬釘截鐵，砸碎這片死寂：「這婚，不成了。」「轟——！」短暫的死寂后，
是炸鍋般的嘩然！「葉寒??！」林尚書林正德，林雪嫣的親爹，一張老臉漲成豬肝色，
排開眾人沖到我面前，唾沫星子幾乎噴到我臉上，「天子駕前！御賜姻緣！
你竟敢如此羞辱我林家，羞辱陛下！你眼里還有沒有倫常綱紀(jì)！有沒有陛下！」
他吼得聲嘶力竭，胸膛起伏，仿佛受了天大的冤屈。前世，就是這副嘴臉，
一次次騙走我的信任，讓我對林家掏心掏肺?！副承艞壛x！狼心狗肺！陛下！老王爺！
你們要為小女做主?。 沽终麓沸仡D足?；实鄄傅哪樕缫殉寥绾谒?，
威嚴(yán)的目光如同冰錐，沉沉壓來：「葉寒！你可知你在做什么？此乃御賜姻緣！豈容你兒戲！
」「陛下息怒！臣教子無方！臣有罪！」葉承宗撲通跪下，額頭重重磕在地毯上。
他抬頭看我，震怒之下，眼底深處卻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狠辣？就在這時，
一個帶著明顯幸災(zāi)樂禍的聲音插了進(jìn)來，不高，
卻足以讓所有人聽見：「大哥……您這是怎么了？大喜的日子，莫不是……魘著了？」葉幀，
我那好庶弟，從人群后「關(guān)切」地擠出來，臉上是恰到好處的擔(dān)憂，
眼底卻閃爍著惡毒的竊喜。他假惺惺地想去攙扶搖搖欲墜的林雪嫣，「嫂嫂莫怕……」
「滾開！」我猛地側(cè)身，凌厲的目光如刀鋒般剮向他，毫不掩飾其中的冰冷殺意。
葉幀被我眼中實質(zhì)般的戾氣駭?shù)脺喩硪唤?，伸出的手僵在半空，臉上的假笑也凝固了?/p>
「這里沒有你的嫂嫂。」我盯著他，一字一頓，聲音不大，卻帶著徹骨的寒意，
「更輪不到你來假惺惺?！谷~幀的臉色瞬間變得極其難看，青白交加，
眼底的怨毒幾乎要溢出來。他張了張嘴，似乎想反駁，
卻被我眼神里的煞氣逼得生生咽了回去?！改跽?！你還敢這么對你弟弟！」
葉承宗見我呵斥葉幀，更是怒不可遏，仿佛被踩了尾巴的貓。皇帝的臉色已經(jīng)難看到了極點(diǎn)，
他猛地一拍扶手：「夠了！」?jié)M堂瞬間鴉雀無聲?；实郾涞囊暰€掃過跪地的葉承宗，
掃過氣得發(fā)抖的林正德，掃過一臉怨毒的葉幀，最后落在我身上，
帶著審視與震怒：「世子葉寒，御前失儀，悔婚辱親，大逆不道！著禁足王府思過三月！
無詔不得出府半步！滾下去！」「陛下……」林正德還想哭訴?！噶智洌 ?/p>
皇帝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壓，「此事，到此為止！休要再提！」
林正德嚇得一哆嗦，不甘地閉上了嘴。葉承宗也重重叩首：「臣……遵旨。謝陛下隆恩?！?/p>
只是那「隆恩」二字，咬得格外重，帶著壓抑的憤怒。我面無表情，
對著皇帝的方向微微一躬身，看也不看地上那團(tuán)刺目的紅喜服，
更不看那蓋頭下抖得如同風(fēng)中落葉的林雪嫣，以及葉幀那幾乎要吃人的眼神。轉(zhuǎn)身，
在一片死寂和無數(shù)道復(fù)雜目光的注視下，大步流星地走出了這片虛偽的喜堂。
厚重的王府大門在身后轟然關(guān)閉，隔絕了外面所有的喧囂、窺探和惡意。高墻深院，
