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夜，蘇晚接到電話時正被我圈在身下。＞她初戀病危，電話那頭哭得撕心裂肺。
＞“景舟，對不起！”她一把推開我，婚紗都沒換就沖了出去。
＞我看著鏡子里自己松垮的睡袍，慢條斯理系上領(lǐng)帶。＞第二天助理送來離婚協(xié)議，
她簽得飛快。＞三個月后，她初戀奇跡“康復(fù)”還開了直播。
＞蘇晚紅著眼找到我公司：“景舟，我錯了...”＞我推開總裁室的門，
新女友正幫我整理領(lǐng)帶。＞“蘇小姐，預(yù)約談合作請先排隊?！?--床頭柜上，
手機(jī)屏幕驟然亮起，像一顆不合時宜的微型炸彈，
嗡嗡震動聲在過分安靜的套房里顯得格外刺耳。
空氣里還浮動著昂貴的香檳氣泡破滅后的微甜，以及一種更隱秘、更滾燙的氣息。
我的手指剛撫過蘇晚肩頭細(xì)膩的肌膚，感受著那層薄汗下微微的涼意。
她仰起的脖頸線條優(yōu)美脆弱，像引頸的天鵝，呼吸有些急促。震動聲執(zhí)著地響著，一遍，
又一遍。蘇晚身體明顯一僵，眼中那層動人的迷蒙水汽倏地散開了大半。
她下意識地偏頭去看，那鈴聲像帶著鉤子，
硬生生把她從我們剛剛構(gòu)筑的、搖搖欲墜的親密氛圍里往外拽?！皠e管它?！蔽业穆曇舻蛦。?/p>
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意味，試圖把她拉回來。手指加重了力道，在她光滑的背上流連，
想把那點剛剛被鈴聲驚擾的旖旎重新點燃?？伤纳眢w繃緊了，不再是情動的微顫，
而是一種緊張的僵硬?！笆恰侵軗P的媽媽！”她猛地吸了一口氣，
聲音帶著一種不祥的驚惶，手肘一用力，竟帶著一種不顧一切的蠻勁，狠狠撞在我的肋骨上。
猝不及防的劇痛讓我悶哼一聲，鉗制她的力道瞬間松懈。她像一條滑不留手的魚，
瞬間就從我的臂彎和身下掙脫了出去，動作快得驚人。
她甚至沒顧得上去抓散落在昂貴地毯上的那件真絲睡袍，赤著腳，
幾乎是撲過去抓起了那臺還在瘋狂叫囂的手機(jī)?！鞍⒁?？怎么了？
您別哭…您慢慢說…”她的聲音抖得厲害，剛才還泛著動人粉色的臉頰，
瞬間褪得比身下雪白的床單還要慘白。她緊緊攥著手機(jī)，指關(guān)節(jié)因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
婚紗的裙擺被她慌亂中踩在腳下，拖曳著，凌亂不堪。我撐著坐起身，肋下的鈍痛還未消散。
房間里只剩下蘇晚急促而壓抑的回應(yīng)，
以及電話那頭隱隱傳來的、穿透聽筒的、一個女人撕心裂肺的嚎哭聲。那哭聲像冰冷的針，
瞬間刺穿了房間里所有殘余的溫度?！笆裁?？病危？！
怎么會…下午還好好的…”蘇晚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難以置信的絕望，“在哪個醫(yī)院？
中心醫(yī)院急診？好好，我馬上來！馬上！阿姨您撐住！” 最后一個字幾乎是吼出來的，
帶著哭腔。電話被猛地切斷，像一聲粗暴的休止符。蘇晚握著手機(jī)，整個人像被抽掉了骨頭，
晃了一下，才勉強站穩(wěn)。她猛地轉(zhuǎn)過身，臉上淚水縱橫交錯，
那雙漂亮的眼睛里盛滿了驚惶、痛苦和一種不顧一切的決絕，直直地撞向我。
“景舟…”她的嘴唇哆嗦著，聲音破碎，“對不起…周揚他…他快不行了！
