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展現(xiàn)人與自然和諧共處方能共生,智慧與勇氣并存方成正果的古老傳奇,
又是一個有志不在年高,恒心可破天遙的勵志故事。故事的發(fā)生是這樣的:相傳在遠古時代,
黃河流域的山洞里生活著一群獵奇部落,二十歲的少女石花就住在這個部落里。
第一章 石魄初鳴這是一個百年未遇的嚴寒,山洞內(nèi)篝火燃燒,
火光映照著洞壁上躍動的巨大影子。石花坐在最靠近火焰的位置,臉頰被烤得滾燙。洞外,
凜冬的風聲像是無數(shù)饑餓的野獸在黑暗中尖嘯,每一次撞擊巖壁的嗚咽聲,
都讓蜷縮在角落里的族人瑟瑟發(fā)抖?!笆??!币粋€蒼老的聲音穿透了風聲和柴火的噼啪聲。
石花抬起頭。老首領(lǐng)石巖,她的父親,盤坐在篝火對面的獸皮上。
他臉上的溝壑在跳躍的火光里顯得格外深刻,每一道都像是歲月與風霜刻下的戰(zhàn)書。
他粗糙的手指摩挲著一塊溫潤光滑的白色水晶石,那石頭在火光下流轉(zhuǎn)著奇異的光澤,
是獵奇部落代代相傳的圖騰信物?!帮L雪在磨牙,”石巖的聲音低沉而平靜,
卻壓過了洞外的喧囂,“野獸的胃囊在嚎叫。它們會來,會比往年更兇、更瘋。
”他渾濁的目光掃過洞內(nèi)一張張疲憊而驚惶的臉,最后定格在石花年輕卻異常沉靜的面龐上,
“記住,孩子。我們是獵奇部落,獵的是奇險,更是生機。守好火,守好族人,
守好這‘獵奇之心’?!彼脑捳Z如同沉甸甸的磐石,墜入石花心底。她看著父親,
看著他眼中那份洞悉一切風暴的平靜,喉嚨有些發(fā)緊,只能用力點了點頭。那一夜,
預言的利齒撕破了黑暗。凄厲的狼嚎如同冰冷的鐵錐,毫無預兆地刺穿了呼嘯的風聲。
那聲音不是孤鳴,而是來自四面八方,帶著一種令人骨髓凍結(jié)的瘋狂和嗜血,
瞬間將整個部落營地投入了沸騰的恐懼深淵?!袄?!狼群來了!”“堵住洞口!快!
”“孩子!我的孩子在哪?”混亂的嘶喊、孩童的哭嚎、女人們驚恐的尖叫混雜在一起,
幾乎要將洞穴的穹頂掀翻。石花猛地從鋪著干草的獸皮上彈起,心臟在胸腔里狂跳,
撞擊著肋骨。她抓起倚在洞壁旁的長矛——矛身是用堅韌的硬木削磨而成,
矛尖綁著精心打磨的燧石,冰冷而沉重,沉得幾乎讓她握不住。洞口方向,火光狂亂地舞動,
人影憧憧。父親石巖那高大的背影堵在入口最狹窄處,像一道堅不可摧的石墻。
他手中的長矛每一次揮動,都帶起沉悶的破空聲和野獸負痛的慘嚎。
火光勾勒出他虬結(jié)的臂膀和緊繃的脊背線條,是黑暗中唯一穩(wěn)定的力量?!包c火把!多點些!
燒亮些!畜生怕火!”石巖的吼聲如同滾雷,在狹窄的洞口回蕩,試圖壓下族人的慌亂。
幾個強壯的戰(zhàn)士哆嗦著,將裹著油脂的草束奮力伸向洞壁燃燒的火堆。就在這一瞬間,
一道巨大的黑影如同從地獄的縫隙中掙脫出來,帶著一股濃烈的、令人作嘔的腥風,
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從洞口上方嶙峋的巖石陰影里撲下!那是一只遠超尋常的巨狼,
暗灰色的皮毛上凝結(jié)著冰霜,僅剩的一只左眼在火光的映照下,
閃爍著一種近乎妖異的、冰冷刺骨的綠芒。它龐大的身軀裹挾著死亡的氣息,目標明確,
直撲向那幾支剛剛點燃、還未來得及舉起的火把!它似乎深諳此道,
深知火焰是它族群最大的阻礙?!靶⌒模 笔ǖ募饨兴毫蚜撕韲?。
一切都發(fā)生在電光石火之間。石巖的反應快到極致,他猛地擰身,長矛如毒蛇般刺出,
精準地扎向巨狼撲擊的必經(jīng)之路。然而,那只獨眼狼王展現(xiàn)出了恐怖的狡猾。
它在空中以一種違反常理的姿態(tài)強行扭身,石矛擦著它的肩胛劃過,帶起一溜血珠和狼毛。
同時,它粗壯如鞭的狼尾狠狠抽在石巖身側(cè)一個正在點燃火把的年輕戰(zhàn)士臉上?!鞍。?/p>
”戰(zhàn)士慘叫著捂臉栽倒,手中燃燒的草束脫手飛出,不偏不倚,
正落向洞口旁堆放著給孩子們御寒的干燥草墊!轟!干燥的草墊瞬間被點燃,
明亮的火焰猛地竄起,貪婪地舔舐著冰冷的巖壁,將洞口附近一小片區(qū)域照得亮如白晝。
這突如其來的強光,非但沒有逼退狼群,反而像一盞招引死亡的明燈,
瞬間暴露了洞口后方擠在一起的婦孺——那些最脆弱的身影,在刺眼的火光下無所遁形。
“糟了!”石花的心沉到了冰點。她看到父親石巖的臉上第一次出現(xiàn)了驚怒和絕望。
獨眼狼王發(fā)出一聲短促而尖銳的嗥叫,那聲音像是指令,又像是興奮的咆哮。黑暗中,
無數(shù)雙綠瑩瑩的眼睛驟然亮起,如同鬼火般密集地涌向那被火焰照亮、擠滿婦孺的狹窄角落!
