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初逢·病榻與華堂市立醫(yī)院三樓302病房的日光燈管,忽明忽暗閃了三天。
顧念慈跪在病床前,將那張燙金的XX大學錄取通知書撫平,
指腹一遍遍摸過“設計系”三個字——母親林素蘭念叨了半輩子的專業(yè)。
林素蘭的手搭在被子外,手背青筋暴起,纏著輸液管,針尖刺破皮膚處泛著青黑?!皨?,
您看這玫瑰窗紋樣,”顧念慈翻開速寫本,泛黃紙頁上,
少女時代的林素蘭抱著扎羊角辮的她,在草稿紙上畫教堂的玫瑰窗,“您說過,
玻璃要摻著陽光的顏色,才會被上帝吻過。” 林素蘭的眼球渾濁,蒙著霧般的白,
勉強轉動半圈,喉嚨里發(fā)出“咯咯”聲響,似被掐住的風箱。
監(jiān)護儀上的紅線在“80/50”之間劇烈波動,每一次起伏都撕扯著顧念慈的心臟。
墻角矮柜上,放著半袋速凍餃子——顧念慈昨天熬夜包的,白菜餡,母親最愛的口味。
她摸出床頭的速效救心丸,藥瓶在掌心打滑,“哐當”砸在瓷磚上,滾到床底最深處。
顧念慈顧不上膝蓋磕在地上的疼,趴在冰涼地板上往里鉆,指甲縫嵌進經(jīng)年累月的灰塵,
鼻尖蹭到床板的霉味。“姑娘,別折騰了。”路過的護士掀開門簾,白大褂下擺掃過床腳,
“病人現(xiàn)在需要靜養(yǎng),你這跪來爬去的,不是添亂嗎?” 顧念慈猛地抬頭,
額角碎發(fā)黏在汗?jié)竦钠つw上,聲音發(fā)?。骸皩Σ黄穑艺宜帯?護士瞥了眼監(jiān)護儀,
不耐煩轉身:“林素蘭這情況,藥不藥的也沒用了,家屬該準備的還是早點準備。
” 門被甩上的瞬間,顧念慈聽見護士跟走廊護工嘟囔:“窮酸樣還裝孝順,
真有錢早轉特護病房了,在這占著床位耽誤事?!彼┰谠?,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血珠滲出來才回過神。重新把藥瓶撿回來時,發(fā)現(xiàn)瓶身上沾著一根母親的頭發(fā),灰白、細軟,
冬日里斷了線的蛛絲般。顧念慈把頭發(fā)小心翼翼纏在指尖,
塞進錄取通知書的夾層——母親留在世上的溫度,只剩這點了。同一時刻,
蘇宅的鎏金大廳里,水晶燈折射的光在地板上碎成星子。
蘇妄將另一張同款錄取通知書揉成紙團,手腕一揚,紙團劃過弧線,重重砸在落地窗上,
留下淺淡白痕。“就因為她媽二十年前給您輸過一袋血,就要我跟個窮丫頭讀同一所大學?
”她轉身時,黑色長發(fā)掃過玄關的鎏金屏風,發(fā)尾銀飾“叮鈴”作響,替她宣泄怒氣。
蘇父坐在紫檀木沙發(fā)上,指尖夾著的雪茄燃到盡頭,灰燼落在昂貴的地毯上。“妄言,
”他抬眼,眼底紅血絲爬滿蛛網(wǎng),“當年若不是林素蘭,我早死在手術臺上了。
蘇家欠顧家的,你得還?!?蘇妄冷笑一聲,彎腰撿起那團紙,重新展開:“還債?怎么還?
天天給她端茶倒水,還是把我打包送給她當丫鬟?”“你至少要跟她走近些。
”蘇父的聲音沉下去,“顧家現(xiàn)在雖敗落,但林素蘭當年救我的情分,在圈子里還有人記得。
蘇氏最近不穩(wěn),多個人脈總是好的?!?蘇妄猛地將通知書拍在茶幾上,
杯碟被震得跳起來:“所以我就是您鞏固人脈的工具?
