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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選章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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尸體堆疊在冰冷的土地上,像一具具被遺棄的朽爛木偶。你大口喘息,

粘稠的鐵銹味混著某種內(nèi)臟破裂后的腥臊,直直灌入喉嚨深處。你下意識地低頭,

手中那桿粗糙的長矛,矛尖處仍沾著幾縷暗紅的碎肉,粘膩得令人作嘔。胃里猛地翻攪起來,

你再也支撐不住,踉蹌著撲倒在幾具尚帶余溫的尸堆后,蜷縮著劇烈地嘔吐。

胃液燒灼著喉嚨,苦膽水混著未消化的粗糲餅渣噴濺在凍土上,

濺濕了身下一張年輕而僵硬的臉龐——那張臉,片刻前還帶著同樣驚惶的稚氣。“嗬!

新來的雛兒?”粗糲沙啞的聲音自身后響起,帶著濃重的酒氣。你悚然回頭,

只見一個渾身浴血的老卒斜倚著一面殘破的盾牌,正用渾濁的眼睛斜睨著你。

他臉上溝壑縱橫,沾滿血污和塵土,像一張揉皺又攤開、浸透了污水的粗皮紙。

他隨意地抬起腳,用那幾乎磨穿了底的破舊戰(zhàn)靴,

漫不經(jīng)心地踢了踢旁邊一具無頭的敵兵尸體。那具尸體頸部的斷口參差不齊,血已流盡,

凝成一片粘稠的暗紫色污跡?!巴赂蓛袅耍俊崩献溥屏诉谱?,露出幾顆焦黃的斷牙,“小子,

聽好了。咱們當兵的,跟對面那些,”他用靴尖又點了點那無頭尸,“沒他娘的兩樣!

在那些高高在上的大老爺眼里頭,咱們和他們,都不過是棋盤上的卒子,是礙事的絆腳石,

是……是該掃干凈的塵土!”他猛地灌了一口渾濁的劣酒,辛辣的氣息撲面而來,

那雙渾濁的眼睛卻異常銳利,像淬了毒的鉤子,死死釘在你臉上,“記住了?”你喉頭滾動,

想說什么,卻只能發(fā)出干嘔的抽氣聲。老卒那張被硝煙和血污蝕刻得模糊不清的臉,

連同那句如同詛咒般的話語,帶著刺鼻的酒臭,

沉沉地壓進了你年輕的、還在因恐懼而顫抖的靈魂深處。十年光陰,

足以將新兵蛋子淬煉成百煉鋼。朔風卷著雪粒,刀子般刮過玉門關(guān)高聳的城墻。

你站在垛口后,冰冷的甲葉緊貼著內(nèi)里的棉袍,沉重的明光鎧在肩頭留下清晰的壓痕。

極目遠眺,關(guān)外莽莽黃沙與天際灰白的凍云連成一片,蒼涼死寂,望不到盡頭。

只有遠方地平線上,幾縷孤直的狼煙,如同垂死巨獸吐出的最后幾口濁氣,倔強地扭動著,

升向鉛灰色的天穹?!按髮④?!”一聲急促的呼喊自身后傳來。你緩緩轉(zhuǎn)身,甲葉摩擦,

發(fā)出低沉的金鐵之聲。副將趙桐疾步登上城樓,他比你年輕幾歲,臉龐方正,眼神沉穩(wěn),

此刻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焦灼。他肩頭的鐵甲上也覆著一層薄薄的白霜?!俺夂蚧貓螅?/p>

”趙桐的聲音壓得很低,卻字字清晰,穿透呼嘯的風聲,“突厥左賢王帳下三萬狼騎,

前鋒已過黑石灘,距此……不足一百五十里?!彼D了一下,目光掃過城墻上肅立的士兵們,

“看旗號,是‘蒼狼’阿史那咄吉親領(lǐng)的精銳。”“咄吉?”你低語重復(fù),

唇邊呼出的熱氣瞬間凝成白霧。這個名字,代表著突厥最鋒利的爪牙,

代表著關(guān)內(nèi)無數(shù)村莊曾燃起的沖天火光和婦孺的哀嚎。胸腔里那沉寂許久的殺意,

如同被投入火星的干柴,驟然熾熱地燃燒起來,燒得血液滾燙?!爸懒??!蹦愕穆曇舨桓?,

卻異常穩(wěn)定,像鐵砧上落下的重錘,“傳令各營,按甲字三號預(yù)案,死守關(guān)隘。弓弩上弦,

擂木滾石備足,滾油一刻鐘內(nèi)必須燒沸。告訴弟兄們,”你猛地提高了音量,

聲浪壓下呼嘯的寒風,清晰地傳遍整個城墻,“玉門關(guān)在,家就在!一步,也不許退!

