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昭明總說我像月光。說我跳《春江花月夜》時,水袖掃過的地方,
連頂燈都暗了;說我被雪藏后在小劇場跳舞,觀眾席只有他一個人,
可‘月光本來就不需要太多觀眾’;說他煮的姜茶要加三顆冰糖,因?yàn)椤鹿馓?/p>
得甜著喝’。直到那天我推開病房門。沈清棠縮在他懷里發(fā)抖,
手腕上有道淺淺的紅痕——后來我才知道那是她用眉筆描的。他抬頭看我,
眼里是我從未見過的慌亂:‘晚照,清棠她……’我沒等他說完。后來我搬去老城區(qū),
在社區(qū)教小朋友跳舞。丈夫是中學(xué)體育老師,會修我摔裂的舞鞋,
會在我腿疼時用艾草給我熱敷——他給不了我月光,但能給我煙火里的安穩(wěn)。直到上周三。
女兒趴在陽臺喊:‘媽媽,有個叔叔在看我們!’我探出頭,
看見顧昭明站在樓下的梧桐樹下。他手里提著保溫桶,蓋子沒蓋嚴(yán),
姜茶的甜香混著桂花香飄上來——還是三顆冰糖的味道。他抬頭,眼眶紅得像那年雪夜。
‘晚照,’他說,‘我查到了,照片是蘇曼找人P的。車禍那天,
清棠的車根本沒剎車……’風(fēng)掀起我懷里的嬰兒服,女兒的小襪子掉下去,正好落在他腳邊。
他蹲下身撿,我看見他后頸那道疤——是三年前為了幫我擋通告現(xiàn)場的燈架,被角鋼劃的。
而我左手無名指的婚戒,正在陽光下輕輕發(fā)燙。(有些光,來得太晚,就只能變成月亮了。
)”第1章 摔在你懷里,是命運(yùn)的開場白清晨六點(diǎn),天光熹微,
林晚照的手機(jī)鈴聲劃破了出租屋的寂靜。她幾乎是秒接,以為是團(tuán)隊里誰起早了,
要對一對《春江花月夜》的動作細(xì)節(jié)。電話那頭,
卻是經(jīng)紀(jì)人王姐疲憊又冷漠的聲音:“晚照,你今天不用去劇場了,演出取消了。
”林晚照腦子嗡地一聲,握著手機(jī)的手指瞬間冰涼。她定了定神,聲音有些發(fā)干:“為什么?
王姐,我們?yōu)榱诉@場舞排了三個月。”“沒有為什么,”王姐的語氣里帶著一絲不耐煩,
“上面臨時通知,有更重要的藝人要上,你們的節(jié)目被拿下了。”更重要的藝人。
這六個字像六根冰冷的針,狠狠扎進(jìn)林晚照的心里。她知道,在資本面前,
她這三個月的汗水,整個團(tuán)隊的心血,都輕如鴻毛。她還想爭辯幾句,
可電話那頭只剩下忙音??諝夥路鹉塘恕A滞碚赵诖策呑撕芫?,
直到窗外的天色徹底亮起。她還是換上了練功服,背起那個磨破了皮的舞蹈包,走出了門。
她不甘心,她想去劇場看看,哪怕只是站在那個空無一人的舞臺上,
也算是對這三個月的努力有個交代。一路上的風(fēng)都是冷的,刮在臉上,像刀子。
因?yàn)槠鸬锰?,她沒來得及吃早飯,此刻胃里空得發(fā)慌,連帶著腳步都有些虛浮。
劇院門口長長的臺階,此刻在她眼里像是望不到盡頭的山。她咬著牙,一步步往上走。
就在最后一級臺階,一陣突如其來的眩暈向她襲來。她眼前一黑,腳下沒踩穩(wěn),
整個人直直地朝前摔了下去。膝蓋和手掌在粗糙的石階上擦過,火辣辣地疼。更糟的是,
腳踝處傳來一陣尖銳的刺痛,讓她倒吸一口冷氣。手機(jī)從口袋里滑落,屏幕朝下,
摔在幾米開外,發(fā)出一聲清脆的碎裂聲。絕望和委屈在這一刻達(dá)到了頂點(diǎn)。演出沒了,
腳崴了,連唯一的通訊工具也摔壞了。她趴在冰冷的臺階上,眼淚不爭氣地涌了上來,
視線變得一片模糊。就在她掙扎著想爬起來時,一雙干凈的白鞋停在了她的視線里。緊接著,
一只骨節(jié)分明、修長有力的手伸到了她的面前。那只手的主人聲音清潤,
帶著一絲關(guān)切:“你還好嗎?能站起來嗎?”林晚照抬起頭,撞進(jìn)一雙深邃的眼眸里。
男人很高,穿著簡單的白色襯衫和休閑褲,氣質(zhì)干凈得像清晨的薄霧。他見她沒反應(yīng),