熟悉的亭臺樓閣，此刻卻像一座華麗的囚籠。「世子……」
王府的老管家福伯顫巍巍地迎上來，滿臉憂色。他是少數(shù)幾個真心待我的人之一，
前世我被囚地牢，他還曾偷偷送過水，后來卻被葉幀活活打死?？粗先岁P(guān)切的眼神，
我心中戾氣稍緩：「福伯，無事?？春迷鹤樱魏稳瞬坏萌雰?nèi)打擾。」
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甘?，老奴明白?！垢２畱?yīng)下，眼中憂慮更甚，卻不再多問。
剛踏入我獨(dú)居的寒松院，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就追了過來：「喲，
這不是我們剛剛在喜堂上威風(fēng)八面、連陛下賜婚都敢悔的世子嗎？」
葉幀斜倚在院門口的回廊柱子上，雙臂抱胸，臉上是毫不掩飾的譏諷和得意。
他身后跟著兩個他院里的心腹小廝，同樣一臉看好戲的表情。葉幀踱步進(jìn)來，
目光在我這素雅卻冷清的院子里掃了一圈，嘖嘖出聲，「大哥，不是我說你，
放著好好的尚書府嫡女、未來岳丈的助力不要，非要當(dāng)眾發(fā)瘋，把自己搞成這副德行，
圖什么呀？」他走近幾步，壓低聲音，
帶著惡意的揣測：「莫非……是那林雪嫣早就不干凈了？
讓你當(dāng)眾發(fā)現(xiàn)了什么見不得人的勾當(dāng)？」他故意說得曖昧，眼神下流，「也是，那種女人，
表面裝得冰清玉潔，背地里指不定……」「閉嘴?！刮掖驍嗨曇羝降瓱o波，
甚至沒看他一眼，徑自走到院中的石桌前坐下，給自己倒了杯冷茶。
葉幀被我無視的態(tài)度激怒，臉色一沉：「葉寒！你少給我擺這副高高在上的臭架子！
你以為你還是原來那個世子？你現(xiàn)在就是個被陛下厭棄的籠中鳥！父親對你失望透頂！
你還有什么可狂的？」我端起冷茶，抿了一口，任由那冰涼的苦澀滑入喉嚨，才緩緩抬眼，
看向他?！肝铱癫豢瘢c你何干？」我放下茶杯，聲音冷冽如冰，「葉幀，
收起你那點(diǎn)可憐的小心思。在我眼里，你連跳梁小丑都算不上。滾出我的院子，
別臟了我的地方?！埂改?！」葉幀被我毫不留情的羞辱氣得臉色鐵青，
指著我的手指都在哆嗦，「好！好得很！葉寒！我看你能嘴硬到幾時！三個月禁足？哼！
我等著看你三個月后，還怎么在這京城立足！到時候，我要你跪著求我！」他撂下狠話，
帶著滿腔怒火和怨毒，拂袖而去。院門被他的小廝重重甩上，發(fā)出沉悶的響聲。
世界終于清靜了。夜幕低垂，寒松院一片死寂。三個月禁足？正合我意。夜深人靜，
萬籟俱寂。王府的巡夜護(hù)衛(wèi)剛過，一道黑影如同融入夜色的貍貓，悄無聲息地翻過高墻，
幾個起落便消失在鱗次櫛比的屋頂之間。將軍府，演武場。月光如練，
清冷地灑在空曠的場地上。一個纖細(xì)卻挺拔的身影，
正一遍遍地重復(fù)著枯燥的槍術(shù)基礎(chǔ)動作——刺、扎、撩、撥、掃。汗水浸濕了她額前的碎發(fā)，
貼在光潔的額角。她抿著唇，眼神專注而堅定，每一次出槍都帶著破空的風(fēng)聲，穩(wěn)、準(zhǔn)、狠。
月光勾勒著她略顯稚嫩卻已初具英氣的側(cè)臉輪廓，汗水順著下頜滑落，滴在干燥的地面上，