” 她瞥見茶幾角壓著的老照片——二十年前的蘇父躺在病床上,
旁邊站著穿白襯衫的林素蘭,眉眼清澈,手里攥著獻血證?!澳桥司饶鷷r,
怕是早就算準了今天吧?”蘇妄的聲音發(fā)顫,“一個窮學生哪來的勇氣,
敢在沒有家屬簽字的情況下,給陌生人輸血?” 蘇父猛地拍桌,茶杯里的水濺出來,
在桌面上洇出深色的圈:“放肆!林素蘭當年是冒著風險的!” 蘇妄摔門而出,
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發(fā)出“噔噔”聲響,敲打著在場每個人的神經(jīng)。
賓利車駛出別墅區(qū)時,蘇妄從后視鏡看見父親站在二樓陽臺,身影被夕陽拉得很長。
她煩躁地打開車窗,風灌進來,吹散發(fā)間的香水味。路過“梧桐巷”時,
眼角余光瞥見一個熟悉身影——顧念慈抱著帆布包,沖進巷口的咖啡店,
發(fā)梢水珠滴落在青石板上,暈開一小片深色。開學那天的暴雨,似要把整座城市淹沒。
顧念慈把錄取通知書裹進三層塑料袋,塞進帆布包最深處,再用舊毛衣裹緊。她沒打傘,
任由雨水順著臉頰往下淌,書包帶勒得肩膀生疼,卻不敢?!裉焓菆蟮赖淖詈笠惶?,
她不能遲到。教學樓轉角處,她撞上一個帶著香風的身影。“讓開!” 一聲冷斥炸在頭頂,
顧念慈踉蹌后退半步,懷里的《設計原理》和《素描基礎》散落一地,
紙頁瞬間被雨水泡得發(fā)皺。她慌忙蹲下去撿,手指剛觸到書脊,就見一只踩著細高跟的腳,
碾過她露在外面的錄取通知書邊緣?!皩?、對不起……”顧念慈抬頭,撞進一雙淬了冰的眼。
是蘇妄。她穿著酒紅色的香奈兒套裝,傘柄上的珍珠在雨里泛著冷光,裙擺沾著的泥點,
許是剛才踩過通知書時留下的。蘇妄居高臨下地睨著她,嘴角勾起一抹嘲諷:“走路不長眼?
還是故意碰瓷?” 顧念慈的手指緊緊攥著濕透的書本,
指節(jié)泛白:“我不是故意的……” 雨水順著她的劉海滴進衣領,涼得刺骨,
臉頰卻燙得厲害——她看見蘇妄的目光掃過自己磨破邊的帆布鞋,那眼神似針,
扎得她渾身不自在?!案F酸樣。”蘇妄丟下三個字,轉身走進教學樓,
傘尖在地面劃出一道水痕。顧念慈蹲在原地,撿起那張被踩出泥印的錄取通知書,
塑料袋邊角已經(jīng)磨破,母親的那根白發(fā)從夾層里飄出來,混著雨水鉆進排水口,
再也找不回來了。第一堂專業(yè)課上,顧念慈坐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窗外的雨還沒停,
玻璃上的水痕蜿蜒如淚。她低頭在筆記本上寫字,筆尖劃過紙頁的聲音很輕,
卻還是能聽見前排傳來的響動。蘇妄就坐在正數(shù)第三排,黑色長發(fā)披在肩上,發(fā)尾掃過椅背,
帶著淡淡的梔子花香。老師在講臺上講“設計中的光影關系”,
顧念慈的筆尖頓在紙上——她想起母親說過,好的設計要“讓光有形狀”。正走神時,
一支銀色鋼筆“咕嚕嚕”滾到她腳邊。抬頭時,對上蘇妄回頭的目光,
對方的眼神里帶著不耐煩:“撿起來?!?顧念慈撿起鋼筆,遞過去時指尖相觸,
蘇妄像被燙到般猛地抽回手,力道太急,鋼筆“啪”地掉在地上,筆帽摔開,
墨囊里的藍黑墨水濺在顧念慈的白球鞋上,暈開一小片污漬?!笆诌@么臟還碰我的筆?
”蘇妄的聲音不大,卻足夠讓周圍同學聽見。顧念慈的臉瞬間漲紅,
慌忙用紙巾去擦鞋上的墨漬,卻越擦越暈。她沒看見,蘇妄轉回頭時,
悄悄把那支鋼筆塞進了筆袋最深處,指尖在顫抖——剛才觸碰的瞬間,
顧念慈手背上的薄繭硌得她心慌,那是常年做粗活才會有的痕跡。
第二章 糾葛·刀鋒與糖霜“梧桐巷”咖啡店的鈴鐺,在傍晚六點準時響起。
顧念慈系好洗得發(fā)白的圍裙,迎向推門而入的客人。玻璃門被推開的瞬間,
冷風裹著桂花香灌進來,她打了個寒顫,
抬頭時愣住——蘇妄和幾個打扮光鮮的女生站在門口,
為首的趙思思正用涂著紅指甲的手指點她:“喲,這不是課上裝清高的顧念慈?怎么,
學費不夠賣苦力?”周圍響起一陣哄笑。顧念慈攥緊托盤,指節(jié)泛白:“請問要點什么?