便半蹲下來,用一種不帶任何侵略性的姿勢,小心翼翼地扶住了她的手臂?!靶⌒哪愕哪_踝。
”他輕聲提醒。林晚照被他扶著,一瘸一拐地站了起來。男人從口袋里拿出一包紙巾,
抽出一張遞給她:“擦擦吧。”她這才意識到自己臉上還掛著淚,窘迫地接過來胡亂擦了擦。
“我扶你去旁邊的診所看看,你的腳踝可能扭傷了?!蹦腥说恼Z氣溫和,
卻帶著一種不容拒絕的堅定。林晚照本想說不用麻煩,但腳踝傳來的痛感讓她把話咽了回去。
在診所里,醫(yī)生檢查后確認(rèn)是韌帶拉傷,需要靜養(yǎng)。男人默默地去繳了費(fèi),
又買來了冰袋、棉簽和消毒藥水,細(xì)致地幫她處理手掌上的擦傷。他的動作很輕,
指尖偶爾碰到她的皮膚,帶著一絲微涼的溫度。林晚照有些不自在,低聲說:“謝謝你,
醫(yī)藥費(fèi)多少錢,我轉(zhuǎn)給你。”她說著,想起了自己已經(jīng)陣亡的手機(jī)。
男人似乎看穿了她的窘境,淡淡一笑:“舉手之勞,不必在意?!彼贿呌妹藓灲o她上藥,
一邊狀似無意地問,“你也是舞者嗎?看你穿的練功服。”“嗯?!绷滞碚拯c(diǎn)點(diǎn)頭。
“我好像在哪里見過你,”他思索片刻,忽然說,“你是林晚照,對嗎?”林晚照猛地抬頭,
眼里滿是驚訝。她在國內(nèi)沒什么名氣,認(rèn)識她的人寥寥無幾。男人看著她的反應(yīng),
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些:“我看過你三年前在洛桑國際芭蕾舞比賽上的視頻,那支《吉賽爾》,
跳得很有靈氣。”原來是這樣。那場比賽是她人生中為數(shù)不多的高光時刻,
之后便因?yàn)榧彝プ児?,沉寂了下去。沒想到,還會有人記得。一股暖流涌上心頭,
沖淡了早晨所有的陰霾?!澳嵌际沁^去的事了?!彼行┎缓靡馑嫉匦α诵?。“好的東西,
不會因?yàn)闀r間而被遺忘。”顧昭明輕聲說,“藝術(shù)是相通的,我也是做這個的。
”兩人就這么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起來,從古典舞的意境聊到現(xiàn)代舞的張力,
從舞臺燈光的設(shè)計聊到音樂與肢體的融合。林晚照驚訝地發(fā)現(xiàn),這個萍水相逢的男人,
竟然比她團(tuán)隊里任何一個伙伴都更懂她的堅持和熱愛。他們之間有一種奇妙的默契,
仿佛是失散多年的知音。處理好傷口,男人扶著她走出診所。臨別前,
他遞過來一盒嶄新的創(chuàng)可貼?!盎厝ビ浀脫Q藥?!薄爸x謝。”林晚照接過,
覺得這份善意沉甸甸的?!皩α?,”他像是想起了什么,補(bǔ)充道,“要是以后需要場地排舞,
可以找我。”說完,他便轉(zhuǎn)身離開了,背影挺拔,消失在街角。林晚照愣在原地,
低頭打開那盒創(chuàng)可貼,發(fā)現(xiàn)里面夾著一張設(shè)計簡約的黑色名片。
上面只印著一個名字和一串電話。顧昭明。當(dāng)晚,林晚照一瘸一拐地回到出租屋,
刺骨的孤獨(dú)感再次將她包圍。她打開備用舊手機(jī),剛登上微信,
舞蹈團(tuán)隊的群消息就炸開了鍋。領(lǐng)舞周寧發(fā)了一段陰陽怪氣的文字,
配圖是幾張空蕩蕩的排練廳照片?!坝行┤税。姘炎约寒?dāng)角兒了,說不來就不來,
現(xiàn)在好了,大家的努力都打了水漂。@林晚照 你是不是該出來給大家一個解釋?
”底下瞬間多了幾十條附和,指責(zé)和謾罵撲面而來。林晚照氣得渾身發(fā)抖,手指懸在屏幕上,
正要打字反駁,房門被輕輕敲響了。是房東李阿姨。她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排骨粥走進(jìn)來,
看到她紅腫的腳踝和手上的傷,頓時急了:“哎喲姑娘,這是怎么了?