他媽媽…他媽媽快崩潰了！我…我得去！我必須去！” 她甚至沒有再看我一眼，
仿佛我只是房間里一件無關(guān)緊要的家具。她像只受驚的鹿，赤著腳，
拖著那身累贅的、象征著我們剛剛締結(jié)的婚姻的華麗婚紗，跌跌撞撞地沖向套房厚重的房門。
“蘇晚！”我喊了一聲，聲音不高，但在死寂的房間里異常清晰。
她的手已經(jīng)搭在了冰冷的黃銅門把手上，動作頓了一瞬。她背對著我，肩膀劇烈地起伏著，
卻沒有回頭。只有一句更加破碎、幾乎被抽空了力氣的道歉，
從她顫抖的背影里飄過來：“對不起…真的…對不起…”下一秒，她擰開門把手，
決絕地沖了出去。沉重的房門在她身后“砰”地一聲關(guān)上，
震得墻上的裝飾畫都輕微地晃了一下。那巨大的聲響，像一記重錘，
狠狠砸在房間里殘留的、最后一絲新婚的余溫上。
奢華的空間瞬間被一種冰冷刺骨的寂靜徹底淹沒。空氣里昂貴的香水味、香檳味，
甚至剛才殘留的那一絲情欲的氣息，都凝固了，變得滯重而令人窒息。
肋骨下的鈍痛還在提醒著剛才那毫不留情的一撞。我掀開絲被，赤腳踩在厚厚的地毯上，
無聲地走向巨大的落地穿衣鏡。鏡子里映出一個男人。頭發(fā)有些凌亂，臉上沒什么表情，
只有眼底深處一絲幾乎看不見的、冰冷的嘲弄。睡袍的帶子松松垮垮地系著，
露出一片緊實的胸膛，上面或許還有她剛才情動時無意識留下的淺淺印記。
整個人透著一股被打斷、被遺棄的頹唐。我的目光在鏡中的影像上停留了幾秒。然后，
慢條斯理地，抬手，解開了睡袍的腰帶。光滑的真絲料子順從地滑落，堆疊在腳邊。
鏡中人的身體線條流暢而有力，沒有任何多余的贅肉，此刻卻顯得格外孤清。
我沒有去撿地上的睡袍，徑直走向旁邊的立式衣柜。柜門無聲滑開，
里面整齊懸掛著熨燙得一絲不茍的襯衫和西裝。手指拂過一排排衣料，
最終停在一件質(zhì)感極佳的深灰色襯衫上。取下來，指尖感受著布料的微涼。走到床邊坐下，
動作不疾不徐。拿起那件襯衫，展開，手臂伸進(jìn)袖管。一顆，又一顆，
慢條斯理地將紐扣從下至上，嚴(yán)絲合縫地扣好。布料貼合著皮膚，
帶來一種熟悉的、被約束的秩序感。然后是領(lǐng)帶。一條深藍(lán)色、帶啞光斜紋的領(lǐng)帶。
我把它繞上脖子，對著鏡子，手指靈活地翻動，打了一個標(biāo)準(zhǔn)而完美的溫莎結(jié)。
指腹將結(jié)扣向上推緊，直至它妥帖地固定在領(lǐng)口之下，一絲不茍。做完這一切，
我才重新站回鏡前。鏡中人已經(jīng)徹底變了模樣。深灰色襯衫挺括，領(lǐng)帶一絲不茍，
遮住了所有可能泄露情緒的皮膚。方才那點頹唐的痕跡被徹底抹去，
只剩下一種近乎冷硬的整潔和疏離。鏡面反射的光線落在我臉上，
將眼底最后那點波動也凍結(jié)成冰。套房厚重的窗簾隔絕了城市深夜的喧囂，
只有中央空調(diào)系統(tǒng)發(fā)出極其低微的嗡鳴，像某種垂死的生物在茍延殘喘。
我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唰”地一下拉開了厚重的遮光簾。窗外，
凌晨的城市像一片沉入海底的星群，霓虹是漂浮的磷火，遙遠(yuǎn)而冰冷。
巨大的玻璃窗倒映著我此刻的身影——筆挺，冰冷，
像一尊剛被塑形完畢、等待風(fēng)干的石膏像。目光投向窗外下方，酒店入口處車道上，
剛好有一道刺眼的車燈劃破黑暗，由遠(yuǎn)及近，然后猛地剎停。車門打開，
