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夜跑回來胸口空了，我質(zhì)問她匈罩去了哪。她眼神閃爍說被樹枝勾走了，
下一秒我竟在衣柜深處摸到帶血的匈罩。警方鎖定她是連環(huán)分尸案兇手，
證據(jù)卻直指我買的巨額保險。當(dāng)我發(fā)現(xiàn)衣柜密道通向整容醫(yī)院時，妻子在手術(shù)臺上對我微笑。
“恭喜你，成功找到真正的我?！闭莸兜肿∥已屎硭查g，警察撞門而入：“金條藏好了？
”夜涼得瘆人，帶著一股河泥和水草腐爛混雜出的土腥氣。我靠在冰冷的防盜門框上，
聽著樓梯間熟悉的、急促卻又有點(diǎn)虛浮的腳步聲由遠(yuǎn)及近。十點(diǎn)二十分，
比平常晚了足足五十分鐘。鑰匙插進(jìn)鎖孔的金屬摩擦聲有些滯澀，費(fèi)力地擰了幾下才轉(zhuǎn)動。
門“咔噠”一聲開了，一股冷風(fēng)搶先涌進(jìn)來，卷著外面濕冷的潮氣。周倩像只受驚的兔子，
一頭撞了進(jìn)來，脊背抵著門板，發(fā)出沉悶的“哐”響，急促地將門帶上，
好像后面真有鬼在追。她沒有開玄關(guān)燈，黑暗里只有她粗重的喘息，
破風(fēng)箱似的刮著我的耳膜?？蛷d窗外的霓虹給屋里投下一片片慘綠慘紅的光斑，
像一灘灘凝固的血漬，模糊地涂抹在她臉上、身上。我看不清她的表情。“……跑，
跑完餓了，多繞了幾圈?！彼曇舳哙?，帶著劫后余生的虛脫。沒等我接話，
她已脫掉沾著泥點(diǎn)的跑鞋，幾乎是踉蹌著撲向衛(wèi)生間。
門鎖“咔噠”落下的聲音在寂靜的客廳里格外清晰。我站在門口，
那股不安像冰冷的藤蔓悄然纏繞緊心臟。她沒開燈？衛(wèi)生間里響起嘩啦啦的水聲，
持續(xù)了很久，聲音很大，像是要把什么徹底沖刷掉。足足過了將近二十分鐘，她才出來，
頭發(fā)濕漉漉地貼在慘白的臉頰上，身上穿著那套她最喜歡的絲質(zhì)睡裙。
水珠順著她鎖骨的凹陷蜿蜒滑下，消失在同樣濕透的布料里。
她像一具被抽掉了所有精氣的玩偶，木然地繞過我，徑直走向臥室。
就在她與我擦身而過的剎那，我借著窗外不斷閃爍變幻的廣告牌燈光，視線凝固在她胸口。
真絲的睡裙因為濕水緊緊熨帖在她身上，清晰地勾勒出……什么都沒有。那里空空蕩蕩。
沒有熟悉的曲線起伏，只有一片詭異得讓人脊背發(fā)涼的平坦。睡裙的衣料軟塌塌地垂掛下來，
像一面忘了掛旗桿的失敗旗幟。一股寒意瞬間從尾椎骨竄上天靈蓋，凍僵了四肢百骸。
“周倩！”我聽見自己喉嚨里滾出的聲音像砂紙摩擦枯木。她背影猛地一僵，腳步頓住，
停在冰涼瓷磚與臥室柔軟地毯的交界處，卻沒回頭。“你的胸罩呢？”問話像把生銹的鈍刀，
一下下刮擦著我的喉嚨，我死死盯著她僵直的背影。她的肩膀幾不可查地縮了一下，
緩緩轉(zhuǎn)過身?？蛷d昏暗光影分割著她的臉，恐懼在她眼底像投入石子的水面，劇烈地蕩漾開。
她的嘴唇翕動著，像離水的魚，好半天才擠出幾個破碎的音節(jié)，輕得像片羽毛，
里激起刺耳的回響：“……跑太快……路邊……被樹枝勾住……扯……扯掉了……”扯掉了？
在十一月底寒風(fēng)刺骨的河邊夜跑，任由樹枝勾走她的胸罩？而她現(xiàn)在，穿著濕透的睡裙，
空蕩蕩地站在我面前？我死死攥緊拳頭，指甲深深陷進(jìn)掌心皮肉里，帶來一絲尖銳的痛，