”林晚照簡單解釋了幾句,李阿姨心疼地把粥放在桌上,嘆了口氣:“我就說,
別再為那些人拼命了,不值得???,趁熱喝了,暖暖身子。”林晚照看著碗里香濃的粥,
再看看手機(jī)里那些冰冷的文字,眼眶一熱。她放下手機(jī),端起碗,一口口地喝著。胃里暖了,
心里似乎也亮堂了一些。她走到窗邊,望著窗外那輪皎潔的月光,第一次覺得,
在這個偌大的城市里,好像終于有人愿意懂她的堅持了。她的目光,
不經(jīng)意間落在了桌上那盒創(chuàng)可貼上,以及夾在里面的那張黑色名片。
這個名字像一顆投入靜湖的石子,在她心里漾開一圈圈漣漪。他說,
要是需要場地……她現(xiàn)在的確需要一個地方,一個能讓她獨(dú)自起舞,不被打擾的地方。
第2章 你是我的光,卻照不進(jìn)所有角落顧昭明兌現(xiàn)了承諾,
而且做得比林晚照想象中好得多。他找到的地方不是什么簡陋的排練室,
而是一個廢棄許久的小劇場。雖然積了些灰塵,但空間開闊,
舞臺上的木地板保養(yǎng)得還算不錯,踩上去有沉甸甸的回響。顧昭明不知從哪兒弄來了鑰匙,
卷著袖子親自打掃,又花了一下午的時間調(diào)試燈光和音響。當(dāng)林晚照換好舞衣站上舞臺時,
一束溫柔的追光恰好打在她身上,仿佛整個世界都安靜了下來,只為她一人而存在。
音響里流淌出《春江花月夜》的古箏旋律,清澈如水?!霸囋嚳础!鳖櫿衙髡驹谂_下,
聲音里帶著一絲笑意。林晚照深吸一口氣,將所有紛雜的思緒拋開。她隨著音樂起舞,
水袖輕舒,步履款款,每一個旋轉(zhuǎn),每一次回眸,都沉浸在舞蹈的意境里。
她仿佛真的變成了那個在春江邊望月的女子,感受著江水的潮起潮落,
也品味著內(nèi)心的期待與悵惘。一曲舞畢,她收住最后一個動作,額角滲出細(xì)密的汗珠,
胸口微微起伏。顧昭明沒有鼓掌,只是靜靜地看著她。等她平復(fù)了呼吸,他才走上舞臺,
將一杯早就備好的溫?zé)峤柽f了過去,“辛苦了。”兩人并肩坐在舞臺的臺階上,
深夜的劇場安靜得能聽見彼此的呼吸聲。林晚照小口小口地喝著姜茶,
暖意從胃里一直蔓延到四肢百骸,驅(qū)散了深夜的寒氣和練舞的疲憊?!皠偛抛詈笠粋€動作,
”顧昭明忽然開口,目光落在她身上,深邃而專注,“你跳舞的時候,像月光照進(jìn)了我心里。
”他的聲音很輕,卻像一顆石子投入林晚照心底的湖泊,激起一圈又一圈的漣漪。
她猛地一怔,心跳驟然失速,臉上不受控制地泛起熱意。她下意識地低下頭,長發(fā)垂落,
遮住了泛紅的耳根,只輕輕“嗯”了一聲,嘴角卻忍不住微微上揚(yáng)。就在這時,
劇場厚重的門被“吱呀”一聲推開,打破了這份靜謐。蘇曼提著兩個精致的紙袋走了進(jìn)來,
臉上掛著恰到好處的驚喜笑容:“昭明哥,晚照姐,我找了好久才找到你們。
這么晚了還在排練,真是辛苦了,我給你們帶了點(diǎn)夜宵。”她熟稔地將夜宵放在一旁,
像是完全沒察覺到兩人之間微妙的氣氛。她拿出手機(jī),
對著林晚照和顧昭明坐在一起的背影“咔嚓”拍了一張,
笑吟吟地說:“你們這樣子真有感覺,像電影劇照一樣,我留個紀(jì)念?!绷滞碚沼行┎蛔栽?,
但蘇曼的熱情讓她不好說什么。蘇曼湊到她身邊,親昵地挽住她的胳膊,壓低聲音,
用一種“為你好”的語氣說:“晚照姐,你現(xiàn)在是事業(yè)上升期,風(fēng)評很重要的。
跟昭明哥走得太近,外面的人會亂寫的,你要小心點(diǎn)。”她話音剛落,顧昭明的手機(jī)就響了。
他看了一眼來電顯示,眉頭瞬間蹙起,走到一旁接起電話。電話那頭,
沈清棠帶著哭腔的聲音尖銳地傳來,即使隔著一段距離,林晚照也能模糊地聽到。
“哥……你是不是不要我了?我的藥吃完了……頭好痛……哥,
你快回來……”顧昭明的臉色瞬間變了,他對著電話那頭安撫了幾句,
聲音里滿是無奈和焦急。掛斷電話,他快步走回林晚照面前,臉上寫滿了歉意:“晚照,
清棠她……我得馬上過去一趟?!彼D了頓,看著林晚照的眼睛,
鄭重地補(bǔ)充道:“我很快就回來?!闭f完,他便匆匆離開了劇場。蘇曼看著他離去的背影,
眼底閃過一絲得意的冷光,隨即又換上擔(dān)憂的神情,
拍了拍林晚照的手:“清棠的抑郁癥時好時壞的,昭明哥也是沒辦法。晚照姐,你別多想。
”而就在劇場二樓的角落里,顧昭明的助理陳默,一個平日里沉默寡言的年輕人,
