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發(fā)的日子定在三天后。深秋的清晨,寒意刺骨。臨安城外的渡口,薄霧彌漫,江水嗚咽。
沈家碩果僅存的五艘大船靜靜停泊著,船工們沉默而快速地搬運著最后一批貨物,
氣氛凝重得如同送葬。我一身利落的勁裝,外罩御寒的披風(fēng),按劍立于船頭,
目光沉凝地望著霧氣茫茫的江面。身后傳來一陣壓抑的咳嗽聲,不用回頭,也知道是誰。
蘇硯裹著一件厚厚的玄色大氅,臉色在晨霧中顯得更加蒼白透明。他由小廝攙扶著,
步履緩慢地登上了主船。他走到我身側(cè)不遠(yuǎn)處停下,沒有看我,只是望著同樣的方向,
眼神空洞而平靜,仿佛眼前不是兇險的旅程,只是一次尋常的出游。
“啟航——” 隨著船老大一聲沙啞的號令,沉重的鐵錨被拉起,船帆鼓滿了風(fēng)。
大船緩緩離開渡口,駛?cè)雽掗煻涞慕妗砂妒捝那锞霸诒§F中飛速倒退。
船隊順流而下,一路無言。
只有江風(fēng)的呼嘯、船工的號子和蘇硯壓抑在喉嚨深處的、斷斷續(xù)續(xù)的咳嗽聲。
他大部分時間都待在船艙里,偶爾出來透口氣,也只是沉默地站在船舷邊,望著滔滔江水,
背影單薄得仿佛隨時會被風(fēng)卷走。我緊繃的神經(jīng)一刻也不敢放松。慕容錚的爪牙,
會在哪里動手?西嶺峽口?還是更早?船行三日,進(jìn)入了一片地形險要的江域。
兩岸山勢陡然拔高,峭壁如削,怪石嶙峋。湍急的江水在這里被擠壓得狹窄而洶涌,
發(fā)出沉悶的咆哮聲。天色不知何時陰沉下來,鉛灰色的云層低低壓著,透不出一絲光亮。
空氣中彌漫著山雨欲來的沉悶和……一絲若有似無的殺機(jī)?!按笮〗?!
前面就是‘鬼見愁’了!水流最急,暗礁最多!也是最容易……” 船老大神色緊張地跑來,
話未說完?!斑荨 币宦暺鄥柤怃J的破空之音,撕裂了沉悶的空氣,如同死神的獰笑,
驟然響起!一支漆黑的、尾羽帶著詭異血紋的鐵箭,如同來自九幽地獄的索命符,
帶著令人頭皮炸裂的厲嘯,從左側(cè)峭壁的密林深處,如閃電般激射而出!目標(biāo),
直指船頭甲板上——我的咽喉!快!太快了!快到我甚至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yīng)!
只能眼睜睜看著那點致命的寒芒在瞳孔中急速放大!死亡的冰冷氣息瞬間攫住了我的心臟!
就在那千鈞一發(fā)之際!一道玄色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以超越人體極限的速度,
猛地從我身側(cè)撲了過來!帶著一股決絕的狠戾和濃重的藥味!“噗嗤——!
”利刃穿透血肉的悶響,清晰得令人牙酸!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
那支本該洞穿我喉嚨的毒箭,此刻,正深深沒入蘇硯的左胸!箭尾猶在劇烈地顫抖!
巨大的沖擊力帶著他單薄的身體猛地向前一撲,溫?zé)岬?、帶著濃重腥甜氣息的液體,
如同滾燙的巖漿,瞬間噴濺了我滿頭滿臉!“呃……” 蘇硯的身體猛地一僵,
所有的動作都停滯了。他微微低頭,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胸前那支兀自震顫的箭羽,
又極其緩慢地、極其艱難地抬起頭,看向我。那雙總是幽深難測、或冰冷或瘋狂的眼睛里,
此刻所有的情緒都褪盡了,只剩下一種純粹的、近乎透明的……茫然?
像是沒明白發(fā)生了什么。隨即,那茫然被一種巨大的、撕裂般的痛苦取代,
他的臉?biāo)查g褪盡最后一絲血色,變得如同金紙!“蘇硯——!?。?/p>
” 我發(fā)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尖叫,肝膽俱裂!幾乎是本能地伸出手,想要抓住他倒下的身體!
然而,晚了!他本就站在船舷邊緣,那箭矢帶來的巨大沖擊力,加上他撲來的慣性,
以及他身體瞬間失去所有力量……他的身體如同斷了線的風(fēng)箏,猛地向后一仰!“嘩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