一個穿著華麗但凌亂的身影幾乎是滾落下來，踉蹌著沖向酒店旋轉(zhuǎn)門。是蘇晚。
她身上那件價值不菲的定制主紗，此刻像一團(tuán)被丟棄的昂貴垃圾，拖曳在地，
沾滿了深夜的塵埃和露水。她甚至沒有抬頭看一眼我們所在的樓層，
身影很快就被旋轉(zhuǎn)門吞噬，消失在大堂刺目的燈光里。她回來了。呵。
我面無表情地拉上窗簾，將那片虛假的繁華徹底隔絕。轉(zhuǎn)身走回床邊，
拿起床頭柜上自己的手機(jī)。屏幕亮起，時間顯示：凌晨三點十七分。沒有未接來電，
沒有信息。一片死寂。指尖在屏幕上停頓了一瞬，然后果斷地劃開通訊錄，
找到一個名字——林銳，我的私人助理。撥通。電話幾乎是秒接。
林銳的聲音清醒得不像這個時間點該有的狀態(tài)：“陸總？”背景里還有隱約的鍵盤敲擊聲。
這家伙，要么是工作狂，要么就是預(yù)感到今晚不會太平?！傲咒J。
”我的聲音平穩(wěn)得沒有一絲波瀾，透過聽筒傳過去，大概比窗外的夜風(fēng)還要冷幾分，
“準(zhǔn)備一份離婚協(xié)議?！彪娫捘穷^有極其短暫的、幾乎難以察覺的吸氣聲。
林銳的呼吸節(jié)奏變了一下，但聲音立刻恢復(fù)了職業(yè)性的沉穩(wěn)：“明白，陸總。
關(guān)于財產(chǎn)分割和婚前協(xié)議條款，您有什么特別指示？
蘇小姐那邊的個人資產(chǎn)…”“按婚前協(xié)議執(zhí)行，該是她的，一分不少?！蔽掖驍嗨?/p>
語氣沒有任何商量的余地，“我的部分，不動。她帶來的那點東西，原樣打包還給她。另外，
”我頓了頓，目光掃過這間奢華卻空洞的新婚套房，“替我定個地方，安靜點。
明天上午十點前，把協(xié)議送到我手上?！薄昂玫模懣?。地點稍后發(fā)給您。
協(xié)議文本我會在早晨八點前完成初稿，發(fā)您過目確認(rèn)?！绷咒J回答得干脆利落，
沒有一句多余的廢話。“嗯。”我應(yīng)了一聲，準(zhǔn)備掛斷?！瓣懣?，”林銳的聲音再次傳來，
難得地帶了一絲遲疑，“需要…為您安排明早的新聞發(fā)布會預(yù)案嗎？或者，
蘇小姐那邊可能出現(xiàn)的輿論…”“不必?！蔽业幕卮饠蒯斀罔F，甚至帶上了一絲極淡的嘲諷，
“婚喪嫁娶，私人事務(wù)。陸氏集團(tuán)的股價，還不至于被這點家務(wù)事拖累。媒體那邊，
你知道該怎么做?！薄懊靼住！绷咒J的聲音恢復(fù)了絕對的肯定。電話掛斷。
房間里重新陷入死寂，只剩下手機(jī)屏幕幽暗下去的光。我把手機(jī)丟回床頭柜，
發(fā)出“啪”的一聲輕響。然后走到套房配備的小吧臺，給自己倒了一杯冰水。
玻璃杯壁沁出細(xì)密的水珠，握在手里，寒意直透掌心。沒有開主燈，
只有吧臺上一盞昏黃的氛圍燈亮著，將我的影子拉長，扭曲地投在光潔如鏡的地板上。
我倚著冰冷的吧臺，小口啜飲著冰水。水流過喉嚨，帶著一種近乎殘忍的清醒。新婚夜。
真是，畢生難忘。---清晨七點剛過，熹微的晨光帶著一種刻意的溫柔，
透過窗簾縫隙擠進(jìn)來，試圖涂抹掉昨夜殘留的冰冷痕跡。門鈴被按響的聲音，短促而克制，
兩下。我走過去開門。門外站著林銳，一身筆挺的深色西裝，頭發(fā)一絲不亂，
手里拿著一個薄薄的黑色文件夾。他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