暈開深色的印記。莫兮音。那個前世被我辜負(fù)、錯認(rèn)，卻在我死后默默為我收斂尸骨的女子。
那個真正在皇家獵場，從死人堆里把我背出來的姑娘。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緊緊攥住，
又酸又脹，帶著前世沉重的愧疚和今生失而復(fù)得的狂喜。
我就這樣隱在演武場外一棵高大的梧桐樹影里，貪婪地看著她每一個動作，
聽著那單調(diào)卻有力的槍風(fēng)破空聲。她沒有察覺到我的存在。
她的世界仿佛只剩下那桿沉重的長槍和眼前虛無的敵人。汗水濕透了她的勁裝，
勾勒出少女正在抽條的身形。她累了，動作慢了下來，撐著槍桿微微喘息，
抬頭望著天上的月亮，眼神有些放空，不知在想些什么。月光下，那被汗水打濕的側(cè)臉，
有一種驚心動魄的堅韌之美。前世，我醒來時，為何只看到林雪嫣那張?zhí)搨蔚哪槪?/p>
為何沒有多問一句，多查一查？巨大的悔恨如同潮水般將我淹沒。我看著她一遍遍練習(xí)，
看著她擦拭汗水，看著她最后收起長槍，拖著疲憊卻依舊挺直的背影，
一步一步走回?zé)艋饻嘏拈|閣小樓。直到那扇窗欞透出的燭光熄滅，我依舊站在原地，
像一尊沉默的石像，任由寒露沾濕衣襟。天邊泛起魚肚白時，我才如同來時一般，
悄無聲息地離開。三個月，足不出戶。外界的風(fēng)言風(fēng)語被高墻隔絕。葉幀來過幾次，
帶著各種「關(guān)切」的禮物和更加刻薄的嘲諷，都被福伯冷著臉擋了回去?；实蹓鄢?，
宮門大開。禁足令解除，我換上世子常服，踏入久違的皇宮。雕梁畫棟，金碧輝煌，
絲竹管弦之聲靡靡，一派盛世華章。葉幀穿著一身簇新的錦袍，混在一群貴公子中間，
顯得意氣風(fēng)發(fā)。他憑借那篇偷來的《蒼生賦》，竟也得了皇帝青眼，
特許他參與今日的貴戚交流?？吹轿疫M(jìn)來，他眼中立刻閃過毫不掩飾的惡意和得意?！竼?，
這不是被關(guān)了三個月的葉世子嗎？」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響起，是吏部侍郎家的公子，
向來和葉幀走得近，「難得出來透透氣，不知給陛下準(zhǔn)備了什么壽禮？可別空手而來，
惹得陛下不快??？」周圍幾個公子哥發(fā)出低低的嗤笑聲。葉幀端著酒杯，慢悠悠地踱步過來，
臉上堆著假笑：「兄長，您可算出來了。弟弟我甚是掛念?！顾抗鈷哌^我空空如也的雙手，
故意提高了聲音，「兄長今日為陛下賀壽，想必準(zhǔn)備了一份別出心裁的大禮吧？
弟弟我可是翹首以盼呢！」他特意強(qiáng)調(diào)了「別出心裁」四個字，帶著濃濃的挑釁。
林正德就坐在不遠(yuǎn)處，聞言捋著胡須，冷哼一聲，聲音不大不小，
剛好能讓附近的人聽見：「哼，連御賜姻緣都能當(dāng)兒戲的人，對陛下壽辰又能有幾分真心？
怕是連個像樣的物件都拿不出手！」我面無表情，無視這些聒噪的蒼蠅。獻(xiàn)禮環(huán)節(jié)，
南海的珊瑚樹，西疆的夜明珠，北地的雪貂裘……奇珍異寶流水般呈上，引來陣陣驚嘆。
輪到葉幀了。他深吸一口氣，臉上帶著自信滿滿的笑容，親自捧著一個巨大的錦盒上前，