才勉強(qiáng)壓下那股翻騰的不信和暴怒。我逼視著她那雙在昏暗里閃爍不定的眼睛，
聲音壓得極低：“扯掉了？你光著上身跑回來的？
” 連我自己都覺得這質(zhì)問聽起來如此荒謬可笑?！拔摇摇汀瓦@樣先回來了。
”她垂下頭，濕漉漉的頭發(fā)垂落遮住半邊臉頰，身體不易察覺地顫抖，
“……內(nèi)衣而已……沒什么大不了的?！睕]什么大不了？一股濃烈的寒意裹挾著疑竇，
狠狠攥緊了我的心臟。這解釋漏洞百出得像張爛漁網(wǎng)！我深吸一口氣，胸膛劇烈起伏著，
鼻尖卻猛地捕捉到一絲極其細(xì)微、卻足以令人瞬間凍結(jié)的氣息——那是一絲若有若無的，
混在香波氣味中，來自河流深處淤泥和……血腥氣的混合！冰冷滑膩，帶著死亡的鐵銹味，
正從她緊貼身體的濕睡裙上幽幽地散發(fā)出來！我的胃袋一陣痙攣，幾乎要當(dāng)場嘔吐出來。
臥室的燈光“啪”一聲被周倩撳亮，刺眼的白光瞬間淹沒所有昏暗。她沒有回頭看我，
像被無形的線牽引著，一頭栽進(jìn)那張柔軟的大床里，拉過厚重的羽絨被，
把自己連頭帶腳裹得嚴(yán)嚴(yán)實實，不消幾秒，
被子底下竟傳來了刻意壓抑過、聽起來卻異?！笆焖钡镊?。拙劣的表演。
那微顫的被子邊緣像無聲的嘲弄。巨大的荒謬感和更深的恐懼攫住了我。她不對勁，
非常不對勁。那股纏繞不去、令我頭皮炸開的血腥味兒……絕不可能是巧合。
我像根僵硬的木頭立在臥室門口，拳頭緊了又松，骨節(jié)泛白。去掀開她的被子？不，
現(xiàn)在還不到攤牌的時機(jī)。我需要證據(jù)，可以撕裂她這副假面具的證據(jù)。
我盯著那個裹得密不透風(fēng)的被子“繭”，眼神冰冷。轉(zhuǎn)身，退出去，輕輕帶上了臥室的門。
客廳恢復(fù)了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只有冰箱在角落發(fā)出微弱的嗡鳴，像垂死生物的嘆息。
我沒有開大燈，像個潛行的幽靈，開始在房間里移動。那股血腥味……它會沾在哪里？
地板很干凈，她剛剛擦過？玄關(guān)那雙沾著泥點(diǎn)的跑鞋被規(guī)整地擺在角落。沙發(fā)？窗簾？
都看不出明顯異常的痕跡。唯一的變量，是她出去時背的那個小巧的黑色皮質(zhì)運(yùn)動腰包。
它此刻就擱在客廳角落的矮柜上，挨著鑰匙串。我走過去，手指冰冷。
拉開腰包拉鏈的“嘶啦”聲在靜謐中格外清晰?？盏摹Ｖ挥幸恍“眠^的濕巾。
我捏起那包濕巾，打開。里面濕透的紙巾散發(fā)著廉價香精和酒精的混合氣味，濃得嗆人，
瘋狂地覆蓋、侵蝕著空氣中殘留的其他味道。被精心擦拭過的痕跡呼之欲出。
我甚至能想象出她如何發(fā)瘋般地用這些濕巾一遍遍用力搓揉過腰包的內(nèi)襯，
試圖抹去某些東西。她忘了，過度的清潔本身就是最大的污點(diǎn)。這個腰包，
曾經(jīng)裝過什么東西？血跡斑駁的兇器？還是……其他我無法想象的證據(jù)？
我的指尖觸碰到腰包內(nèi)襯的皮革，冰冷光滑，仿佛沾滿了無形的血污。那股深埋的不安，
如同浸透水的棉被，沉甸甸地壓住我整個心臟，壓得我?guī)缀醮簧蠚狻Ｎ业哪抗猓?/p>
不由自主地飄向了走廊盡頭那個房間——那扇緊閉的實木衣柜門。
像被一股無形而冰冷的力量牽引，雙腳拖著沉重的軀殼朝那里挪動。