只有眼底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大概是一夜未眠趕工的結(jié)果?！瓣懣?，早。
”他微微頷首，聲音平穩(wěn)，“協(xié)議初稿，請您過目?！彼麑⑽募A遞過來。我接過，
側(cè)身讓他進(jìn)來。套房客廳的茶幾上還擺著昨晚喝了一半的香檳，氣泡早已消失殆盡，
只剩下渾濁的暗金色液體。我徑直走到沙發(fā)坐下，翻開文件夾。紙張嶄新，
散發(fā)著淡淡的油墨味。條款清晰，邏輯縝密，完全按照我的要求，
將婚前協(xié)議的內(nèi)容執(zhí)行得滴水不漏。林銳辦事，一向讓人放心。我拿起筆，
在需要我簽名的地方，利落地簽下自己的名字。筆尖劃過紙張，發(fā)出沙沙的輕響，
在過分安靜的空間里格外清晰?！敖o她送去吧?！蔽野押灪米值奈募A遞還給林銳，
語氣平淡得像在吩咐處理一份普通文件，“她在隔壁套房?！绷咒J接過文件夾，
沒有絲毫猶豫：“好的，陸總。”他轉(zhuǎn)身，走向與主臥相連的另一間套房的門。
那是為新人準(zhǔn)備的，理論上屬于新娘的獨立空間。他抬手，同樣克制地敲了兩下。
里面沉寂了片刻。然后，門鎖發(fā)出輕微的咔噠聲，門被拉開一道縫隙。蘇晚站在門后。
她換下了那身狼狽的婚紗，穿著一件寬大的白色浴袍，頭發(fā)濕漉漉地披散著，還在往下滴水，
臉色是一種近乎透明的慘白，眼下的烏青濃重得嚇人，像被人狠狠揍了兩拳。
她整個人縮在寬大的浴袍里，顯得異常脆弱渺小?？吹介T外的林銳，她似乎愣了一下，
眼中先是茫然，隨即掠過一絲緊張和……恐懼？“林助理？”她的聲音嘶啞干澀，
像是砂紙磨過木頭?！疤K小姐，”林銳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平穩(wěn)，聽不出任何情緒，
公事公辦地將手中的文件夾遞出，“這是陸總簽過字的離婚協(xié)議，請您過目并簽字。
關(guān)于財產(chǎn)分割部分，嚴(yán)格遵照婚前協(xié)議執(zhí)行，您名下的資產(chǎn)和陸總贈與的不動產(chǎn)、車輛等，
均已在附件中詳細(xì)列明。陸總的意思是，屬于您的，不會有任何克扣。
”蘇晚的目光落在那個黑色的文件夾上，瞳孔猛地收縮了一下。她像是被燙到一般，
手指下意識地蜷縮進(jìn)浴袍寬大的袖口里，沒有立刻去接。她的嘴唇微微顫抖著，
目光越過林銳的肩膀，投向坐在客廳沙發(fā)上的我。我正端起林銳進(jìn)來前為我倒好的黑咖啡，
抿了一口。濃郁苦澀的液體滑過喉嚨，帶來熟悉的提神效果。我沒有看她，
視線落在手中平板電腦上跳動的財經(jīng)新聞標(biāo)題上，仿佛那邊的動靜與我毫不相干。
“景舟…”蘇晚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哀求，很輕，飄了過來。
我端起咖啡杯的動作沒有絲毫停頓，又喝了一口。苦澀在舌尖彌漫開，異常清醒。
林銳的手依舊平穩(wěn)地舉著文件夾，像一座沉默的雕塑，耐心地等待著。時間仿佛凝固了幾秒。
蘇晚的目光在我冷漠的側(cè)臉上停留了更長的時間，那點微弱的光徹底熄滅了。
她肩膀垮塌下去，仿佛被抽掉了最后一絲力氣。她終于伸出手，指尖冰涼，微微顫抖著，