朗聲道：「陛下洪福齊天，澤被蒼生！臣子葉幀，感念陛下仁德，請方士游覽我朝壯麗山河，
嘔心瀝血，耗時三載，方繪成此《千里江山風(fēng)光圖》！今日獻(xiàn)給陛下，愿我大夏江山，
如畫中錦繡，千秋萬代，永世昌??！」錦盒打開，
兩名內(nèi)侍小心翼翼地將一幅巨大的畫卷緩緩展開。群山巍峨，層巒疊嶂；江河奔騰，
煙波浩渺；城郭點(diǎn)綴，阡陌縱橫。畫卷氣勢恢宏，色彩斑斕，細(xì)節(jié)處精妙絕倫。
畫工確實精湛，將大夏的壯美山河展現(xiàn)得淋漓盡致?！负?！」皇帝眼前一亮，
忍不住拊掌贊嘆，「好一幅千里江山！氣勢磅礴，筆力雄??！葉幀，你有心了！
此圖深得朕心！賞！」「謝陛下隆恩！」葉幀激動得滿臉通紅，跪地叩首，
眼角余光得意地瞥向我。滿殿贊嘆之聲不絕于耳?！溉~二公子果然心思玲瓏！」
「此圖當(dāng)為國寶??！」「葉家真是人才輩出！」葉幀起身，在一片贊譽(yù)聲中，
故作謙遜地轉(zhuǎn)向我，聲音里是壓不住的挑釁：「諸位謬贊，在下愧不敢當(dāng)。倒是兄長……」
他故意頓了頓，將所有人的目光引到我身上，「兄長向來眼界高遠(yuǎn)，
準(zhǔn)備的壽禮想必更是絕非凡品，遠(yuǎn)非臣弟這畫作可比。不知兄長……可否讓我等開開眼界？」
他眼底的惡意幾乎要溢出來。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聚焦在我身上。有好奇，有審視，
更多的是等著看好戲的幸災(zāi)樂禍。連坐在上首的皇帝也看了過來，目光深沉，辨不出喜怒。
林正德立刻接口，語氣尖酸刻?。骸甘前。~世子，您準(zhǔn)備的壽禮呢？
該不會……真如犬子所言，空手而來吧？這可是對陛下的大不敬?。 ?/p>
他直接把帽子扣了下來。葉承宗坐在一旁，臉色鐵青，嘴唇翕動了一下，
最終卻只是重重哼了一聲，別過頭去，一副羞于見人的模樣。
在無數(shù)道或譏諷、或鄙夷、或好奇的目光中，我平靜地站起身，
從袖中取出一本毫不起眼、甚至有些陳舊的藍(lán)皮冊子。沒有錦盒，沒有裝飾，
就是一本普普通通，甚至邊角都有些磨損的冊子。「噗……」不知是誰先忍不住笑出了聲。
緊接著，像是點(diǎn)燃了引線，大殿里頓時響起一片壓抑不住的嗤笑聲?！妇瓦@？」「一本破書？
」「我的天，葉世子這是破罐子破摔了？」「這也太寒酸了吧！簡直是對陛下的侮辱！」
葉幀臉上的笑容徹底綻放開來，
充滿了勝利者的快意和嘲弄：「兄長……您這……莫不是剛從哪個舊書攤上淘來的？
今日可是陛下萬壽??！您就拿這個糊弄？」他搖著頭，一副痛心疾首又覺得荒謬至極的表情。
林正德更是直接起身，對著皇帝躬身，義憤填膺：「陛下！葉寒此舉，分明是藐視天威，
褻瀆圣壽！如此敷衍輕慢，其心可誅！請陛下嚴(yán)懲此狂悖之徒！」「請陛下嚴(yán)懲！」
幾個依附林家的官員也紛紛出列附和。葉承宗的臉已經(jīng)黑如鍋底，
看向我的眼神充滿了失望和惱怒，嘴唇哆嗦著，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滿殿的哄笑和指責(zé)聲中，我面不改色，雙手將那本不起眼的冊子呈上：「陛下，