”“諾!”趙桐胸膛一挺,甲胄鏗鏘,眼中最后一絲疑慮被剛毅取代,

轉(zhuǎn)身大步流星地奔下城樓傳令。城墻上瞬間如同精密的戰(zhàn)爭機括被徹底喚醒。

步聲、甲葉碰撞聲、弓弦絞緊的吱嘎聲、滾木石塊的搬運聲……匯成一片低沉而肅殺的轟鳴。

士兵們沉默而迅捷地穿梭奔忙,一張張被風沙磨礪得粗糙的臉上,

只有緊繃的肌肉和專注的眼神,再無半分往日的閑散。冰冷的空氣里,

彌漫開濃重的桐油被加熱的刺鼻氣味和鐵器特有的冷腥。你收回望向關(guān)外的目光,

手指無意識地撫過腰間那柄佩刀的鯊魚皮刀鞘。冰冷的觸感透過厚重的牛皮手套,直抵掌心。

這把刀,是去年深秋,在那座金碧輝煌、熏香繚繞的大殿之上,皇帝親手解下所賜。

記憶如潮水般涌來。那日殿內(nèi)溫暖如春,蟠龍柱上的金漆在燭火下流光溢彩。

你單膝跪在冰冷的金磚上,鎧甲上沾染的邊塞風塵似乎與這奢靡的殿堂格格不入。

年輕的皇帝身著明黃常服,臉上帶著一絲刻意為之的溫和笑意,

親手將那柄裝飾華貴、象征無上榮寵的寶劍系在你的腰間。劍鞘上鑲嵌的寶石觸手生涼。

“李卿,”皇帝的聲音帶著一種奇異的、不容置疑的穿透力,清晰地回蕩在寂靜的大殿里,

“朕的國門,就托付給愛卿了?!彼氖终?,溫熱而柔軟,輕輕落在你的肩甲上,

那分量卻重逾千鈞,壓得你幾乎喘不過氣。那一刻,群臣的目光,有敬畏,有嫉妒,

更有深處難以言喻的審視與冰冷,如同無形的針,密密麻麻地刺在你的背上?;实鄣耐懈?,

是榮耀的冠冕,也是無形卻致命的枷鎖。這玉門關(guān),是帝國的屏障,

又何嘗不是懸在你頭頂?shù)睦校?/p>

“嗚——嗚——嗚——”低沉凄厲的牛角號聲驟然撕裂了關(guān)外的死寂,

將你從短暫的回憶中狠狠拽回。那聲音如同來自地獄的呼喚,帶著蠻荒的暴戾,

一波波撞擊著玉門關(guān)厚重的城墻。視線盡頭,原本蒼黃的地平線,

瞬間被一片急速涌動的、深沉的黑色浪潮淹沒。那黑色并非靜止,

而是由無數(shù)攢動的戰(zhàn)馬、飄揚的狼頭大纛、閃著寒光的彎刀與皮甲組成,正以排山倒海之勢,

裹挾著沖天的煙塵,向著孤懸的關(guān)城狂飆突進!大地開始呻吟,

在無數(shù)鐵蹄狂暴的踐踏下劇烈地顫抖。城墻上,碗中冰冷的清水不安地晃動起來,

泛起細密的漣漪。士兵們握緊了手中的武器,指節(jié)因用力而泛白,喉結(jié)緊張地上下滾動,

死死盯住那越來越近、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色洪流。“穩(wěn)??!”你低沉的聲音如同磐石,