無意中將一切盡收眼底。他本來是奉命來送東西的,卻撞見了蘇曼探班的全過程。
他甚至看見,在顧昭明離開后,蘇曼坐到角落里,打開手機(jī),
熟練地將剛才拍的照片導(dǎo)入修圖軟件,調(diào)整角度和光線,將一張普通的并肩而坐,
P成了依偎在一起的親密模樣。陳默悄無聲息地舉起手機(jī),錄下了一段視頻作為證據(jù),
然后像什么都沒發(fā)生過一樣,悄悄退了出去。
他沒有立刻把這件事告訴顧昭明林晚照獨(dú)自一人回家的路上,手機(jī)屏幕亮起,
推送了一條娛樂新聞。標(biāo)題刺眼又冰冷——“影帝顧昭明深夜密會神秘女子,
疑似新戀情曝光”。她鬼使神差地點(diǎn)了進(jìn)去,配圖正是蘇曼精心P過的那張照片。
從那個刁鉆的角度看,她仿佛正小鳥依人地靠在顧昭明的肩上,而顧昭明低頭看她的神情,
也被模糊的光影渲染得格外溫柔。照片里的“神秘女子”被打了碼,
但那身她再熟悉不過的舞衣,卻像一根針,狠狠扎進(jìn)她的心里?!拔液芸炀突貋?。
”顧昭明的承諾還言猶在耳,此刻卻變成了最大的諷刺。林晚照只覺得胸口一陣發(fā)悶,
連呼吸都帶著痛。她沒有哭,也沒有打電話去質(zhì)問,只是默默地回了家,打開臥室的抽屜,
拿出那個裝著創(chuàng)可貼的透明小袋。袋子里,那張印著顧昭明私人號碼的名片還靜靜地躺著。
她看了很久,最終面無表情地將它推進(jìn)了抽屜的最深處,
和那些年少時的日記本、早已褪色的照片放在了一起。接下來的幾天,
世界仿佛恢復(fù)了以往的平靜,又似乎有什么東西被徹底改變了。
林晚照沒有再接到顧昭明的電話,她也默契地沒有再聯(lián)系他。日子在日復(fù)一日的排練中流逝,
那晚小劇場里的月光和姜茶,仿佛成了一場短暫而虛幻的夢。直到一周后,
她的手機(jī)震動了一下,收到一條陌生號碼發(fā)來的短信。點(diǎn)開,
屏幕上清晰地顯示著發(fā)信人的名字:沈清棠。第3章 碎骨與碎心,
哪一種更痛那場年度舞劇的排練剛結(jié)束,林晚照累得幾乎虛脫,汗水浸透了練功服,
但心里卻是前所未有的滿足。她正準(zhǔn)備去換衣服,沈清棠就端著兩杯水走了過來,
臉上掛著無懈可擊的甜美微笑?!巴碚战?,辛苦了。我剛看到附近新開了一家咖啡廳,
環(huán)境特別好,一起去坐坐吧?”林晚照有些意外。她和沈清棠并不熟,
只知道她是顧昭明助理的表妹,因?yàn)閷ξ璧父信d趣,偶爾會來探班。面對那張過分熱情的臉,
她鬼使神差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Х葟d里,香氣氤氳。沈清棠攪動著杯里的拿鐵,笑容不變,
說出的話卻像淬了毒的冰針?!敖?,我知道顧哥其實(shí)喜歡的是我,你還是放棄吧。
”林晚照握著杯子的手一頓,抬眼看她,像在看一個無理取鬧的孩子。
她和顧昭明在一起三年,感情穩(wěn)定,早已見過雙方父母,婚期都提上了日程。
她不相信顧昭明會看上眼前這個心機(jī)都寫在臉上的女孩。她放下咖啡杯,
語氣平淡:“我想你誤會了?!薄拔覜]有誤會?!鄙蚯逄牡难凵窭锫舆^一絲陰狠,
“顧哥只是念舊,他不好意思跟你提分手。但我不想再等了?!绷滞碚詹幌朐俑m纏,
起身準(zhǔn)備離開。沈清棠也跟著站起來,緊緊跟在她身后。剛走出咖啡廳大門,
只聽沈清棠一聲驚呼,一股巨大的力量從背后將她猛地推向馬路。
刺耳的剎車聲和劇烈的撞擊感同時傳來,林晚照的身體像斷了線的風(fēng)箏,飛出去又重重落下。
意識模糊的最后一刻,她看到沈清棠摔在不遠(yuǎn)處的地上,正對著她,
露出一抹詭異的、得逞的笑。再次醒來時,是醫(yī)院里刺鼻的消毒水味。腿上傳來鉆心的疼,
上面打著厚厚的石膏。醫(yī)生拿著片子,表情嚴(yán)肅地告訴她:“脛骨粉碎性骨折,
恢復(fù)期會很長。以后……高強(qiáng)度的舞蹈,恐怕是跳不了了?!币凰查g,
林晚照覺得整個世界都變成了黑白色。對一個舞者來說,這無異于宣判了靈魂的死刑。
她顫抖著手去摸手機(jī),想給顧昭明打電話,想聽聽他的聲音,想讓他來抱抱自己??墒?,
電話一遍遍地?fù)苓^去,始終無人接聽。短信發(fā)出去,也石沉大海。就在她快要被絕望吞噬時,
兩個小護(hù)士推著車從病房門口經(jīng)過,壓低了聲音議論?!鞍ィ懵犝f了嗎?