此乃微臣所獻(xiàn)壽禮?！够实鄣哪抗饴湓谀莾宰由?，眉頭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他身邊的大太監(jiān)魏忠遲疑了一下，還是走下玉階，接過了冊子，恭敬地呈到御案前。
皇帝并未立刻翻看，只是用指尖點(diǎn)了點(diǎn)那冊子，目光落在我臉上，聲音聽不出情緒：「葉寒，
此乃何物？」葉幀搶著嗤笑道：「陛下，這還能是何物？一本破書罷了！
兄長怕不是禁足三月，把腦子也關(guān)糊涂了！」他的話又引來一陣低笑。
林正德更是火上澆油：「陛下！此等輕慢之物，污了陛下圣目！當(dāng)立即將此狂徒逐出殿外！」
皇帝沒有理會他們，深邃的目光依舊看著我，帶著審視的壓力。我迎著那目光，
聲音清晰平靜：「回陛下，此冊非書。乃微臣耗費(fèi)心力，憑記憶所繪，
我大夏北疆、西陲共計三十六處邊防要塞之地形、關(guān)隘、水源、暗道、兵力布防之詳圖?！?/p>
話音落下的瞬間，大殿里的嗤笑聲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猛地掐斷。死一般的寂靜。
所有人都愣住了，臉上的嘲弄僵在那里。邊防要塞圖？地形？關(guān)隘？水源？暗道？兵力布防？
這……這怎么可能？他葉寒一個養(yǎng)尊處優(yōu)的王爺世子，被關(guān)了三個月，就憑「記憶」
畫出邊防要塞圖？開什么玩笑！短暫的死寂后，是更加洶涌的質(zhì)疑和嗤笑?！腹?！
葉世子，您莫不是話本看多了？」「憑記憶？您去過那些地方嗎？」「邊防重地，機(jī)密要圖，
豈是兒戲！你可知偽造此物，是何等重罪！」林正德反應(yīng)過來，厲聲呵斥，
仿佛抓住了我的天大的把柄。葉幀也回過神來，臉上重新堆起夸張的嘲諷：「兄長，
我知道你被禁足心里不痛快，可也不能編造如此彌天大謊來欺君啊！這玩笑開得也太過了！」
皇帝臉上的表情也變得極其嚴(yán)肅，甚至帶上了一絲寒意。他拿起那本冊子，隨手翻開第一頁。
目光落在紙頁上。大殿里落針可聞，所有人都屏息看著皇帝。
只見皇帝的目光起初帶著審視和疑慮，但隨著他一頁頁翻看下去，那緊蹙的眉頭漸漸松開，
嚴(yán)肅的表情慢慢被一種極度的專注和凝重所取代。
他的手指在紙頁上某些標(biāo)注的地方緩緩摩挲，眼神越來越亮，
甚至隱隱透出一絲震驚和難以置信！葉幀和林正德臉上的得意和嘲諷，隨著皇帝表情的變化，
一點(diǎn)點(diǎn)凝固、僵硬。終于，皇帝合上冊子，抬起頭，目光如電，掃視全場。那眼神，
銳利得讓所有剛才還在嗤笑的人心頭猛地一寒?！负?！好！好！」皇帝連說了三個好字，
聲音洪亮，帶著毫不掩飾的激動和贊賞！他猛地站起身，將那本冊子緊緊攥在手中，
如同握著稀世珍寶！「葉寒！此圖……大善！功在社稷！利在千秋！」
皇帝的聲音因激動而有些微顫，「此物之重，遠(yuǎn)超這滿殿珠玉珍寶！
這才是朕今日收到的最好的壽禮！」「轟——！」皇帝的話如同平地驚雷，
炸得整個大殿鴉雀無聲！所有人都懵了！難以置信地看著皇帝，又看看我，