臥室里周倩裝模作樣的鼾聲透過門縫隱隱傳來，
每一次“呼?！倍枷袂迷谖揖o繃神經(jīng)上的小錘。越是靠近衣柜，
那股深藏在血脈里、源于動物本能的冰冷預(yù)感就越發(fā)刺骨——那里，一定有東西。一定。
門把手冰涼，金屬的冷意滲入指尖。我屏住呼吸，緩慢地、無聲地擰開。厚重實木門滑開，
發(fā)出極其細(xì)微的摩擦聲。壁燈柔和的光線慷慨地傾瀉進(jìn)去，
照亮了這個原本只屬于周倩秘密角落。里面塞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
她的氣息——那些昂貴的香水、柔順劑的味道瞬間包裹了我，熟悉得令人窒息。
可這熟悉之中，一種截然不同、極其陌生的、屬于“掠奪者”的氣場卻蠻橫地彌漫開。
衣服被翻攪過，幾件疊好的羊絨衫掉落在地上，隨意被踩踏過。懸掛的連衣裙歪歪斜斜，
衣架像被暴力拉扯過。原本該屬于她的位置，像被粗暴闖入的野獸肆虐過。
我的心臟狠狠一抽，太陽穴突突地跳著。視線焦躁地掃過最上層她堆疊整齊的被褥區(qū)，
中間她常穿的外套和連衣裙區(qū)，都沒發(fā)現(xiàn)什么異樣。最后，
落在那排她幾乎不怎么使用的深抽屜——藏東西最安全的地方。
最底下的抽屜把手似乎有一點(diǎn)異樣。我緩緩蹲下，指尖拂過光滑的金屬把手，
敏銳地捕捉到一絲極其微弱、幾乎難以察覺的黏滯感——像殘留的汗?jié)n，
又比汗?jié)n更膩滑、更冰涼一些。心臟驟然緊縮，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起來。
我用指尖勾住把手，幾乎是同時，周倩在臥室里的“鼾聲”詭異地停了下來。整個世界，
只剩我沉重的呼吸和血液沖撞耳膜的轟鳴。拉開抽屜。里面堆疊著她不常用的圍巾、帽子，
都顯得很規(guī)整。但不對，壓在幾條圍巾下面的那個硬質(zhì)紙盒明顯有被打開過的痕跡，
盒蓋沒有完全蓋嚴(yán)，露出一個漆黑的縫隙。我伸出手，
小心翼翼地?fù)荛_最上面那條柔軟的羊絨圍巾，指尖觸碰到冰冷的硬紙板盒子。掀開盒蓋。
一沓嶄新的淡紫色信封露了出來。那是……我給她寫過的信？年輕時膩死人的情書。
她的手什么時候翻出來的？她不是嫌肉麻都藏起來了嗎？心像是被什么東西輕輕撓了一下，
又像被狠狠攥住。信封下面似乎還有一個硬質(zhì)的塑膠盒子。我移開那些信，
終于看清了那個盒子——是一個透明的化妝棉收納盒，里面卻空空如也。等等！盒底！
在透明盒子和里面疊放的最后一塊絲巾之間，塞著什么東西？
一小塊薄薄的、疊成小方塊的……黑色的、帶著蕾絲花邊的布料！
像一道閃電劈開混沌的黑暗，呼吸瞬間停滯。我的指尖顫抖著，不受控制地伸進(jìn)去，
拈出那個小方塊。輕輕一抖開。黑色蕾絲。被大力撕裂的不規(guī)則口子。邊緣處，
暗紅色、干涸發(fā)硬的……幾點(diǎn)污漬。嗡——是她的那件！我絕不會認(rèn)錯！
款式、大小、邊緣撕裂的茬口……甚至角落里那個不起眼的、她不小心燙壞的小洞都在！
干涸的血點(diǎn)深深嵌進(jìn)織物纖維里，散發(fā)出一種類似……某種鐵銹般陰冷的腥氣，直沖鼻腔。
那瞬間，血液仿佛被徹底抽干，一股冰冷的麻痹感從指尖蔓延到四肢百骸。身體搖晃了一下，
后腦勺重重撞在冰冷的衣柜內(nèi)壁上，沉悶的“咚”一聲，巨大的恐懼像冰錐刺穿了顱骨！