瞬間壓住了城墻上彌漫開的一絲不安。目光如鷹隼般掃過洶涌而來的敵騎,

快速計算著距離、速度,判斷著他們主攻的方向??諝庵校?/p>

突厥人狂野的呼喝聲、戰(zhàn)馬噴吐白氣的嘶鳴聲、鐵蹄敲打凍土的悶雷聲,

混雜著玉門關(guān)守軍粗重的呼吸和兵器摩擦的輕響,匯聚成一首令人血液凝固的死亡交響。

三百步!前排突厥騎兵猙獰的面孔已清晰可見,他們口中噴著白氣,眼中閃爍著嗜血的兇光。

“弩手!”你猛地拔出佩刀,雪亮的刀鋒直指蒼穹,反射著冬日慘淡的陽光,

發(fā)出刺眼的光芒,“射!”“嗡——!”城墻內(nèi)側(cè)高處,

數(shù)百張早已絞緊待發(fā)的強弩發(fā)出震人心魄的齊鳴!手臂粗的弩箭,尾部帶著凄厲的破空尖嘯,

如同密集的黑色死亡之雨,瞬間潑灑向關(guān)外奔騰的洪流!“噗嗤!噗嗤!噗嗤!

”利刃撕裂血肉、穿透皮甲、折斷骨骼的沉悶聲響,瞬間取代了奔騰的蹄聲。

沖在最前的突厥騎兵如同撞上了一堵無形的銅墻鐵壁,人仰馬翻!

強勁的弩矢輕易貫穿了戰(zhàn)馬粗壯的脖頸,撕裂了騎士的胸膛,帶起一蓬蓬滾燙的血霧。

中箭的戰(zhàn)馬哀鳴著轟然倒地,將背上的騎士狠狠甩出,

隨即又被后方收勢不及的同袍踐踏而過,化作一團團模糊的血肉??癖┑臎_鋒勢頭為之一滯,

陣型瞬間混亂,如同被狠狠砸碎的浪頭。然而,突厥人的兇悍遠超想象。短暫的混亂后,

后續(xù)的騎兵踏著同伴和戰(zhàn)馬的尸體,發(fā)出更加瘋狂的嚎叫,速度不減反增!他們伏低身體,

緊貼馬頸,揮舞著彎刀,像無數(shù)嗜血的蝗蟲,不顧一切地撲向城墻?!肮郑「采w!快!

”趙桐嘶啞的吼聲在城頭炸響。早已引弓待發(fā)的弓箭手們,臂膀上的肌肉賁張,

猛地松開了弓弦。又一片更加密集的箭雨騰空而起,帶著尖銳的死亡哨音,狠狠扎入敵群。

慘叫聲、馬嘶聲、箭矢入體的噗嗤聲混雜在一起,空氣中彌漫的血腥味濃烈得幾乎令人窒息。

但仍有悍不畏死的突厥騎兵沖到了城下。他們甩出帶著鐵鉤的繩索,動作矯健如猿猴,

試圖攀附陡峭的墻面。更有數(shù)十架簡陋卻堅固的云梯,被力士們嚎叫著,

在密集的箭雨掩護下,轟然架上了城垛!“滾木!礌石!”你的聲音冰冷如鐵,

沒有絲毫波動。早已準備多時的守軍士兵們齊聲怒吼,合力抬起沉重的、布滿尖刺的滾木,

對準云梯和攀爬的人群,狠狠推下!巨大的原木帶著雷霆萬鈞之勢沿著云梯轟然滾落,

所過之處,筋骨斷裂的脆響不絕于耳,攀爬的突厥兵如同下餃子般慘叫著墜落。

巨大的石塊也從垛口被奮力砸下,帶著沉悶的風聲,將城下蟻附的敵人砸得血肉橫飛。

“倒金汁!”隨著令下,城頭早已燒得滾沸、散發(fā)著令人作嘔惡臭的滾燙油汁,

被士兵們用長柄鐵勺舀起,朝著攀爬最密集的云梯口和城下蟻聚的敵兵兜頭澆下!