再看看皇帝手中那本毫不起眼的冊子。葉幀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得一干二凈，如同見了鬼一般，
身體晃了晃，差點(diǎn)站立不穩(wěn)。他死死地盯著那本冊子，眼神充滿了極度的震驚、嫉妒和怨毒！
林正德更是如遭雷擊，張大了嘴巴，一個字也說不出來，老臉煞白。葉承宗也猛地轉(zhuǎn)過頭，
震驚地看著我，眼神復(fù)雜到了極點(diǎn)。皇帝根本不給眾人反應(yīng)的時間，
銳利的目光如同實質(zhì)的鞭子，狠狠抽向剛才那些跳得最歡的人：「林正德！」「臣……臣在！
」林正德一個激靈，撲通跪倒在地，渾身篩糠?！改惴讲趴诳诼暵曊f葉世子藐視天威，
褻瀆圣壽，其心可誅？」皇帝的聲音冷得像冰，「朕看你才是其心可誅！身為朝廷重臣，
不辨忠奸，不查虛實，僅憑表象便妄加揣測，惡意攻訐！你是何居心？！」「陛下！
臣……臣……」林正德嚇得魂飛魄散，磕頭如搗蒜?！高€有你們！」
皇帝的目光掃過剛才那幾個附和林正德的官員，「人云亦云，毫無主見！朝廷要你們何用！
統(tǒng)統(tǒng)給朕閉門思過一月！罰俸半年！」那幾個官員面如土色，紛紛跪倒：「臣等知罪！
謝陛下開恩！」皇帝的目光最后落在臉色慘白如紙的葉幀身上，
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厭惡：「葉幀，你的《千里江山圖》，確實不錯?！顾D了頓，
語氣陡然轉(zhuǎn)冷，「然而，江山社稷，豈是區(qū)區(qū)一副畫作能承載？紙上談兵易，守土安邦難！
此等浮華之物，與葉寒所獻(xiàn)的實利重器相比，猶如云泥之別！你當(dāng)引以為戒，莫要沾沾自喜，
夸夸其談！」「臣……臣子……謹(jǐn)遵陛下教誨……」葉幀羞憤欲死，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jìn)去，
聲音抖得不成樣子，額頭重重磕在地上，身體微微顫抖。那「沾沾自喜，夸夸其談」八個字，
如同烙鐵般燙在他的臉上，將他剛才所有的得意和榮耀瞬間燒成了灰燼！皇帝不再看他們，
轉(zhuǎn)而看向我，威嚴(yán)的臉上露出了難得的溫和笑容：「葉寒，你獻(xiàn)此重寶，功莫大焉！說吧，
你有何心愿？只要朕能辦到，無不應(yīng)允！」大殿里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我身上，
充滿了復(fù)雜難言的情緒。羨慕、嫉妒、難以置信……葉幀和林正德更是死死地盯著我，
眼神怨毒得能滴出血來。我深吸一口氣，上前一步，撩袍單膝跪地，聲音清晰而堅定，
響徹整個大殿：「陛下！臣斗膽！臣心慕鎮(zhèn)國大將軍莫將軍之嫡女——莫兮音小姐已久！
懇請陛下恩典，為臣與莫小姐賜婚！」「什么？！」「莫兮音？」
「他不是剛悔了林家的婚嗎？」「怎么又看上莫將軍的女兒了？」?jié)M殿嘩然！
比剛才皇帝夸贊那本冊子時更加震驚！
一道道目光在我和坐在武將勛貴前列的莫家席位之間來回掃視，充滿了錯愕和八卦的興奮。
莫兮音就坐在她父親莫大將軍身邊。她今日穿著一身水藍(lán)色的宮裝，清麗脫俗。此刻，