貪婪的嘶吼和獠牙摩擦的咯咯聲匯成一片死亡的潮音?!安弧?!
”石巖發(fā)出一聲悲憤到極致的怒吼。那道如巖石般的身影沒有任何猶豫,他猛地張開雙臂,
像一只護雛的巨鷹,用自己寬闊的胸膛和肩膀,狠狠地撞向那幾只最先撲到婦孺面前的惡狼!
沉重的撞擊聲、狼骨碎裂的悶響、利爪撕裂皮肉的可怕聲音混雜在一起。
石巖魁梧的身體被幾頭餓狼撲得向后踉蹌,撞在洞壁上,但他死死抵住,
雙臂如同鐵箍般勒住一頭巨狼的脖子。更多的狼爪和獠牙瘋狂地落在他身上,
鮮血瞬間染紅了他破爛的皮襖?!鞍⒏福 笔勘{欲裂,手中的石矛仿佛有了自己的意志,
帶著她全身的力量和撕心裂肺的痛楚,狠狠投擲出去!噗嗤!石矛帶著尖嘯,
精準地貫入一頭正撕咬著父親大腿的巨狼眼窩。那畜生慘嚎著翻滾開去。趁著這短暫的間隙,
石巖猛地發(fā)力,將勒在懷里的那頭狼狠狠摜向地面,狼頸發(fā)出令人牙酸的折斷聲。
但他自己也耗盡了最后的氣力,巨大的身軀搖晃著,靠著巖壁緩緩滑倒,
鮮血在他身下迅速洇開一片刺目的暗紅。
“帶…帶她們…退…退進最里面…”石巖的聲音嘶啞微弱,斷斷續(xù)續(xù),
每一個字都像用盡了他殘存的生命。他沾滿血污的手顫抖著,
似乎想抬起指向洞穴深處更安全的窄縫,卻最終無力地垂落在地。
第二章 玄光乍現(xiàn)洞口暴露在火光下,婦孺的哭喊如同尖針扎進石花的耳膜。
狼群在短暫的受阻后,獨眼狼王那冰冷嗜血的獨眼已經(jīng)再次鎖定了新的目標。
恐懼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間纏緊了石花的四肢百骸,幾乎讓她窒息。
父親倒下的身影在她眼前晃動,那洇開的鮮血刺得她雙眼劇痛。退?往哪里退?
洞穴深處是死路!絕望像冰冷的河水,瞬間沒頂?!笆最I(lǐng)死了!”一個尖銳的哭喊聲炸響,
是石爪,部落里最強壯的戰(zhàn)士之一,此刻他的臉上只剩下崩潰的恐懼,“堵不住了!
它們太多了!我們完了!”“點火!快把火堆推過去!燒死它們!
”另一個聲音歇斯底里地尖叫?;靵y和絕望如同瘟疫般蔓延,
幾個戰(zhàn)士手忙腳亂地試圖推動燃燒的柴堆,卻反而讓火焰更加失控地蔓延,
濃煙嗆得人睜不開眼,洞口的景象更加混亂不堪。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
的目光猛地盯在洞口角落一處未被火焰波及的陰影里——幾塊堆疊的、用來堵門的厚重巖石!
一個念頭如同閃電劈開她混亂的腦海:光!父親想用火把驅(qū)散黑暗保護族人,
可火把暴露了婦孺,成了招引死亡的燈塔!光…不能驅(qū)散黑暗,反而會照亮弱點?“停手!
”石花的聲音不大,卻像冰錐刺穿了洞內(nèi)所有的喧囂。她一步踏出,從父親倒下的位置跨過,
徑直走向那堆巖石,瘦削的身影在跳躍的火光和濃重的陰影中顯得異常單薄,
卻又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絕。石爪正慌亂地試圖將一根燃燒的木柴推向狼群,
聞言猛地抬頭,臉上滿是血污和驚怒:“石花!你干什么?聽老首領(lǐng)的!點火!燒死它們!