接過了那個薄薄的文件夾。她沒有翻開看，或者說，她根本沒有勇氣去看里面的內(nèi)容。
“筆…”她的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林銳立刻從西裝內(nèi)袋里抽出一支精致的簽字筆，遞給她。
蘇晚接過筆，手指抖得更厲害了。她甚至沒有走到旁邊的桌子，就那樣倚著門框，
將文件夾攤開在屈起的手臂上，翻到需要她簽名的那一頁。
她的目光空洞地掃過那些密密麻麻的條款，最終停留在簽名欄上。她握著筆，
懸停了足足有十幾秒，筆尖微微顫抖著，在紙張上方留下一個幾乎看不見的墨點。最終，
她深吸一口氣，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飛快地在指定的地方簽下了自己的名字。筆跡潦草，
幾乎無法辨認(rèn)，帶著一種倉皇逃離般的決絕。簽完字，她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氣，手一松，
文件夾連同簽字筆一起掉落在厚厚的地毯上，發(fā)出沉悶的聲響。她看也沒看，
猛地關(guān)上了房門?！芭椋 币宦暠茸蛲硭x去時更響的關(guān)門聲，帶著絕望的力度，
在奢華的套房走廊里回蕩，震得空氣都在微微發(fā)顫。那扇厚重的實木門，
徹底隔絕了兩個世界。林銳俯身，從地毯上撿起文件夾和筆，動作依舊從容。
他檢查了一下簽名頁，確認(rèn)無誤，然后走到我面前，將文件夾放在茶幾上?！瓣懣偅?/p>
蘇小姐已簽字?！彼届o地匯報。“嗯?！蔽曳畔驴Х缺抗饨K于從平板電腦上移開，
落在那份簽好字的協(xié)議上。兩個名字并列在一起，一個剛勁有力，一個潦草絕望，
像一場荒唐戲劇的潦草收場。我拿起協(xié)議，合上文件夾，遞給林銳，“后續(xù)手續(xù)，你去辦妥。
”“明白?！绷咒J接過，沒有絲毫拖泥帶水，“陸總，車已經(jīng)在樓下等您?！薄白甙?。
”我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身上那件熨帖的襯衫袖口。沒有再看那扇緊閉的房門一眼，
仿佛那里從未住過任何人。拎起搭在沙發(fā)扶手上的西裝外套，搭在臂彎，徑直走向套房大門。
林銳快步上前，為我打開門。門外，是嶄新的一天。
陽光透過酒店走廊盡頭巨大的落地窗潑灑進(jìn)來，明亮得有些刺眼。
空氣里是清潔劑和鮮花的味道，清新得不帶一絲昨夜的陰霾。我邁步走了出去，
皮鞋踩在光可鑒人的大理石地面上，發(fā)出清晰而穩(wěn)定的回響。身后的門，被林銳輕輕帶上，
隔絕了那個短暫存在過的、名為“婚姻”的幻夢空間。一切，塵埃落定。至少，在我這里，
是徹底落定了。---三個月的時間，在忙碌的日程表里流逝得飛快，像指縫間漏下的細(xì)沙。
陸氏集團(tuán)新并購的科技公司整合進(jìn)入關(guān)鍵期，
一個接一個的會議、談判、決策占據(jù)了幾乎所有清醒的時間。連軸轉(zhuǎn)的間隙，
偶爾在高層電梯里，或者路過茶水間時，會聽到一些壓低了聲音的議論碎片。
“……真的離了？這才多久？新婚夜就……”“噓！小聲點！聽說那位蘇小姐，
新婚夜就為了她那個病得快死的初戀跑了，把陸總一個人晾在酒店……”“天?。≌娴募俚?？
這也太……”“后來呢？那個初戀怎么樣了？”“誰知道呢！豪門秘辛，咱們哪能清楚。