腦海里瞬間炸開一個念頭：她動用了兇器，可能還帶回來“什么東西”！
極度的驚恐讓我想都沒想，像個瘋子一樣，開始在衣柜里瘋狂刨挖！
什么體面、什么冷靜、什么后果，統(tǒng)統(tǒng)被他媽的恐懼碾碎了！
她的幾件羊絨衫被我粗暴地扔開，圍巾帽子像垃圾一樣飛出去。我要找！
找她藏起來的“兇器”，找被切割下來的“證據(jù)”！那雙冰冷的三角眼，
那張被河水泡得發(fā)脹的臉……這衣柜夠深、夠大，能藏下很多東西！我跪在地上，
幾乎是憑著本能，雙手胡亂地在抽屜下面的空間和衣柜后壁之間的角落掏摸，
像只絕望的鼴鼠。手指突然蹭到了什么。不是預(yù)想中的冰冷金屬或者腥臊的物體。
觸感很……奇怪。冰涼，光滑。是那面本應(yīng)堅硬光滑的復(fù)合板衣柜背板。指尖劃過木板表面，
卻在某個點(diǎn)忽然頓住。那感覺……不對。指尖下不再是平坦的整體，
而是一個極其微小凹陷的小點(diǎn)，像是被什么東西尖銳地、狠狠地……撞了一下？戳了一下？
我全身的汗毛瞬間根根倒豎！一種超越恐懼的、冰冷的直覺抓住了我。我像一頭瀕死的野獸，
喉嚨里發(fā)出模糊不清的嗬嗬聲，身體貼在地板上，
耳朵死死地、緊緊地貼在那面柜壁上——沒有。沒有任何預(yù)想中的、屬于死者幽魂般的回響。
但……嗡……嗡……嗡……一種極其規(guī)律、極其低沉的震動，卻像是直接貼著我耳骨響起。
不是冰箱的嗡鳴，更加平穩(wěn)，更加深遠(yuǎn)，像某種持續(xù)運(yùn)作的大型機(jī)械心臟在律動。
聲音穿透冰冷的復(fù)合板壁而來，帶著一種輕微的、高頻的共振，
像無數(shù)細(xì)小的針在扎我的鼓膜。頻率……很熟悉，
像醫(yī)院檢查室里那些昂貴的設(shè)備低沉的背景音。我的心臟幾乎停止跳動。
這不是一面普通的、隔絕外界的墻壁！這后面……是空的？是通道？還是某個……空間？
這震動源是什么？它通向哪里？幾乎是瞬間，
一個更令人毛骨悚然的念頭不受控制地鉆進(jìn)腦海：那條河邊拋尸案新聞！尸體切割手法？
那份冰冷的醫(yī)學(xué)報告？被切走的軟組織……不！不可能！這瘋狂的想法像毒蛇一樣噬咬著我。
就在這時——“啊——！”一聲凄厲到極致、如同地獄傳來的絕望慘叫，
毫無征兆地、狠狠地撕裂了臥室里剛剛恢復(fù)的偽裝的寧靜！那絕對不是周倩能發(fā)出的聲音！
像被一刀捅穿了喉嚨瀕死前的嚎叫！緊接著就是身體重重砸在地板上的悶響！
有什么東西……撞碎了臥室里的障礙物？！我猛地從地上彈起來！
衣柜后壁傳來的詭異震動還在持續(xù)，嗡鳴著舔舐我的耳膜，
但臥室里那聲撕心裂肺的動靜像一把燒紅的刀子捅穿了我的所有思維！腦子一片空白，
唯一的念頭就是——周倩！她是不是也被襲擊了？！我像瘋狗一樣從雜物堆里拔出身體，
連滾帶爬沖向臥室門。沒有思考，沒有猶豫，完全是本能驅(qū)使。
我用肩膀狠狠撞開了虛掩的房門！“哐當(dāng)——！”門被撞開重重砸在墻壁上反彈回來。
燈亮著。周倩……周倩完好無損地站在那里。她站在梳妝臺邊，剛剛直起腰，
手上還拿著一個……不小心滑落砸在她腳邊地板上的、碎了屏的粉餅盒。
她驚魂未定地看著沖進(jìn)來的我，臉上是真實的錯愕和驚慌，
甚至帶著點(diǎn)被撞破私密空間的羞惱?！澳恪愀墒裁矗俊彼曇舳荚诙?，