樓下急診那個叫沈清棠的女孩,是顧總助理的表妹。顧總緊張得不得了,一步都沒離開過。
”“真的假的?他正牌女友不是也在這家醫(yī)院嗎?就住咱們這層,腿都斷了?!薄罢l知道呢,
我看顧總那架勢,這表妹才是真愛吧。聽說那女孩是因?yàn)樘珦?dān)心顧總,開車走神才出的車禍,
自己也受傷了?!焙竺娴脑?,林晚照已經(jīng)聽不清了。原來,他不是沒時間,只是他的時間,
都給了另一個人。沈清棠在咖啡廳里說的話,一遍遍在她腦海里回響。她終于信了,
自己不過是顧昭明生命里一個可以隨時被舍棄的過客。三個月后,林晚照拄著拐杖,
辦完了舞蹈室的轉(zhuǎn)讓手續(xù)。她親手打造的、承載了她所有夢想的地方,
如今貼上了別人的名字。她搬離了和顧昭明同居三年的公寓,收拾好為數(shù)不多的行李。
來家里幫忙了許多年的李阿姨紅著眼眶送她到門口,嘆了口氣:“姑娘,想開點(diǎn)。這地方,
到底是留不住你的心了?!绷滞碚招α诵Γ劾飬s沒有光。心已經(jīng)死了,留在哪里,
又有什么分別。在她拖著行李箱徹底消失在街角后不久,一輛黑色的賓利停在了公寓樓下。
顧昭明沖進(jìn)空無一人的房子,心也跟著空了一大塊。這三個月,他被沈清棠纏著,
被公司一堆焦頭爛額的破事絆著,等他終于抽出空來,林晚照已經(jīng)像人間蒸發(fā)了一樣,
拉黑了他所有的聯(lián)系方式。直到半小時前,他的助理陳默終于扛不住內(nèi)心的煎熬,
把一切都說了出來。那些讓顧昭明誤會林晚照和別的男人有染的照片,
全都是沈清棠指使他偽造的。滔天的憤怒和悔恨席卷了他。他瘋了一樣沖去醫(yī)院,
找到正在做康復(fù)的沈清棠?!盀槭裁匆@么做?!”他雙眼赤紅,像一頭被激怒的困獸。
沈清棠看著他,臉上再也沒有了往日的柔弱和依賴,只剩下冰冷的譏諷和不屑。她冷笑一聲,
一字一句地說道:“顧昭明,你有什么資格質(zhì)問我?你別裝了,
你不也是為了擺脫你的家族聯(lián)姻,才找到林晚照當(dāng)擋箭牌,假裝喜歡她來利用她的嗎?
我們不過是各取所需,你又比我高貴到哪里去?”顧昭明如遭雷擊,僵在原地。
沈清棠的話像一把利刃,剖開了他一直不愿深思的、自以為是的愛情。
他失魂落魄地走出醫(yī)院,坐進(jìn)車?yán)?,胸口悶得發(fā)疼。那個他以為堅不可摧的愛情堡壘,
原來從地基開始,就是他親手埋下的謊言。助理陳默敲了敲車窗,
臉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和愧疚?!邦櫩?,關(guān)于林小姐出車禍的事,還有一些您不知道的細(xì)節(jié),
”他的聲音有些發(fā)抖,“我覺得,您需要知道全部的真相?!闭f著,
他從公文包里拿出了一個東西,遞向顧昭明。第4章 你終于來了,
卻再也沒資格走進(jìn)我的世界U盤在顧昭明手里,像一塊冰,寒意順著指尖鉆進(jìn)四肢百骸。
陳默站在一旁,沒有說話,只是將一杯溫水推到他手邊。辦公室里靜得可怕,
只有筆記本電腦的風(fēng)扇在徒勞地嗡鳴。屏幕上,視頻已經(jīng)播放完畢,
畫面定格在蘇曼那張熟悉的、此刻卻無比陌C生的臉上。她對著鏡頭,笑得得意又惡毒,
背景是一塊刺眼的綠幕。視頻不長,只有短短五分鐘,卻像一把淬了毒的慢刀,
一寸寸剮著顧昭明的心。視頻里,蘇曼指揮著攝影師,調(diào)整著角度,
和一個陌生的男人擺出各種親密的姿勢。她時而嬌羞地依偎,時而大膽地親吻男人的側(cè)臉。
然后,是后期P圖師的操作,如何天衣無縫地將那個陌生男人的臉,換成了顧昭明的。
每一個步驟,都清晰得令人發(fā)指。原來如此。顧昭明慘白著臉,扯動了一下嘴角,
卻沒能笑出來。三年來,他固執(zhí)地以為,林晚照的離開只是一場因嫉妒而生的誤會。
他以為那些照片是角度問題,是斷章取義。他以為只要他解釋,只要他等待,
她總會冷靜下來,總會回頭。他甚至有些可笑地埋怨過她的不信任和決絕。他像個傻子一樣,
守著一個早已被精心策劃的騙局,自欺欺人地過了三年。他以為的誤會,
其實(shí)是徹頭徹尾的背叛。不是林晚照對他的不信任,而是他最信任的人,給了林晚照,
也給了他,最致命的一擊。那根橫亙在他們之間的刺,不是猜忌,而是一把由蘇曼親手打造,
再由他默許存在的,血淋淋的刀?!八秊槭裁础鳖櫿衙鞯穆曇舾蓾硢。?/p>
像是被砂紙磨過。陳默嘆了口氣:“蘇曼的父親當(dāng)年挪用公款,是你爸悄悄填上的窟窿,
條件是讓蘇曼出國。她大概是恨你爸,也恨你,覺得是你毀了她的人生。
”顧昭明低頭看著自己顫抖的指尖,原來他堅守的青梅竹馬情誼,在對方眼里,
不過是浸滿毒汁的恨意。他猛地從椅子上站起來,動作太大,帶倒了那杯水。
溫?zé)岬乃疂娏艘坏兀麉s毫無察覺。他像一頭被困在籠中終于找到出口的野獸,
瘋了一樣沖出辦公室。走廊里,他踉踉蹌蹌地掏出手機(jī),
憑著肌肉記憶撥出那個刻在心上的號碼?!皩Σ黄穑鷵艽虻挠脩粢殃P(guān)機(jī)。
