拳頭還抵在爆裂的水管上，指骨撕裂的劇痛和右臂血紋的陰冷撕扯著神經(jīng)。柳山月蜷縮在血泥里，脖頸上蔓延的暗紅紋路像活物般搏動(dòng)，每一次搏動(dòng)都抽走她一分生氣。地下室的死寂被水管深處殘余的、如同溺水者吐泡般的“咕?！甭曁顫M，墻壁上那些融化的鼠臉痕跡還在緩緩滲出腥黃的粘液。
“鑰匙...找到了...”那粘膩重疊的低語如同跗骨之蛆，在兩人靈魂深處陰笑。銅鏡映出的空洞眼窩在我腦中灼燒。
“操！”甩掉拳峰上混著鐵銹和黑血的粘液，低罵一聲，將沾滿污垢的銀鐲死死攥在手心。冰冷的金屬硌著掌骨，內(nèi)側(cè)“平安”二字像烙鐵燙著皮膚。彎腰，用沒受傷的左臂穿過柳山月腋下，猛地發(fā)力將她架起。她輕得像一片枯葉，身體卻繃得像拉滿的弓弦，斷指處的血紋在脖頸皮膚下猙獰扭動(dòng)，每一次抽搐都帶出她喉間壓抑不住的痛苦嗚咽。
“撐??！”聲音嘶啞，像砂輪摩擦鐵板。架著她，深一腳淺一腳踩過粘稠的血泥，目標(biāo)——樓梯間！地下室是黃仙的巢穴，多留一秒都是找死！
樓梯井的黑暗如同巨獸的咽喉，吞噬著柳山月手電筒最后搖曳的光暈。墻壁上的爪痕在晃動(dòng)光影里扭曲變形，像無數(shù)只伸出的鬼手。上方，那濕粘沉重的刮擦聲和拖拽聲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令人毛骨悚然的寂靜，仿佛有什么東西正屏息潛伏，等待著獵物自投羅網(wǎng)。
“它...在等...”柳山月氣若游絲，頭無力地靠在我汗?jié)竦募绨蛏?，斷斷續(xù)續(xù)地說，“張嬸的‘念’...被我們破了...它要...親自...收網(wǎng)了...”
咬緊牙關(guān)，右肩舊傷在陰氣刺激下又開始隱隱作痛，肩胛骨深處仿佛有冰冷的銅鏡碎片在蘇醒。強(qiáng)迫自己忽略腦海深處那雙釘著鐵釘?shù)难鄹C，全部心神集中在腳下的臺(tái)階和架著的柳山月身上。每一步都踏在滑膩的粘液和細(xì)碎的骨渣上，發(fā)出令人牙酸的“咯吱”聲。
終于沖上一樓平臺(tái)！樓道里聲控?zé)魬?yīng)聲而亮，昏黃的光線刺得人眼睛發(fā)痛。空氣依舊陰冷粘稠，帶著揮之不去的土腥騷臭。404的防盜門緊閉著，門縫下卻有粘稠的、暗黃色的液體正無聲無息地向外蔓延，在地面拉出扭曲的軌跡，如同某種巨大蛞蝓爬行過的痕跡。
“電梯...”柳山月的手指痙攣般抓住我的手臂，指甲幾乎嵌進(jìn)結(jié)實(shí)的肌肉里，目光死死盯著走廊盡頭那部老舊的電梯，“快...它不敢...在‘死’字層...久留...四樓...是...生機(jī)...”她的聲音越來越弱，脖頸上的血紋搏動(dòng)得更加急促。
沒有任何猶豫。走樓梯？拖著瀕死的柳山月，面對(duì)可能從任何一層殺出的怪物？電梯是唯一的生路！架著她，用最快的速度沖向電梯門。
手指重重戳向向下的按鍵！
按鍵冰冷的觸感傳來。沒有反應(yīng)。電梯顯示面板一片漆黑，如同死物。
“媽的！”低吼，拳頭狠狠砸在金屬門板上，發(fā)出沉悶的回響。門板紋絲不動(dòng)。
就在這時(shí)——
嗡...嗡...嗡...