” 趙思思故意把菜單往她面前一摔:“來十杯藍山,不加糖不加奶,現(xiàn)在就做。
” 顧念慈應了聲“好”,轉身走向吧臺。
王姐在咖啡機后扯了扯她的圍裙:“那幾個是???,蘇妄的朋友,不好惹,你忍忍。
”顧念慈點頭,開始磨咖啡豆。藍山咖啡的苦味漫在空氣里,她想起母親說過,
咖啡的苦要配著陽光的甜,才不算辜負。正想著,趙思思的聲音又飄過來:“蘇妄,
你爸真讓你跟這窮酸交好???我昨天看見她爸在菜市場跟人搶爛菜葉呢,嘖嘖,
這家風……”蘇妄的聲音很冷:“別亂講?!?顧念慈磨咖啡豆的手頓了頓,
咖啡豆從指縫漏出來,落在臺面上。她聽見趙思思又說:“亂講?
上次我看見她在廢品站撿瓶子,手上全是口子……” 后面的話沒聽清,
因為蘇妄突然把杯子重重放在桌上,發(fā)出“哐當”一聲??Х榷松献罆r,
趙思思故意抬手撞了顧念慈一下,滾燙的咖啡潑在她手背上,瞬間紅了一片。“哎呀,
不好意思手滑?!壁w思思假惺惺地說。顧念慈咬著唇?jīng)]作聲,轉身去拿燙傷膏,
手腕卻被人拽住。是蘇妄?!案襾怼!碧K妄的聲音低沉,不由分說把她拉到后巷。
巷子里堆著幾個垃圾桶,餿臭味混著桂花香,格外刺鼻。蘇妄從包里掏出一管進口燙傷膏,
塞進顧念慈手里:“涂。” 顧念慈愣住,沒接。“怕有毒?”蘇妄挑眉,自己擰開蓋子,
擠出一點透明藥膏,往顧念慈手背上抹。藥膏接觸皮膚的瞬間,清涼感壓過灼痛,
顧念慈的指尖微微顫抖?!摆w思思就是嘴欠,你別往心里去。”蘇妄的聲音放軟了些,
眼神卻不自然地飄向別處。顧念慈低下頭:“謝謝?!?蘇妄“嗯”了一聲,轉身要走,
又回頭道:“明天……一起去圖書館?” 顧念慈驚訝抬頭,看見對方的耳尖泛著紅,
像被夕陽染過的云。那天晚上收工后,顧念慈在帆布包里發(fā)現(xiàn)一個牛皮紙信封。打開一看,
里面是一沓百元鈔票,還有張字條,字跡張揚——“賠你的鞋”。她捏著鈔票的手在抖,
這錢夠她交半個月的房租,可她知道自己不能收。第二天一早,
她把信封放在蘇妄的課桌抽屜里,里面多了一張畫著小玫瑰的便簽,上面寫著:“謝謝,
我的鞋還能穿?!碧K氏集團股價暴跌的消息,是顧念慈在咖啡店的電視上看到的。
財經(jīng)頻道的主播用嚴肅的語氣說“蘇氏面臨上市以來最大危機”,
屏幕上出現(xiàn)蘇父緊鎖眉頭的照片。那天下午,蘇妄沒來上課。
顧念慈在圖書館等了整整一下午,桌上放著兩本《西方設計史》,一本是自己的,
一本是替蘇妄借的。傍晚時,蘇妄終于出現(xiàn),眼下帶著濃重的青黑?!暗群芫昧??
”她拉開椅子坐下,聲音沙啞。顧念慈搖搖頭,
把其中一本書推過去:“老師說這本周作業(yè)要用到。” 蘇妄翻了兩頁,
突然問:“你爸……是做什么的?” 顧念慈的手指猛地攥緊書頁——父親顧國強,
是她最不愿提起的人。那個嗜賭如命的男人,在她十歲那年把家里的積蓄輸光,
從此杳無音信,只偶爾托人捎來催債的消息?!安恢馈!鳖櫮畲鹊穆曇艉茌p,
“很多年沒聯(lián)系了。” 蘇妄沒再追問,沉默地翻著書。圖書館的落地窗外,
夕陽把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幾乎要交疊在一起。幾天后的社團活動,
顧念慈的《玫瑰窗》設計稿被擺在展示區(qū)中央。趙思思帶著兩個女生擠過來,
故意撞了一下展示架,咖啡杯脫手而出,潑在圖紙上。深褐色的液體迅速浸透畫紙,
把精心勾勒的玫瑰花紋暈成一團模糊的污漬?!鞍パ剑娌缓靡馑?。”趙思思假笑著道歉,
眼里卻滿是得意。顧念慈的心臟像被什么東西攥住,疼得發(fā)悶。她蹲下去,想搶救那張畫稿,
手指剛觸到紙頁,就被蘇妄拉住?!皠e碰?!碧K妄的聲音冷得像冰,她轉身走向趙思思,
抬手時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啪”的一聲脆響,趙思思捂著臉,
不敢置信地看著蘇妄:“你敢打我?” “再動她一下試試?!碧K妄的眼神里帶著戾氣,
“顧家的人,輪不到你欺負。”那天晚上,蘇妄把顧念慈帶回了自己的公寓。
那是間位于市中心的loft,落地窗外能看見整個城市的夜景。
蘇妄給她找了件干凈的T恤當睡衣,自己則去浴室洗澡。顧念慈坐在沙發(fā)上,
看著茶幾上擺著的照片——蘇妄和一個陌生男人的合影,兩人笑得很開心?!澳鞘俏冶砀纭?/p>
”蘇妄擦著頭發(fā)從浴室出來,解釋道,“在國外讀金融?!?顧念慈“哦”了一聲,
目光落在書架上,那里擺著很多設計類的書,甚至有幾本絕版的畫冊?!跋矚g?