”冰冷的機(jī)械女聲,像一盆兜頭澆下的冰水,讓他瞬間僵在原地。關(guān)機(jī)了。也是,
他怎么忘了,三年前,她拉黑了他所有的聯(lián)系方式,搬離了他們曾經(jīng)的家,
從他的世界里消失得干干凈凈。陳默跟了出來,將車鑰匙塞進(jìn)他手里:“上車,
我知道她在哪兒?!避囎哟┻^熟悉的城市街道,最后停在一個安靜的老式小區(qū)前。
這里綠化很好,高大的梧桐樹將夏日的燥熱隔絕在外?!拔鍡?,四樓。
”陳默指了指其中一棟樓。顧昭明抬頭望去,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緊緊攥住。
四樓的陽臺,沒有封窗,種滿了盛開的太陽花和瑪格麗特,姹紫嫣紅,
在陽光下開得熱烈而燦爛。那是林晚照最喜歡的花。他和陳默躲在樓下的樹蔭里,
像兩個見不得光的小偷。沒多久,陽臺的門被推開,一個身影走了出來。是林晚照。
她穿著簡單的白色T恤和棉布長裙,頭發(fā)隨意地挽在腦后。
三年的時光似乎沒有在她臉上留下太多痕跡,只是褪去了當(dāng)年的青澀,多了一份沉靜和溫婉。
她拿著小噴壺,正在給那些花澆水。顧昭明幾乎要沖動地喊出她的名字??删驮谶@時,
一個小小的身影從她身后跌跌撞撞地跑了出來,抱住了她的腿,奶聲奶氣地喊著:“媽媽,
抱。”林晚照放下噴壺,笑著彎腰,將那個孩子抱了起來。那是個看起來三四歲的小女孩,
扎著兩個羊角辮,穿著粉色的公主裙,臉蛋肉嘟嘟的,像個粉雕玉琢的娃娃。林晚照抱著她,
讓她的小手去觸碰那些花瓣,陽光灑在母女倆的身上,畫面美好得像一幅油畫。
顧昭明卻覺得自己的世界,在那一刻徹底分崩離析。三四年……那個孩子的年紀(jì),
像一把最鋒利的標(biāo)尺,精準(zhǔn)地度量出他們分開的時間。那場車禍,他以為只是讓她受了傷。
那段沉默,他以為只是她鬧脾氣。他現(xiàn)在才明白,那場車禍和那段沉默,早已在他和她之間,
劃下了一道萬丈深淵。而他,直到今天才看到。他失魂落魄地朝樓門走去,
卻被一個提著菜籃的阿姨攔住了。是李阿姨,以前在他家做過保姆,后來跟著林晚照走了。
李阿姨看著他,眼神復(fù)雜,最后只化為一句嘆息:“顧先生,回去吧。她現(xiàn)在過得很好,
你別再來打擾她了。”是啊,她過得很好。有花,有陽光,有孩子,有一個不需要他的,
完整而平靜的生活。顧昭明沒有強(qiáng)行進(jìn)去,他只是退回到樹下,像一尊雕塑,
固執(zhí)地站在那里,仰頭望著那扇窗。天色從明亮到昏黃,再到被墨色徹底吞噬。路燈亮了,
月亮也升了起來。四樓的燈,也亮了。不知過了多久,那扇窗前出現(xiàn)了一個身影。
林晚照似乎察覺到了什么,朝樓下望來。隔著幾十米的距離,隔著三年的光陰,
他們的視線在空中相撞。月光清冷,落在他的臉上,也落在她的臉上,
卻照不亮彼此眼底的深淵。千言萬語,堵在喉嚨里,最終卻連一個最簡單的音節(jié)都發(fā)不出來。
他終于明白,她早已不是他回憶里那個皎潔明亮的白月光,而是他此生都無法觸及,
也無法彌補(bǔ)的,永恒的遺憾。許久,他看到她輕輕拉上了窗簾,將那一室溫暖,
徹底與他隔絕。顧昭明緩緩收回目光,轉(zhuǎn)身走向汽車。拉開車門的手,穩(wěn)得不像話。
陳默看著他,小心翼翼地問:“現(xiàn)在……怎么辦?”顧昭明坐進(jìn)車?yán)铮?/p>
眼里沒有了方才的痛苦和崩潰,只剩下一片死寂的冰冷。他平靜地發(fā)動了車子,
聲音低沉得如同來自地底?!盎厝サ穆肺乙呀?jīng)找不到了,”他看著前方,
黑沉的眸子里翻涌著令人心驚的風(fēng)暴,“但至少,我可以把來時路上的所有垃圾,
都清理干凈?!钡?章 命運(yùn)不仁,我卻還愿為你心軟一次電話響起時,
林晚照正陪著女兒念念畫畫,彩色的蠟筆在紙上涂抹出笨拙又可愛的太陽。
她看著女兒認(rèn)真的側(cè)臉,心里難得泛起一絲柔軟的平靜。然而,手機(jī)執(zhí)著的震動聲,
像一顆石子,瞬間擊碎了這片寧靜的湖面。是律師打來的。
電話那頭的聲音冷靜又公式化:“林小姐,關(guān)于蘇曼的案件有了最新進(jìn)展。
因偽造證據(jù)、惡意散布謠言造成嚴(yán)重社會影響,她已被正式起訴,很可能面臨牢獄之災(zāi)。
”預(yù)想中的大快人心并沒有到來,取而代之的是一陣席卷全身的沉重疲憊。林晚照靠在墻上,
感覺身體里最后一點(diǎn)力氣都被抽干了。她曾經(jīng)那么天真地相信人心的美好,
相信只要自己與人為善,就能換來同等的回報??涩F(xiàn)實(shí)卻給了她最響亮的一記耳光,
將她曾經(jīng)的信念打得粉碎,讓她被那些淬了毒的謊言傷得體無完膚。她的聲音很輕,
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像是怕驚擾了什么:“她……有沒有說出是誰指使她做的?
