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澈家住在老式居民樓里，樓道墻面有些斑駁，貼著幾張泛黃的水電費通知單，空氣中飄著各家廚房傳來的飯菜香。
剛走到三樓，就聽到“咔噠”一聲，江媽媽系著碎花圍裙探出頭，看到顧暖煙時眼睛立刻彎成了月牙：“暖暖來啦？快進(jìn)來，糖醋排骨剛出鍋，就等你了！”
“阿姨好?！鳖櫯療熜χ蛘泻簦念^涌上一股熟悉的暖意。
江媽媽是出了名的熱心腸，從顧暖煙記事起，就總被她喊到家里吃飯。
小時候她爸媽忙，江媽媽常端著一碗熱湯面送到她家；后來爸媽出了意外，也是江媽媽跑前跑后幫著處理瑣事，紅著眼眶讓她“有難處就跟阿姨說”。
“快坐快坐，別站著?！?/p>
江媽媽拉著她往客廳走，又扭頭瞪了一眼跟在后面的江澈，。
“傻小子愣著干啥？給你姐姐倒杯果汁啊，冰箱里有她愛喝的芒果味?！?/p>
江澈“哦”了一聲，轉(zhuǎn)身往廚房跑，腳步都帶著點雀躍。
［媽媽竟然還準(zhǔn)備了芒果汁，杯子就用那個帶小兔子圖案的吧，上次姐姐說可愛。］
［姐姐剛才笑了，真好看。］
顧暖煙聽著他心里的碎碎念，嘴角忍不住上揚(yáng)。
客廳里的擺設(shè)還是老樣子，一點沒變。
“暖暖，最近是不是累壞了？”江媽媽端來一盤洗得發(fā)亮的草莓。
“看你臉都瘦了，別太辛苦了?！?/p>
“謝謝阿姨。”
顧暖煙拿起一顆草莓，酸甜的汁水在舌尖化開：“我最近在看工作，有幾家公司都很不錯?！?/p>
“那就好，慢慢來，別急。”江媽媽拍了拍她的手背，眼神溫和。
“你爸媽走得早，阿姨一直把你當(dāng)半個女兒看。要是林知遠(yuǎn)那小子欺負(fù)你……”
她頓了頓，沒說下去，只是嘆了口氣。
“總之你心里有數(shù)就行。”
顧暖煙鼻尖一酸，前世她被愛情沖昏頭腦，總覺得江媽媽是“老頑固”，看不慣她自由戀愛，現(xiàn)在才明白，長輩的眼睛早就看穿了林知遠(yuǎn)的虛偽。
“我知道的阿姨，謝謝您?！?/p>
這時江澈端著果汁過來：“姐姐，喝果汁?！?/p>
［姐姐的手指好細(xì)，剛才遞杯子時碰到了，想牽。］
［媽媽剛才是不是想說林知遠(yuǎn)壞話？說得對！那家伙就是個騙子?。?/p>
晚飯桌上格外熱鬧，糖醋排骨、可樂雞翅、拔絲地瓜……滿滿一桌子菜，全是她愛吃的。
江媽媽不停給她夾菜，碗里的排骨堆成了小山；江澈則安安靜靜地坐在旁邊，把剝好的蝦仁一個個放進(jìn)她碟子里。
“小澈，你也吃啊，別光給你姐姐剝蝦?！苯瓔寢屝χ蛉ぁ?/p>
“多大了還跟個小尾巴似的，就黏你姐姐?！?/p>
江澈的臉“唰”地紅了，頭埋得更低，筷子戳著碗里的米飯，視線卻總往顧暖煙那里瞟。
［媽媽別說了！好丟人?。?/p>
［姐姐會不會覺得我幼稚？可是她愛吃蝦，我剝得快。］
顧暖煙看著碟子里碼得整整齊齊的蝦仁，心里軟成一片。
前世她總嫌江澈“黏人”，甚至在林知遠(yuǎn)的挑唆下，說過很多傷人的話，那時，他一定跟委屈吧。
她夾起一個蝦仁放進(jìn)江澈碗里，聲音輕快：“謝謝你啊小澈，你也多吃點?！?/p>
江澈猛地抬頭，笑的像個傻子，把蝦仁塞進(jìn)嘴里，含糊不清地說：“不、不客氣！”
［?。。〗憬憬o我夾菜了?。?/p>
［蝦仁是甜的！比媽媽做的還甜?。?/p>
一頓飯吃得溫馨又踏實，顧暖煙很久沒這樣放松過了。