“滋啦——!”滾油澆在皮甲和肉體上,發(fā)出令人頭皮發(fā)麻的恐怖聲響。

凄厲到非人的慘嚎沖天而起!被滾油澆中的突厥兵瞬間皮開肉綻,身體冒出詭異的青煙,

痛苦地翻滾著,將身邊的人也撞倒。

空氣中頓時彌漫開一股濃烈刺鼻、混合著油脂與皮肉焦糊的惡臭,連呼嘯的寒風也無法吹散。

攻城戰(zhàn)瞬間進入最慘烈的絞殺。突厥人像被激怒的狼群,一波波瘋狂地涌上,

又在守軍頑強的抵抗下,如同撞上礁石的浪花,不斷碎裂、退卻,

留下城下層層疊疊的尸體和哀嚎的傷兵。城墻垛口處,刀光劍影閃爍,血肉橫飛。

守軍士兵用長矛兇狠地捅刺,用戰(zhàn)刀奮力劈砍,用盾牌死死抵住爬上垛口的敵人,

將他們擠下城墻。每一次兵刃的撞擊都伴隨著怒吼與瀕死的慘嚎,

滾燙的鮮血不斷噴濺在冰冷的城墻磚石上,迅速凍結(jié)成暗紅色的冰殼。

腳下的城磚早已被粘稠的血漿浸透,變得濕滑不堪。你屹立在最激烈的西段城墻,

手中那柄御賜寶劍已化作一道冰冷的銀光。劍鋒每一次揮出,都精準而致命,

輕易切開突厥兵簡陋的皮甲,割斷他們的咽喉。一名兇悍的突厥百夫長剛剛躍上垛口,

狼牙棒帶著惡風當頭砸下。你側(cè)身讓過這致命一擊,沉重的狼牙棒狠狠砸在垛口的青磚上,

碎石飛濺。就在對方因用力過猛而身體前傾的剎那,你手中的劍如同毒蛇吐信,自下而上,

以一個刁鉆的角度斜撩,冰冷的劍鋒毫無阻礙地切開他皮甲下的咽喉。滾燙的鮮血噴涌而出,

濺了你半身。那百夫長眼中兇光瞬間凝固,轉(zhuǎn)為難以置信的茫然,捂著噴血的脖子,

嗬嗬作響地栽下城墻。你沒有絲毫停頓,反手一劍,格開側(cè)面刺來的一柄彎刀,手腕一翻,

劍尖毒辣地刺入偷襲者的眼窩,直透后腦!一腳踹開軟倒的尸體,你的目光銳利如鷹,

掃視著整個戰(zhàn)局。一個垛口處,幾名守軍被數(shù)名兇悍的突厥兵逼得連連后退,眼看就要失守。

“趙桐!帶人堵住西三垛口!快!”你的吼聲穿透了震天的廝殺。趙桐渾身浴血,

聞聲立刻帶著一隊預(yù)備的生力軍,如同猛虎般撲了過去。刀光閃爍,瞬間將突入的敵人砍翻,

重新封住了缺口。鏖戰(zhàn)從正午直殺到日頭偏西。關(guān)外的原野上,尸體堆積如山,

破損的旗幟、折斷的兵器、倒斃的戰(zhàn)馬隨處可見,一片狼藉。

突厥人兇悍的攻勢終于顯露出了疲態(tài)。蒼狼大纛下,

那名身材魁梧、頭戴金狼盔的主帥阿史那咄吉,

望著玉門關(guān)城頭那面依舊在硝煙中獵獵飛舞的“李”字帥旗,眼中充滿了狂怒與不甘。

他猛地舉起手中的金刀,發(fā)出了撤退的號令。低沉的號角聲再次響起,這一次,

卻帶著敗退的倉皇與不甘。殘余的突厥騎兵如同退潮般,

丟下滿地狼藉的同伴尸骸和哀嚎的傷兵,向著蒼茫的暮色深處狼狽撤去。城墻上,

幸存的守軍們靠著冰冷的垛口,大口喘息著。緊繃的神經(jīng)驟然松弛,

巨大的疲憊和劫后余生的虛脫感瞬間襲來。許多人直接癱倒在血泊和尸體之間,

連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氣都沒有了。夕陽如血,將整個玉門關(guān)染成一片悲壯而慘烈的暗紅。

寒風吹過,卷起地上的殘雪和灰燼,夾雜著濃得化不開的血腥與焦糊氣味,撲面而來,

冰冷刺骨。你拄著沾滿血污和腦漿的長劍,站在尸骸狼藉的垛口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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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25-07-08 20:03: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