”蘇妄順著她的目光看去,“隨便看?!?顧念慈抽出一本《中世紀玫瑰紋樣》,翻開時,
一張書簽掉了出來——是片壓干的玫瑰花瓣,邊緣已經(jīng)泛黃。
“這是……” “去年在郊外摘的?!碧K妄走過來,拿起那片花瓣,“玫瑰要趁半開時摘,
壓出來的花干才好看?!?顧念慈的心跳莫名快了半拍,她想起母親說過,玫瑰的花期很短,
“要在最盛的時候愛它”。凌晨時,顧念慈被凍醒。身上多了條毛毯,
蘇妄蜷縮在沙發(fā)另一頭,眉頭緊鎖,像是在做噩夢。顧念慈輕輕走過去,替她掖了掖毛毯,
指尖不小心碰到對方的臉頰,溫熱的觸感讓她慌忙收回手。黑暗中,她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清晰得像敲鼓。第三章 情竇·暗涌與逃離社團組織去城郊寫生,
目的地是一片廢棄的玫瑰園。顧念慈背著畫板走在前面,蘇妄跟在后面,手里拿著相機,
時不時對著顧念慈的背影按下快門。趙思思被蘇妄上次的巴掌打怕了,沒敢再跟來,
隊伍里總算清靜。玫瑰園里的玫瑰大多已經(jīng)枯萎,只剩下幾株頑強的品種還在開花,
紅色的花瓣上沾著晨露。顧念慈選了個角度坐下,開始畫那些帶刺的花枝。
蘇妄在她旁邊蹲下,鏡頭對準一朵半開的玫瑰:“你看這朵,像不像你?” 顧念慈抬頭,
沒明白她的意思?!翱粗?,其實帶刺?!碧K妄的嘴角揚起一抹笑,陽光落在她臉上,
睫毛投下淡淡的陰影。中午野餐時,蘇妄從保溫盒里拿出三明治,
遞了一個給顧念慈:“金槍魚餡的,你上次說喜歡。” 顧念慈接過,咬了一口,
面包的松軟混著魚肉的鮮美,在舌尖化開。她記得自己只隨口提過一次,
沒想到蘇妄會記在心上。“我爸……讓我跟你搞好關系,是為了顧家的人脈。
”蘇妄突然開口,聲音很輕,“我之前對你不好,是因為……我覺得你也是帶著目的接近我。
” 顧念慈的動作頓住,三明治在手里微微發(fā)燙?!皩Σ黄?。”蘇妄的目光落在她臉上,
帶著難得的認真,“我不該那么想你?!鳖櫮畲葥u搖頭,把自己畫的玫瑰遞給她:“送給你。
” 畫上的玫瑰枝干鋒利,花瓣卻柔軟,角落里用小字寫著“贈妄言”。蘇妄接過畫紙,
小心翼翼地折好,放進相機包的夾層里,像是在珍藏什么寶貝。回校的路上,
大巴車在盤山公路上顛簸。顧念慈靠在車窗上打盹,頭不自覺地歪向蘇妄的肩膀。
蘇妄的身體僵了一下,慢慢放松下來,抬手替她擋了擋刺眼的陽光。前排的同學回頭時,
看見蘇妄的眼神溫柔得像水,慌忙轉了回去,心里明白這兩人的關系不一般。暴雨夜,
顧念慈的出租屋漏雨,墻皮大片大片地往下掉。她抱著畫稿蹲在墻角,正手足無措時,
門被敲響了。打開門,是渾身濕透的蘇妄,手里拿著一把大傘:“王姐說你這兒漏雨,
我來看看。” 蘇妄走進屋,看著滿地的狼藉,眉頭緊鎖:“你就住這種地方?
” 顧念慈低下頭:“便宜?!碧K妄沒再說什么,開始動手幫她收拾。
兩人一起把畫稿搬到桌子上,用塑料布蓋好;一起用盆接漏下來的雨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