不過陸總這魄力，第二天就直接簽離婚協(xié)議，嘖嘖，不愧是陸總！
”議論聲在我走近時會戛然而止，留下幾張欲蓋彌彰、略顯尷尬的笑臉。
我通常只是微微頷首，步履不停。蘇晚這個名字，連同那段短暫得荒謬的婚姻，
在我這里早已歸檔封存，屬于“已處理完畢”且“無后續(xù)價值”的文件類別。直到那天下午，
一個冗長的跨國視頻會議結(jié)束后，我靠在寬大的真皮椅背里，捏著發(fā)脹的眉心。
辦公室門被輕輕敲響?！斑M(jìn)。”我閉著眼。林銳推門進(jìn)來，手里沒拿文件，
表情卻帶著一絲罕見的、難以形容的微妙?！瓣懣?，”他走到辦公桌前，
聲音比平時低了一度，帶著點斟酌的意味，“有件事…可能需要您知道一下?！彼D了頓，
似乎在組織語言，“是關(guān)于…周揚的?！蔽冶犻_眼，看向他。周揚？
這個名字像一顆沉入深海的石子，隔了三個月，突然被撈了起來，帶著一種莫名的荒謬感。
林銳沒說話，只是拿出自己的手機(jī)，手指快速劃動幾下，然后調(diào)轉(zhuǎn)屏幕，遞到我面前。
屏幕上是一個當(dāng)下最火的短視頻APP界面。一個直播間的標(biāo)題異常醒目，
用夸張的字體和刺眼的顏色寫著：【重生歸來！死里逃生的真愛告白！守護(hù)我的天使！
】直播畫面里，一個年輕男人占據(jù)了中心位置。他穿著合身的潮牌T恤，頭發(fā)精心打理過，
臉上洋溢著一種過于飽滿的、近乎亢奮的紅光。他對著鏡頭，中氣十足地講述著，
聲音透過手機(jī)揚聲器傳出來：“……家人們！你們絕對想象不到！三個月前，
醫(yī)生都給我判死刑了！說我就剩一口氣吊著！”他激動地?fù)]舞著手臂，
唾沫星子幾乎要噴到鏡頭上，“是愛！是信念！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那個人，
用她的愛和不離不棄，硬生生把我從鬼門關(guān)拉回來的！沒有她，就沒有今天的我周揚！
”鏡頭適時地切向旁邊。一個穿著素雅連衣裙、化著精致淡妝的女人側(cè)影出現(xiàn)在畫面一角。
她微微低著頭，顯得溫婉而羞澀。鏡頭捕捉到她抬起臉看向周揚的瞬間，
眼中含著恰到好處的、飽含深情的淚光。是蘇晚。她看起來比三個月前豐潤了些，
臉頰有了血色，精心描繪的眉眼間帶著一種…滿足？或者說，
一種被需要、被聚焦的、刻意營造的溫柔光輝。她依偎在周揚身邊的位置，
像一件精心搭配的裝飾品?！熬褪撬?！”周揚一把攬過蘇晚的肩膀，
動作帶著夸張的親昵和占有欲，把她整個人往鏡頭前帶，“我的天使！我的晚晚！
在我最黑暗、最絕望的時候，是她日夜守在我床邊，是她用她的愛喚醒了我的求生意志！
這份恩情，我周揚這輩子做牛做馬都報答不完！”蘇晚被他摟得身體微微前傾，
臉上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僵硬，但很快又被那副溫婉動人的笑容掩蓋過去。她看向鏡頭，
聲音輕柔，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哽咽：“阿揚…別說這些。你能好起來，
就是我最大的心愿了。” 她抬手，似乎想擦一下眼角并不存在的淚。彈幕瞬間爆炸，
像被點燃的油鍋：【哇！好感動！這才是真愛??！】【小姐姐人美心善！
那個新郎官真是瞎了眼！】【新婚夜跑掉怎么了？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支持小姐姐！