”聽筒里沉默了片刻,那片刻的寂靜,像深海的壓力,壓得她喘不過氣。終于,
律師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一絲職業(yè)性的謹(jǐn)慎:“她說是你前男友。
”林晚照的呼吸猛地一滯。前男友。這三個字像一把鈍刀,在她早已結(jié)痂的傷口上,
又狠狠地剜了一下。那個所謂的“前男友”,此刻正站在自家公司頂樓的天臺上。風(fēng)很大,
吹得顧昭明的風(fēng)衣獵獵作響,也吹亂了他一向梳理得一絲不茍的頭發(fā)。
他的臉色比這十一月的天氣還要陰沉,目光如利刃,
死死地盯著面前那個穿著白色連衣裙、笑得天真又詭異的女人——沈清棠?!盀槭裁??
”顧昭明的聲音被風(fēng)吹得有些破碎,但里面的寒意卻絲毫不減,“沈清棠,我問你為什么!
毀掉她的人生,對你到底有什么好處?”沈清棠偏著頭,笑容越發(fā)癲狂,
仿佛聽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話:“好處?哥哥,你竟然問我有什么好處?
”她一步步逼近天臺邊緣,白色的裙擺在風(fēng)中像一只搖搖欲墜的蝴蝶,
“你以為我會讓你安安穩(wěn)穩(wěn)地愛上別人嗎?我告訴你,不可能!林晚照是你的劫,
也是我的劫。只要她存在一天,我們誰都別想好過!”說完,她沒有任何預(yù)兆地向后一仰,
整個人翻身就要墜下高樓?!扒逄模 鳖櫿衙魍左E縮,想也不想地?fù)淞松先ィ?/p>
在最后一刻死死抓住了她的手腕。沈清棠的身體懸在半空,
巨大的拉力幾乎要將他的手臂扯斷。他用盡全身力氣,手背上青筋暴起,
手臂被冰冷的欄桿邊緣磨得鮮血淋漓。他咬著牙,一寸一寸地將她往上拉。那短短的幾秒鐘,
漫長得像一個世紀(jì)。當(dāng)沈清棠終于被安全地拖回天臺時,顧昭明也脫力地跪倒在地。
他筋疲力盡地靠在冰冷的欄桿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看著癱在地上還在癡癡發(fā)笑的沈清棠,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絕望和冰冷。他低聲說,
聲音沙啞得像是砂紙磨過,“你不是我妹妹,是我一生的噩夢?!本降恼{(diào)查很快介入,
陸承澤作為沈清棠長期的心理醫(yī)生,在案件調(diào)查中提供了關(guān)鍵證詞。處理完所有事情后,
陸承澤在警局門口找到了顧昭明。他遞給顧昭明一根煙,自己也點(diǎn)了一根,緩緩?fù)鲁鰺熑Α?/p>
“她有嚴(yán)重的偏執(zhí)型人格障礙。”陸承澤的聲音很平靜,像是在陳述一個與己無關(guān)的事實(shí),
“這種人格障礙的典型特征就是極度的自私、多疑和控制欲。她不會愛上任何人,
只會用自己的方式去占有和毀滅她認(rèn)為屬于自己的東西?!鳖櫿衙鳑]有接煙,只是低著頭,
用手痛苦地抓著頭發(fā),整個人籠罩在一片濃重的陰影里。
他發(fā)出一聲像是嘆息又像是呻吟的苦笑:“我以為……我以為我能救她。
”從他把年幼的沈清棠從那個地獄般的家庭里帶出來的那天起,他就把她當(dāng)成了自己的責(zé)任。
他以為只要給予足夠的愛和保護(hù),就能治愈她童年的創(chuàng)傷,讓她成為一個正常、快樂的女孩。
他錯了,錯得離譜。陸承澤拍了拍他的肩膀,語氣里帶著一絲無奈的悲憫:“昭明,
你盡力了。但你要明白,有些人生來就帶著一片無法驅(qū)散的陰影,那不是你能照亮的。
”這些后續(xù),林晚照是從律師那里零零碎碎聽說的。顧昭明的痛苦,沈清棠的瘋狂,
陸承澤的診斷……所有的一切都像潮水般涌向她,卻又在她心門之外被隔絕開來。
她沒有去細(xì)想顧昭明的痛苦,也沒有去共情沈清棠的瘋狂。此刻的她,
只想自私地守著自己這一方小小的天地。腦子里像一團(tuán)被貓抓過的毛線,亂糟糟的,
所有的人和事都糾纏在一起,找不到一個清晰的線頭。她需要一個出口,
一個能讓她暫時喘息的地方。哄睡了女兒念念后,整個世界終于徹底安靜下來。
白天的喧囂和塵埃落定,但心里的風(fēng)暴,才剛剛開始。她推開了通往陽臺的那扇門。