電梯內(nèi)部傳來低沉的電機(jī)啟動(dòng)聲！顯示面板驟然亮起！猩紅的數(shù)字瘋狂跳動(dòng)——5...4...3...2...1！然后猛地定格在——4！
叮！
刺耳的提示音在死寂的樓道里炸響！如同喪鐘敲鳴！
沉重的金屬電梯門，在兩人面前，帶著令人牙酸的摩擦聲，緩緩向兩側(cè)滑開！
一股濃烈的、混合著消毒水、動(dòng)物騷臭和某種甜膩腐爛氣息的怪風(fēng)，猛地從轎廂內(nèi)部噴涌而出！轎廂頂部的白熾燈管滋滋作響，忽明忽滅，慘白的光線下，轎廂內(nèi)壁覆蓋著一層厚厚的、暗黃色的、如同凝固油脂般的粘稠物質(zhì)！那粘液正緩緩地向下蠕動(dòng)、匯聚，在轎廂中央的地板上，形成一小灘不斷擴(kuò)大的、反射著詭異光暈的腥黃水洼。
“進(jìn)...不進(jìn)？”柳山月的聲音帶著破釜沉舟的顫栗，眼神死死盯著那灘粘液。
我看著懷中柳山月灰敗的臉和脖頸上搏動(dòng)的血紋，又瞥了一眼身后走廊深處那片粘液蔓延的黑暗。沒有退路！眼中兇光一閃，架著柳山月，一步踏入這散發(fā)著不祥氣息的金屬囚籠！
電梯門在我們身后無聲而迅速地關(guān)閉。隔絕了樓道的光線和空氣，也隔絕了最后一絲渺茫的退路。狹小的空間瞬間被那股甜膩腐爛的惡臭填滿，令人窒息。轎廂頂部的燈管閃爍得更加急促，發(fā)出滋滋的電流噪音，光影在覆蓋粘液的墻壁上瘋狂跳動(dòng)，如同群魔亂舞。
“嗬...嗬...”柳山月身體一軟，幾乎完全癱倒在我懷里，斷指處的血紋如同燃燒的荊棘，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向她的鎖骨和心口蔓延！她右手死死抓住我的衣襟，左手卻用盡最后力氣，將那面裂紋遍布的銅鏡翻轉(zhuǎn)過來，鏡面朝上，壓在自己劇烈起伏的胸口。鏡中，那道新增的裂痕如同活物般微微蠕動(dòng)，映著閃爍的頂燈，散發(fā)出微弱卻執(zhí)拗的昏黃光暈。
“血...陽氣...給我...”她仰著頭，渙散的目光看向我，嘴唇翕動(dòng)，聲音微弱得如同嘆息，帶著瀕死的哀求，“火神舞...踏...踏起來...履帶...就是...鼓...”
瞬間明白了她的意思！跑步機(jī)！電梯轎廂的地板，此刻就是那祭神的鼓面！沒有任何猶豫，將柳山月小心地靠在轎廂角落布滿粘液的墻壁上。冰冷的粘液立刻浸濕了她的風(fēng)衣。能感覺到她身體的顫抖和生命的飛速流逝。
深吸一口氣，強(qiáng)行壓下右肩傷疤深處傳來的、被電梯內(nèi)濃郁陰氣引動(dòng)的、如同冰針攢刺般的劇痛，以及右臂上那冰冷血紋帶來的異物侵蝕感。雙腳分開，不丁不八地站在那灘腥黃粘液旁邊，踩在冰冷光滑的金屬地板上。
沒有音樂，沒有節(jié)奏。只有轎廂頂燈滋滋的噪音和柳山月越來越微弱的呼吸。
閉上眼。
腦海中，不是健身房的器械轟鳴，而是昨夜柳山月赤腳踩在跑步機(jī)履帶上的畫面。她蒼白的腳踝抬起，落下，履帶滾動(dòng)，發(fā)出沉悶的摩擦聲...一步...兩步...那動(dòng)作帶著一種古老而奇異的韻律，仿佛踏在無形的鼓點(diǎn)上，每一步都牽引著身體深處灼熱的氣血（陽氣）奔涌...
就是現(xiàn)在！
猛地睜開眼！眼神銳利如鷹隼！右腳抬起，帶著一股“再來一組！干到底！”的決絕狠勁，朝著冰冷的地板，重重踏下！
咚?。?！
沉重的腳步聲在狹小的金屬空間內(nèi)如同驚雷炸響！整個(gè)轎廂都為之震動(dòng)！覆蓋四壁的暗黃粘液被震得簌簌滑落！腳下那灘腥黃水洼猛地一顫，表面蕩開劇烈的漣漪！
一股灼熱的氣流以踏下的右腳為中心，轟然擴(kuò)散！如同無形的沖擊波！空氣仿佛被點(diǎn)燃！轎廂內(nèi)濃稠的陰氣和惡臭瞬間被沖淡！
“呃！”悶哼一聲，右肩傷疤深處猛地傳來一陣滾燙！仿佛有烙鐵在皮肉下灼燒！劇痛！卻帶著一種奇異的、驅(qū)散寒意的力量！清晰地感覺到，一股灼熱的洪流正從傷疤深處、從全身奔涌的氣血中，被這蘊(yùn)含陽剛意志的步伐強(qiáng)行抽取，順著血盟的聯(lián)系，洶涌地注入柳山月瀕死的身體！