】【患難見真情！渣男總裁根本不配！】【快！刷禮物！支持真愛重生！
】滿屏的禮物特效瘋狂閃爍，幾乎淹沒了畫面里那兩張深情款款的臉。
我看著屏幕里那場精心編排的、聲情并茂的“真愛告白”，
看著蘇晚在周揚臂彎里那副溫順又帶著點表演痕跡的模樣，
看著她眼中那點被直播熱度點燃的光。一種極其冰冷的、帶著強烈諷刺意味的笑意，
無聲地從心底最深處蔓延開來，凍得指尖都有些發(fā)麻。原來如此?！八览锾由保?/p>
“愛的奇跡”？呵。我抬手，指尖輕輕一點，關(guān)掉了林銳手機(jī)屏幕上那場喧囂的鬧劇。
直播間的嘈雜瞬間消失，辦公室里重新陷入一片高檔隔音材料帶來的絕對寂靜?！爸懒?。
”我的聲音沒有任何起伏，像在陳述一件與己無關(guān)的天氣，“熱度挺高？”林銳收回手機(jī)，
表情恢復(fù)了慣常的冷靜：“是。話題‘真愛戰(zhàn)勝死神’、‘天使蘇晚’沖上了平臺熱搜前三。
他們團(tuán)隊…似乎很擅長營銷。”他語氣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鄙夷?！班?。”我靠回椅背，
目光投向落地窗外鋼筋水泥構(gòu)成的冰冷森林，“挺好。祝他們…直播順利。” 最后幾個字，
輕得像一聲嘆息，卻帶著淬了冰的寒意。林銳微微頷首：“明白。需要…做些什么嗎？
”“不必?！蔽夷闷鹱郎系囊环荽喌牟①忥L(fēng)險評估報告，
目光重新聚焦在密密麻麻的數(shù)據(jù)上，“跳梁小丑，何必浪費精力。盯著點，
別讓臟水濺到公司形象就行?！薄笆恰！绷咒J應(yīng)道，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
辦公室的門輕輕合上。我放下報告，指尖無意識地在冰涼的木質(zhì)桌面上敲擊了幾下。
屏幕上殘留的光影似乎還在眼前晃動，蘇晚那張在直播濾鏡下顯得格外“圣潔”的臉，
周揚那副中氣十足、紅光滿面的“重生”姿態(tài)……像一幕精心剪輯的諷刺劇。
三個月前那撕心裂肺的“病?！彪娫?，那不顧一切沖入黑夜的背影，
那簽離婚協(xié)議時絕望的顫抖……所有畫面碎片般閃過，
最終被直播間里那場喧囂的“真愛秀”覆蓋。真是一場……精彩絕倫的“奇跡”。
---陸氏集團(tuán)總部大樓的頂層，巨大的落地窗外，
城市的天際線在夕陽余暉中勾勒出硬朗的金邊。
我正和海外分公司的負(fù)責(zé)人進(jìn)行最后的視頻會議敲定，
辦公室門被敲響的頻率卻透著一種不同尋常的急促?！瓣懣?，”林銳的聲音透過內(nèi)線傳來，
壓得很低，帶著一絲凝重，“蘇小姐來了，在前臺。她堅持要立刻見您。情緒…非常激動。
”視頻會議剛結(jié)束，屏幕暗下去。我揉了揉眉心，高強度工作后的疲憊感沉甸甸地壓下來。
“讓她去三號會客室等?！蔽业穆曇魶]什么溫度?！八豢先褪?，
就在前臺那里…”林銳的聲音有些為難，“前臺小劉剛發(fā)了消息，說蘇小姐眼睛紅得厲害，
妝都花了，看著有點…嚇人?！蔽页聊藘擅?。前臺？人來人往的地方?！爸懒恕?/p>
”切斷內(nèi)線，我站起身，走到窗邊。暮色漸沉，玻璃上模糊地映出我沒什么表情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