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梁一眼就看到我臉上的血痕和手里緊攥的竹簡，還有我眼中那片死寂的灰燼。他撲過來，

手忙腳亂地想扶我，聲音帶著抑制不住的顫抖：“那些天殺的……他們把杏姐拖走了？

是不是？我……我剛才在村口看見了……”他后面的話被哽咽堵住，

眼淚大顆大顆地滾落下來。張寶站在一旁，臉色鐵青，嘴唇抿得死緊，

那雙平日里總帶著幾分機靈勁的眼睛，此刻只剩下滔天的怒火和一種近乎實質的冰冷。

他死死盯著門口，仿佛要用目光將那些消失的皂隸燒穿。我沒有回答張梁，

只是更緊地攥住了那半卷竹簡，粗糙的邊緣硌得掌心生疼。這痛感，

奇異地讓我從那種凍結的狀態(tài)里掙脫出一絲縫隙。我掙扎著，借著張梁的攙扶，

搖搖晃晃地站起身。目光掃過空蕩冰冷的灶臺，掃過爹娘睡過的只剩下破草席的土炕，

最后落在那扇被踹壞、再也關不攏的破門上。門外，是同樣死寂和彌漫著哀嚎的村莊。

一個念頭，像毒蛇的信子，冰冷而清晰地鉆入腦海：留在這里，只有餓死，

或者像爹娘一樣在下一場瘟疫中無聲無息地腐爛。

妹妹被拖走時那絕望的眼神在腦中反復灼燒?！白?。”我的聲音嘶啞得厲害，

像是砂紙摩擦著朽木，帶著一種連自己都感到陌生的決絕。

張梁紅腫的眼睛里滿是茫然：“走？哥，我們去哪？”“離開這?！蔽椅站o竹簡，

那冰冷的觸感似乎給了我一絲支撐，“去……有活路的地方?！被盥?？這蒼天之下，

哪里還有活路？這念頭一閃而過，隨即被更深的寒意覆蓋。我只是本能地知道，

絕不能留在這里等死。張寶沒有問，只是用力點了點頭，眼神像淬了火的鐵。他猛地轉身，

沖進里屋，一陣翻箱倒柜的響動后，

他抱著一小捆發(fā)黃的、卷了邊的紙片出來——那是家里僅存的幾份田契地契。他看都沒看，

徑直走到冰冷的灶膛前，在張梁驚愕的目光中，將那捆代表著張家最后一點根基的紙張，

狠狠塞進了還殘留著一絲灰燼余溫的灶膛里！火舌猛地竄起，貪婪地舔舐著那些脆弱的紙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