下意識地看了一眼地上狼藉的粉盒碎片，又困惑又生氣地瞪著我。我張著嘴，
像個傻子一樣僵在原地，粗重的喘息像破風(fēng)箱。剛才那聲……慘叫？悶響？
是……粉餅盒掉了？砸在地板上？那聲“啊”是她被砸痛了？
巨大的荒謬感和被戲耍的憤怒瞬間淹沒了我。我剛才聽到了什么？在衣柜那邊聽到的巨響，
和眼前周倩的粉餅盒……這隔著一堵墻的距離……不可能那么清晰！絕不可能！
“……沒什么，”我強(qiáng)迫自己把粗重的喘息壓下去，胸口憋悶得發(fā)痛，
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聽錯了?！蔽宜浪蓝⒅难劬?，那雙漂亮的眼睛深處，
恐懼早已消失殆盡，此刻除了對我的憤怒和不解，還有一種極其復(fù)雜的東西——是嘲笑？
還是……洞察？“你有病吧林峰！”她彎下腰，怒氣沖沖地去撿地上碎裂的粉餅，
“大半夜發(fā)什么瘋？魂都讓你嚇掉了！
我這新買的……”后面她抱怨了什么我一個字也沒聽進(jìn)去。只覺得血往頭上涌。
剛才衣柜后那穿透隔板的撞擊和慘叫，絕不是幻覺。但眼前的周倩，
這滿地狼藉的粉餅盒碎片，又如此“真實”地嘲弄著我的恐懼。
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越過她肩膀，飄向梳妝臺的桌面。心猛地一沉。桌面很亂。
粉餅盒、口紅、散粉盒蓋子開著，七零八落。被撞歪的一個方形小首飾盒里，
一串亮閃閃的東西滑出來一點(diǎn)——那是她上周才從專柜買的新款黃金手鏈，足有十幾克重。
平常她寶貝得要命，每次戴都要仔細(xì)擦拭。但現(xiàn)在，它被一堆雜物半掩著，
鏈節(jié)似乎沾了些深色的污漬。更刺眼的，是金鏈子旁邊掉落的一小塊……亮藍(lán)色的塑料碎片，
很鋒利。還有一小撮……極細(xì)的、肉眼幾乎難以察覺的……黑色纖維？我的心跳停了一拍。
這不是普通的清潔混亂！這更像……匆忙掩蓋的結(jié)果。
那亮藍(lán)的塑料碎片……像極了某種家用工具的手柄材質(zhì)。
那黑色的纖維……很像捆綁東西的尼龍扎帶末端被剪斷的碎屑。
和可疑的碎片碎屑……還有后墻那詭異的震動感……一個冰冷的名字倏地撞進(jìn)腦海：溫子明。
那個在晚報社會新聞角落毫不起眼的豆腐塊訃告里提到的名字——溫子明，
市二院外科副主任醫(yī)師，因意外失足落水不幸身亡。時間是……四天前。河邊。墜河。意外？
巧合嗎？“你沒事吧？”周倩收拾著粉餅盒碎片的聲音停了停，她抬起頭，眉頭蹙著，
用一種混合著警惕和審視的目光打量著我，“臉色怎么這么難看？
魂不守舍的……”她的聲音似乎從很遠(yuǎn)的地方傳來。我看著她的臉，這張看了近十年的臉，
此刻籠罩在頂燈慘白的光下，明明每一個細(xì)節(jié)都熟悉到刻進(jìn)骨頭里，
卻又隔著一層濃得化不開的迷霧，透出一種徹骨的陌生?！皼]……沒事。
”我聽到自己的聲音干澀得像砂紙，“你……早點(diǎn)睡。明天還要上班?！闭f完，
幾乎是逃離般，不敢再多看她一眼，轉(zhuǎn)過身，腳步虛浮地退出了臥室，輕輕帶上了門。
門板隔絕了我們兩個空間。我沒有回客廳。后背緊緊貼在冰冷的門板上，門那邊，
她刻意放輕、但在我此刻高度緊繃的神經(jīng)里無限放大的細(xì)微聲響——掃去碎玻璃片的悉索聲，