“嗬！”柳山月身體觸電般猛地一彈！原本灰敗的臉上瞬間涌起一股不正常的、病態(tài)的潮紅！脖頸上瘋狂蔓延的暗紅血紋如同被滾燙的巖漿澆灌，驟然亮起刺目的金紅色光芒！光芒所過之處，血紋蔓延的勢(shì)頭被硬生生遏制！她緊閉的雙眼猛地睜開，瞳孔深處爆發(fā)出兩團(tuán)微弱卻燃燒的火焰！
她左手死死按在胸口的銅鏡上，鏡面那道裂痕在注入的陽氣沖擊下，猛地噴薄出更加凝實(shí)的昏黃光柱！
“左...坤位...踏！”柳山月的聲音嘶啞卻帶著力量，眼神如同燃燒的星辰，死死鎖定我的腳下！
沒有絲毫停頓！左腳抬起，擰腰轉(zhuǎn)胯，身體如同繃緊的弓弦，將全身的力量和那股灼熱的氣血，再次灌注！朝著柳山月所指的方位，狠狠踏落！
咚?。?！
第二聲踏響！更加沉重！更加爆裂！
轎廂劇烈搖晃！頂燈瘋狂閃爍，幾乎要熄滅！四壁的暗黃粘液如同被投入沸油，發(fā)出“滋啦滋啦”的灼燒聲，大片大片地卷曲、剝落！腳下那灘腥黃水洼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沸水，劇烈翻滾、冒泡！一股更加濃郁的惡臭爆發(fā)出來！
“右...震位...踏！”柳山月的指令如同戰(zhàn)鼓！
咚?。?！右腳再踏！汗水如同溪流從賁張的肌肉上滾落，砸在地板上，瞬間被灼熱的陽剛之氣蒸騰起細(xì)小的白霧！感覺自己像一座即將噴發(fā)的火山，右肩傷疤的灼熱感蔓延至全身，血液在血管里奔騰咆哮！
“離位...踏！”
咚?。?！第四步！身體已經(jīng)化為一道殘影！每一次踏步都精準(zhǔn)地踏在柳山月嘶吼出的方位上！每一次落腳都引發(fā)轎廂的劇烈震顫和粘液的瘋狂灼燒！九步火神舞的韻律在絕對(duì)的力量和求生意志下，爆發(fā)出遠(yuǎn)超柳山月自身的威能！
灼熱的氣浪在轎廂內(nèi)翻騰！腥黃的粘液被大片大片灼干、碳化！柳山月胸口的銅鏡光芒越來越盛，昏黃的光柱幾乎凝成實(shí)質(zhì)，鏡面那道裂痕在金紅色陽氣的沖刷下，竟有了一絲極其微弱的愈合跡象！她脖頸上的血紋被強(qiáng)行壓制回肩膀以下，雖然依舊搏動(dòng)，卻不再瘋狂蔓延！她的呼吸雖然急促，卻充滿了力量！
“最后一步！中宮！破邪！”柳山月猛地挺直身體，眼中燃燒著決絕的火焰，聲音穿透轎廂的轟鳴！
眼中兇光爆射！發(fā)出一聲不似人聲的咆哮，如同被逼到絕境的洪荒巨獸！全身的力量、奔涌的陽氣、被拖入深淵的憤怒、保護(hù)身后之人的執(zhí)念，盡數(shù)灌注于高高抬起的右腳！朝著轎廂正中心那灘翻滾沸騰、如同活物般的腥黃水洼，用盡畢生之力，狠狠跺下！
“給——爺——破——！?。 ?/p>
轟————————?。。?！
仿佛一顆炸彈在電梯井內(nèi)引爆！
無法形容的巨響！整個(gè)轎廂如同被無形的巨錘砸中，猛地向下一沉！金屬框架發(fā)出令人牙酸的呻吟！頂部的燈管“啪嚓”一聲全部爆碎！碎片如同冰雹般砸落！轎廂瞬間陷入一片黑暗！
腳下那灘腥黃水洼在我這蘊(yùn)含了九步火神舞全部陽剛之力的終極一踏下，如同被投入太陽核心，瞬間蒸發(fā)、汽化！粘稠的液體發(fā)出凄厲到極點(diǎn)的尖嘯，化作一股濃烈到極致的、散發(fā)著焦糊惡臭的黑煙，猛地向上沖起！
黑煙翻滾，并未消散！反而在轎廂頂部那唯一的光源——緊急備用紅燈的微弱光線下，瘋狂地扭曲、凝聚！
一張巨大、扭曲、由濃煙構(gòu)成的恐怖人臉在兩人頭頂瞬間成型！
那臉模糊不清，只有一雙燃燒著怨毒黃光的巨大眼睛和一張咧到耳根、露出森白利齒的巨口！正是黃仙太靈顯化的嘲諷臉！
“斷指丫頭也配請(qǐng)神？桀桀桀...”那由黑煙組成的巨口開合，發(fā)出粘膩重疊、如同百人哀嚎的尖利笑聲，帶著無盡的輕蔑和貪婪，“這點(diǎn)陽氣...只夠給太奶我...塞牙縫！正好...吞了你們...補(bǔ)補(bǔ)身子！”
翻滾的黑煙人臉帶著毀滅性的威壓，如同崩塌的山岳，朝著下方力竭的我和剛剛穩(wěn)住心神的柳山月，猛地噬咬而下！腥風(fēng)撲面！死亡的氣息瞬間扼住了兩人的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