第6章 我們終究成了彼此最疼的回憶夜風(fēng)微涼,帶著盛夏最后的一點(diǎn)潮氣,
拂過林晚照的臉頰。女兒安安已經(jīng)睡熟了,呼吸勻凈,小小的身體在空調(diào)被下蜷成一團(tuán)。
整個世界都安靜下來,只剩下陽臺外城市遠(yuǎn)處傳來的模糊嗡鳴。林晚照靠在藤椅里,
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一張小小的紙片。那本是一張創(chuàng)可貼的包裝紙,邊緣已經(jīng)泛黃卷起,
背面那串用黑色水筆寫下的電話號碼,在無數(shù)次的觸摸下,幾乎快要消失在紙張的纖維里。
這串?dāng)?shù)字,她早已爛熟于心,卻再也沒有撥打過。就像某些人,早已刻進(jìn)記憶深處,
卻再也不會去見了。她輕輕一笑,像是在問風(fēng),又像是在問自己:“如果那天我沒有摔倒,
是不是我們就不會遇見?”那個午后,她剛結(jié)束一場面試,高跟鞋踩在松動的地磚上,
猝不及防地崴了腳。他剛好路過,將她扶起,不由分說地從包里翻出創(chuàng)可貼,撕開,
貼在她磨破的腳踝上。然后,他把這張寫著電話的包裝紙塞進(jìn)她手里,
笑容干凈得像那天下午的陽光。“我叫顧昭明。醫(yī)藥費(fèi),記得找我報銷?!焙髞?,
這張創(chuàng)可貼,就貼住了她整個青春。同一片星空下,
顧昭明剛剛結(jié)束一場針對受傷舞者的康復(fù)指導(dǎo)。
他早已不是那個在娛樂圈指點(diǎn)江山的金牌經(jīng)紀(jì)人。三年前,他遞交了辭呈,
所有人都以為他瘋了。放棄了名利,放棄了觸手可及的頂峰,他選擇了一家小小的公益機(jī)構(gòu),
只為了幫助那些因傷病折戟的舞者,重新找到站起來的力量。旁人不懂,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是在贖罪,也是在懷念。今晚有一場機(jī)構(gòu)組織的義演,一個被他指導(dǎo)了半年的女孩,
在臺上跳了一段《春江花月夜》。燈光下,女孩的身段、技巧都無可挑剔,
每一個動作都精準(zhǔn)地復(fù)刻了教科書上的標(biāo)準(zhǔn)。臺下掌聲雷動,可顧昭明卻看得有些走神。
他閉上眼,腦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現(xiàn)出另一個身影。那是在一個逼仄的小劇場里,燈光昏暗,
觀眾寥寥。林晚照穿著最簡單的練功服,素著一張臉,跳的也是這支舞。
她的動作或許不夠完美,甚至帶著幾分野路子的生澀,可她一抬眼,一垂眸,
整個舞臺就都活了。她的舞蹈里有故事,有破碎的夢,有不肯熄滅的火。
不像今晚臺上的女孩,跳得再美,也只是一具沒有靈魂的精致軀殼。
他以為時間可以沖淡一切,可原來,有些人就像刻在骨子里的頑疾,一碰就疼。
又是幾年過去。城市的變化日新月異,舊的咖啡館被新的網(wǎng)紅店取代。
顧昭明在一家新開的店里,意外地遇到了陳默。陳默曾是他手下的攝影師,
也是當(dāng)年唯一知道他和林晚照那段過往的人。兩人相對而坐,一時無言,
最終還是陳默先開了口,語氣里帶著些許滄桑:“好久不見,你……還好嗎?”“還行。
”顧昭明攪動著杯子里的咖啡,聲音平淡。聊起這些年的風(fēng)風(fēng)雨雨,聊起圈子里的是是非非,
最后,話題還是不可避免地繞回了那個名字上。陳默沉默了片刻,
從隨身的相機(jī)包里夾出了一張洗好的照片,輕輕推到顧昭明面前?!斑@是你走后,
我最后一次拍她。后來,她也離開那家公司了?!鳖櫿衙鞯氖种肝⑽⒁活D,
終究還是拿起了那張照片。照片的背景是熟悉的練舞室,夕陽的光從巨大的落地窗照進(jìn)來,
給她的側(cè)影鍍上了一層溫柔的金邊。她還是那么美,美得驚心動魄,
仿佛歲月未曾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跡。只是,與記憶中不同的是,練舞室的角落里,
多了一個小小的身影。一個約莫三四歲的小女孩,扎著羊角辮,正坐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