撿起金鏈子時金屬碰撞的微弱清響，重新擺放化妝品的動靜……還有，
一聲極輕極輕的、若有若無的……像是松了口氣的呼氣聲？心沉到底，寒意爬滿脊椎。
我不相信她。一點(diǎn)，都不信。那聲穿透隔板的恐怖尖叫和悶響，絕對不是幻覺。
我的聽覺還沒有退化到那種地步。她越是表現(xiàn)得憤怒“正?！?，
越是在掩飾某種……非比尋常的“異?！薄Ｄ且鹿窈蟊?，藏著鬼。我必須去看。
目光掃過寂靜的客廳，最后定在廚房的刀具架上?；璋抵?，
那把厚重的、切骨頭的斬骨刀泛著冰冷的金屬幽光。我悄無聲息地走過去，伸出手。
刀刃冰冷沉重，鋼鐵的冷意順著指尖滲入骨髓，帶來一種病態(tài)的掌控感。然后，
我像一頭耐心潛伏在黑暗邊緣的孤狼，坐回了客廳冰冷的沙發(fā)上。
時間在極度緊繃的寂靜中一分一秒地爬過。窗外的霓虹終于熄滅了大半，
只留下城市最深處幾盞守夜燈，將巨大的樹影斑駁地投在墻壁和地板上，
像是游弋的、擇人而噬的怪物。整棟樓徹底陷入沉睡的深潭，
除了我那顆在胸腔里瘋狂跳動、幾乎要破膛而出的心臟，
外那一聲接一聲、規(guī)律得幾乎刻入靈魂的……嗡、嗡、嗡……我死死盯著那扇緊閉的臥室門，
像要穿透門板，窺探里面的人。不知道過了多久，一小時？兩小時？或許只有半小時？
那屬于周倩偽裝出的輕淺呼吸聲，終于完全沉寂下去，
變成了緩慢、沉重、極其規(guī)律的“熟睡”呼吸節(jié)奏。時機(jī)到了。我赤著腳，像真正的幽靈，
滑過冰冷的瓷磚地面。每一步都輕得如同貓的肉墊落下。
再次來到那扇仿佛通往地獄入口的實木衣柜門前。沒有半分猶豫。
刀尖抵住最靠近邊緣的縫隙，用全身的重量，緩慢地、堅定地撬動。
木纖維被鋒利的刀刃強(qiáng)行切割、剝離，發(fā)出細(xì)微而令人牙酸的“吱吱”聲。在絕對的死寂中，
這聲音放大了無數(shù)倍，刺得我后頸汗毛倒豎。心臟狂暴地撞擊著肋骨，
隨時都會從喉嚨里跳出來。耳朵里全是血液奔流的轟鳴，
還有臥室里……周倩那該死的、穩(wěn)如磐石的呼吸聲！終于！“咔噠！
”一聲輕微得幾乎不可聞的、像是什么小型機(jī)括終于承受不住壓力而松脫的聲音響起。
一小塊巴掌大的、靠近柜體頂部的長方形薄木板，被我成功地……撬松了！
它向內(nèi)微微凹進(jìn)去一點(diǎn)，露出一條細(xì)不可查的黑縫。我小心翼翼地挪開那塊松動的木板板，
露出一段嵌合在柜體里的空腔，里面不是墻體的混凝土，
而是整齊的、結(jié)構(gòu)復(fù)雜的鋼架支撐……以及一根拇指粗細(xì)的白色PVC硬質(zhì)管道！
那持續(xù)不斷的嗡鳴聲，此刻無比清晰地通過這根硬質(zhì)管道傳導(dǎo)出來，震動著我的指骨！
管道壁上覆蓋著一層薄薄的白色涂料。我顫抖著伸出手指，
在那個狹小的空間邊緣摸索——果然！摸到了一個極其隱蔽的、塑料材質(zhì)的圓形凸起！
一個按鈕！或者說，一個觸發(fā)裝置！
一個隱藏得如此之深、構(gòu)造堪稱精密的機(jī)括……絕不可能只為了藏幾根備用螺絲！
這是傳送軌道！是暗道入口！巨大的驚悚感讓我全身的血液瞬間逆流！大腦一片空白！
…河邊墜河……切割……還有周倩身上那股河泥血腥味……像一條冰冷完整的毒蛇串了起來！
幾乎就在指尖觸碰到那圓形按鈕凸起的同一剎那——衣柜頂端的角落，