飯后她想幫忙洗碗，被江媽媽笑著推出廚房：“去跟小澈聊會兒，他最近畫了好多畫，天天盼著給你看呢?！?/p>
江澈的房間在陽臺邊，不大卻收拾得干干凈凈。
書桌上擺著畫板，墻上貼著幾張素描，有夕陽下的老巷，有窗臺的綠植，還有……她的側(cè)影。
顧暖煙拿起畫夾，指尖拂過畫紙。
最后幾頁全是她：圖書館里低頭看書的樣子，操場上跑步時揚(yáng)起的發(fā)絲，甚至還有她去年生日時吹蠟燭的模樣，嘴角彎著，眼里盛著光。
畫得真像啊，連她自己都快忘了，曾經(jīng)有過那樣輕松明媚的表情。
［姐姐看到了……會不會覺得我變態(tài)？］
［畫了好幾個月才畫好，就怕不像……］
［早知道藏最后一頁了?。?/p>
江澈的心聲里滿是慌亂，他手忙腳亂地想把畫夾搶回來，又怕惹顧暖煙生氣。
顧暖煙抬起頭，看著他緊繃的肩膀和泛紅的眼眶。
忽然想起前世那個雨夜，他紅著眼眶朝自己跑來的樣子。
原來在她不知道的時光里，這個少年早已把她的一顰一笑，悄悄刻進(jìn)了畫里，藏進(jìn)了心里。
“畫得真好。”她的聲音有些哽咽。
“比我本人好看多了?！?/p>
江澈猛地抬頭，眼里滿是不敢置信：“真、真的嗎？”
“真的。”顧暖煙指著那張吹蠟燭的畫，笑了：“這個畫的最好看。”
［姐姐沒生氣！她還夸我了！］
［明天就去買顏料畫筆，把姐姐每個樣子都畫下來。］
［姐姐這么好看，穿上婚紗肯定更好看……］
兩人坐在書桌前聊了很久，從高考志愿聊到未來規(guī)劃。
顧暖煙說想先找份設(shè)計工作，攢點經(jīng)驗再開工作室，江澈聽得格外認(rèn)真，眼睛都沒眨一下。
“姐姐一定能成功的?！?/p>
他語氣篤定：“你設(shè)計的東西最好看了，上次你幫我畫的書包圖案，全班都問在哪買的?！?/p>
［等我上大學(xué)，就去給姐姐當(dāng)助理，不要工資，管飯就行。］
［我要努力賺錢，以后給姐姐的工作室當(dāng)最大的股東！］
顧暖煙一暖：“那就借你吉言了?！?/p>
不知不覺到了九點，顧暖煙起身告辭，江澈非要送她下樓。
樓道里很靜，只有兩人的腳步聲回蕩。到了樓下，顧暖煙停下腳步：“回去吧，我自己能走?！?/p>
“姐姐路上小心?！苯嚎粗?，雙手攥著衣角，像是鼓足了勇氣。
“林知遠(yuǎn)要是再找你麻煩，一定要告訴我?！?/p>
［我已經(jīng)問同學(xué)要到他兼職的地址了，他敢欺負(fù)姐姐，我就去堵他。］
“知道了。”顧暖煙笑著點頭：“你也早點休息，明天還要上課。”
她轉(zhuǎn)身往外走，沒走幾步，身后傳來少年帶著點顫抖的聲音：“姐姐！”
顧暖煙回頭。
路燈下，江澈站得筆直，臉頰通紅，聲音不大卻異常清晰：“以后就讓我來保護(hù)你?！?/p>
說完，他像是被燙到似的，轉(zhuǎn)身就往樓上跑，背影都透著點狼狽。
顧暖煙站在原地，忽然笑出了聲。
她知道他想說什么。
這個小心翼翼守護(hù)著她的少年，在用自己的方式，笨拙地向她承諾。
她抬頭望向三樓亮著的窗戶，心里像被什么東西填滿了，暖暖的。
晚風(fēng)吹拂著頭發(fā)，帶著夏末的溫柔。顧暖煙深吸一口氣，腳步輕快地往前走。
前世的陰霾好像被這頓飯的煙火氣吹散了，眼前的路明明還是那條熟悉的小巷，卻忽然變得明亮起來。
因為她知道，這一次，她不再是孤身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