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7
我爸的額頭布滿汗珠，西服的領(lǐng)帶有些松松垮垮。
他看著我媽，又看看我，最后把目光投向了警察。
“警察同志，這……這是怎么了？”
我媽像是看到了救星，掙扎著站起來。
“你快跟警察說說！你女兒瘋了！她要告我！她要我坐牢！”
她的話音剛落，年長的警察就把那個證物袋推到了桌子中央。
“張女士的女兒報警，稱其母侵占其個人財產(chǎn)六千元，并以撕毀錄取通知書為由進行威脅，同時在公共場合對他人進行誹謗辱罵?！?/p>
警察的語速不快，但我爸的臉色從困惑變成震驚，最后是灰敗。
他轉(zhuǎn)向我媽，嘴唇動了動，卻沒發(fā)出聲音。
審訊室里只剩下我媽粗重的呼吸聲。
一直沉默的我，終于開口。
“爸?！?/p>
他看向我，眼神復(fù)雜。
“想私了也行?！?/p>
我媽的眼睛亮了一下，以為我服軟了。
“我有兩個條件?！?/p>
我豎起一根手指。
“第一，把我打工三年攢下的六千塊，還給我?！?/p>
我爸下意識地點頭。
我媽的臉瞬間又垮了下去，嘴里小聲嘟囔著“白眼狼”。
我豎起第二根手指。
“第二，承擔我上京大四年的全部學(xué)費和生活費，一分不能少?！?/p>
“你做夢！”我媽尖叫起來，“我一分錢都不會給你！我還指望那錢給你弟娶媳婦！”
圖窮匕見。
我爸拉住她，“你少說兩句！”
他轉(zhuǎn)過頭，臉上是哀求。
“小琴，學(xué)費爸給你想辦法，但你媽她……我們家的情況你也知道……”
我看著他故作為難的樣子，看著我媽那一臉的理所當然。
心里最后那點念想，也徹底涼透了。
我忽然就笑了。
我轉(zhuǎn)向一直沒說話的警察。
“警察同志，謝謝你們?！?/p>
我站起身，把椅子推進桌下。
“錢，我不要了?！?/p>
“大學(xué)，我自己會讀?！?/p>
我的目光越過他們，看著審訊室那扇鐵門，寒意森森。
“從今天起，我沒有媽了?！?/p>
我媽先是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繼爾冷笑。
“好，好得很。”她一字一頓，“你以為我缺你養(yǎng)老？我還有兒子！從今天起，我就當沒生過你這個女兒！”
那些話砸過來，沒傷著我，倒像剪斷了最后一根繩子，把我徹底放開了。
我也笑了，前所未有的輕松。
“好，”我說，“那你，就好好靠你的兒子吧?！?/p>
最終，在警察的調(diào)解下，我爸還是把那六千塊錢給了我。
他不敢看我的眼睛，錢遞過來的時候，像是遞著一塊燙手的炭。
我媽在一旁，眼神怨毒。
那個家，我再沒回去。
開學(xué)前的最后一個月，我住進了黎姐的音響店。
街坊鄰里都知道了我的事，也知道我考上了京大。
他們心疼我，也信我，紛紛把自家孩子送來，讓我輔導(dǎo)功課。
開學(xué)時，我手里攥著一萬塊錢，是我自己的，一分一厘都干凈。
這期間，我媽常領(lǐng)著我弟在街上招搖過市。新衣服，新玩具，一天一個樣。
她尤其喜歡在黎姐店門口駐足，高聲向遇到的每一個人炫耀，說她剛帶寶貝兒子從新馬泰玩了一圈回來，花了好幾萬。
她那嗓門兒跟針似的，扎得我心里一陣陣發(fā)酸。
可酸歸酸，我絕不會再回頭了。
我的天地，我自己去闖。
我的未來，我自己來定。
這才是活著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