一個原本不起眼的、偽裝成電源適配器外殼的微型攝像頭……紅外指示點(diǎn)的位置，
極其微弱地紅了一下！像黑暗里瞬間睜開的惡魔之眼！緊接著——嗡！
噗嗤——一股冰冷的、帶著濃烈化學(xué)藥劑刺鼻氣味的氣體，
猛地從衣柜內(nèi)壁那幾個不起眼的小孔里，如同毒蛇噴出信子般，急速噴射出來！
瞬間彌漫了整個小空間的視野！我甚至來不及做出任何閃避的動作！
那股冰冷刺鼻的氣體直沖面門，帶著麻醉劑特有的、令人暈眩的甜腥味道，
瞬間被我的鼻腔和肺部吸入！腦子“嗡”的一聲！世界開始劇烈旋轉(zhuǎn)、扭曲。
所有聲音都隔了一層厚厚的棉花。
“媽的……暗算……”最后一絲殘存的意識像溺水者沉沒前的水泡冒出，
帶著絕望的憤怒和不甘。隨后，黑暗如同潮水，洶涌淹沒了所有知覺。不知過了多久，
可能只是一瞬，又像是一個世紀(jì)那么漫長。刺骨的冰冷讓我猛地一個激靈，
強(qiáng)行從那濃得化不開的黑暗夢魘里掙扎出來。意識像是被強(qiáng)行塞回一副陌生的軀殼，
頭痛欲裂，身體像被無數(shù)根鋼針反復(fù)穿刺過。我猛地睜開眼，視線模糊，
一片刺目的慘白燈光晃得我眼前發(fā)黑。我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地上，冰冷堅硬的地板硌著骨頭。
周倩！她就在距離我不到兩米的客廳中央！以一種極其怪異的姿勢僵立在那里，背對著我。
她的身體繃得像一張拉滿的弓，微微顫抖著，雙手垂在身側(cè)，緊握成拳。
順著她的目光望去——客廳中央，站著兩個身穿警服的男人。
燈光在他們帽檐下投出濃重的陰影。其中一個略高的警官眼神銳利如鷹隼，正死死盯著周倩。
他手上……赫然捏著一個封在透明物證袋里的東西！黑色蕾絲！撕裂的布料邊緣！
暗紅色的血漬！是我在衣柜里發(fā)現(xiàn)的那件帶血的胸罩！警察……怎么會來得這么快？！
難道那個衣柜里的攝像頭……不僅僅是監(jiān)視？還他媽能報警？！
我被一股巨大的荒謬感和更深的恐懼攫住?；杳郧澳菤怏w……周倩的反應(yīng)……“周女士，
”那鷹眼警官的聲音低沉冰冷，帶著不容置疑的壓迫感，
每一個字都像冰錐鑿在客廳死寂的空氣里，“這件東西，在你的衣柜深處搜到。
上面的血痕經(jīng)快速檢驗，初步顯示為人類血液殘留，
與近日發(fā)生的連環(huán)拋尸案第一名受害者的基因標(biāo)記高度吻合。
并且……”他銳利的目光掃過周倩慘白的臉，又掃過我躺在地上狼狽的模樣，
“我們在你丈夫書房保險柜發(fā)現(xiàn)的這把——新購入的、規(guī)格特殊的解剖用專業(yè)手術(shù)刀，
以及你本人名下突然新增的、受益人為你丈夫林峰的巨額意外人身險保單……這些證據(jù)鏈，
已經(jīng)高度閉合?！彼ｎD了一下，像在欣賞獵物最后的掙扎，聲音冷得毫無溫度：“周倩，
現(xiàn)在我們正式以涉嫌‘為謀取保險金實施有預(yù)謀的分尸殺人案’的罪名，
依法傳喚你丈夫林峰先生?！彼粨]手，旁邊那個更年輕的警察快步朝我走來，
手上的手銬在慘白燈光下閃著冰冷的光?！暗纫幌?！”我掙扎著想要坐起，
麻醉的殘余讓肢體發(fā)軟不聽使喚，
一股夾雜著恐懼和徹底被人操控的巨大憤怒瞬間沖垮了理智的堤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