她正微微睜大了那雙清亮的眼眸，難以置信地看著我，撞見我的目光，微微瞇了眸子，
手指無意識地絞緊了手中的絲帕。莫大將軍莫擎蒼，那位以剛毅冷硬著稱的沙場老將，
此刻也愣住了，虎目圓睜，看看跪在地上的我，又看看身邊端坐的女兒，表情極其精彩。
皇帝顯然也沒想到我會提出這個要求，他微微一怔，隨即眼中閃過一絲了然和玩味，
臉上的笑容更深了。他看向莫擎蒼，朗聲問道：「莫愛卿，葉寒求娶你家兮音，
你意下如何??？」所有人的目光瞬間又聚焦到莫擎蒼身上。莫擎蒼回過神，
看了看依舊跪得筆直的我，又側(cè)頭看了一眼一旁怔怔出神的女兒，
這位以殺伐果斷聞名的大將軍，臉上竟然罕見地露出一絲……慈父般的笑容？他站起身，
對著皇帝抱拳躬身，聲如洪鐘：「回陛下！小女蒲柳之姿，能得世子青睞，是她的福分！
這門親事……老臣應(yīng)了！謝陛下隆恩！」「好！」皇帝龍顏大悅，朗聲道，「傳朕旨意！
賜婚寒王世子葉寒與鎮(zhèn)國大將軍莫擎蒼之嫡女莫兮音！擇吉日完婚！」
「臣（臣女）謝陛下隆恩！」我和莫兮音幾乎同時叩謝。我抬起頭，目光穿過人群，
恰好撞上她偷偷望過來的視線。那雙清澈的眼眸里，有驚訝，有茫然，
還有一絲……我看不懂的復(fù)雜情緒。葉幀死死攥著拳頭，指甲深深嵌進(jìn)掌心，
鮮血順著指縫滲出都渾然不覺。他死死盯著我和莫兮音，眼中的怨毒和嫉恨如同實質(zhì)的火焰，
幾乎要噴薄而出！林正德的臉色更是陰沉得能滴出水，想到自己女兒如今成了京城的笑柄，
胸中一口惡氣幾乎要將他憋炸！宮宴結(jié)束，華燈初上。我刻意在宮門口放緩了腳步。果然，
那道清麗的身影在莫府馬車旁踟躕不前，似乎在等人?！改〗?。」我走上前。
莫兮音聞聲轉(zhuǎn)過身，月光灑在她身上，為她鍍上一層朦朧的清輝。她眼神迷茫，
還帶著一絲警惕?！甘雷??！顾⑽⒏Ｉ?，聲音清冷如玉石相擊。「為何？」她抬起頭，
那雙清澈的眸子直視著我，帶著探究和不解，「世子為何要求娶我？你我……素?zé)o深交。
況且，您與林小姐……」她沒有說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林雪嫣，是她心中的一根刺。
我看著她的眼睛，那雙前世為我流淚，為我收殮尸骨的眼睛。千言萬語涌到喉頭，
最終只化作一句低沉卻無比堅定的話：「因為，你在我心里?！鼓庖粑⑽⒁徽?/p>
顯然沒料到我會如此直白。她的臉頰微微一紅，眼神閃爍了一下，
帶著明顯的不信：「世子此言……未免太過輕率?！埂覆皇禽p率?！刮掖驍嗨?，上前一步，
離她更近了些，近到能聞到她身上淡淡的、如同雪后青松般的冷冽氣息，「莫兮音，你聽著。
今生今世，我葉寒只會喜歡你一人。無關(guān)家世，無關(guān)其他，只因為是你。你等我，
等我風(fēng)風(fēng)光光地娶你過門。」月光下，她長長的睫毛如同蝶翼般輕輕顫動。她看著我，
眼神復(fù)雜地變幻著，有迷茫，有掙扎，似乎還有一絲……深藏的痛楚？最終，
那抹警惕和疏離漸漸軟化，化為一層薄薄的水光，在月光下瀲滟動人。她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