”“點火?然后讓火光把阿姆她們照得更清楚,讓狼群看得更準嗎?”石花的聲音冷得像冰,
她甚至沒有看石爪一眼,雙手已經(jīng)死死摳住一塊最沉重的巖石邊緣,
用盡全身力氣將它向外推去。巖石摩擦地面,發(fā)出刺耳的聲響,滾向洞口,
恰好堵住了一處被火焰照亮、暴露在狼群視線下的空隙。
這反常的舉動讓混亂的族人都愣住了。“你瘋了嗎?不點火我們拿什么擋它們?
”石爪怒吼著沖過來。“擋?”石花猛地抬頭,火光映亮了她年輕的臉龐,
那雙眼睛里燃燒著的不再是恐懼,而是一種近乎殘酷的清醒,“我們現(xiàn)在擋得住嗎?
它們要的是食物!是活下去的機會!”她指向洞外黑暗中那些閃爍的貪婪綠眼,
“把它們引開!引到別處去!讓它們覺得這里只有石頭和黑暗!
”她的話如同投入滾油的水滴,瞬間炸開了鍋?!耙_?怎么引?誰去引?那是送死!
”有人驚恐地反駁?!笆?!你…”石爪難以置信地看著她,
仿佛不認識這個從小一起長大的女孩。石花不再解釋。她猛地彎腰,
從地上抓起一個被慌亂丟棄的、用來裝肉干的粗糙皮囊。她沖到洞內(nèi)儲存食物的角落,
不顧一切地將里面僅存的一些風干肉塊、獸骨,甚至包括一小塊部落視若珍寶的鹽巴,
拼命地塞進皮囊里。動作粗暴而迅速,帶著一種孤注一擲的瘋狂?!澳阋墒裁??
”一個老婦人驚恐地問?!拔胰ヒ?!”石花猛地扎緊皮囊口,將沉重的囊袋甩上肩頭。
她順手抄起地上另一根散落的石矛,矛尖在火光下閃爍著寒光。
她的目光掃過驚愕的族人和洞外逼近的狼群,最后落在父親石巖緊閉雙眼、失去血色的臉上。
一股巨大的悲愴和更強大的力量從心底炸開?!笆Γ 彼穆曇魩е蝗葜靡傻耐?,
“守住洞口!別讓它們沖進來!把剩下的火堆分散!讓光暗下來,別讓它們看清里面的人!
”石爪被那眼神懾住了,下意識地后退了一步,嘴唇翕動,卻沒能說出反駁的話。
石花不再看任何人。她深吸一口氣,那冰冷的、混雜著血腥和狼臊味的空氣灌入肺腑,
像無數(shù)根針扎著。她猛地側(cè)身,像一道迅捷的影子,
從石爪旁邊、從那堆燃燒的柴火和堵門的巖石縫隙間,極其驚險地擠了出去!“石花!
”身后傳來族人難以置信的驚呼和石爪氣急敗壞的吼叫,
瞬間被洞外狂暴的風聲和更近的狼嚎淹沒。冰冷的空氣如同無數(shù)把鋒利的刀子,
狠狠刮過石花裸露在外的臉頰和手臂。洞外的黑暗比想象中更濃稠、更沉重,
仿佛凝固的墨汁。風卷著雪粒和冰碴,瘋狂地抽打著她的身體。
身后是洞穴里族人絕望的哭喊和狼群撞擊巖石的悶響,身前是無邊的、吞噬一切的黑暗,
暗中無數(shù)雙驟然亮起、死死鎖定她的幽綠瞳孔——那是饑餓到極點、冰冷到靈魂深處的凝視。
石花的心臟在胸腔里狂跳,幾乎要掙脫束縛。她沒有絲毫停頓,沖出洞穴的瞬間,
身體已經(jīng)本能地向側(cè)方撲倒!一股腥臭的惡風幾乎是貼著她的頭皮掠過,
巨大的狼爪撕裂空氣的聲音清晰可聞。她順勢翻滾,冰冷的雪泥灌進她的領(lǐng)口,
刺骨的寒意讓她一個激靈。她根本不敢回頭去看那撲空的惡狼。手腳并用,她掙扎著爬起,
像一只受驚的鹿,朝著遠離洞穴的方向,
朝著部落下游那條在黑暗中發(fā)出微弱嗚咽聲響的、尚未完全凍結(jié)的河流,
跌跌撞撞地狂奔而去!肩上沉重的皮囊不斷拍打著她的后背,
里面肉干和鹽巴的氣味在寒風中彌漫開來。“嗷嗚——!
”獨眼狼王那標志性的、帶著殘忍興奮的吼叫在她身后不遠處炸響。緊接著,
是無數(shù)爪子在凍硬的土地和薄雪上奔跑、刨刮的密集聲響,如同催命的鼓點,緊追不舍!跑!
只能跑!石花的肺葉火燒火燎,每一次呼吸都帶著血腥味,雙腿如同灌滿了沉重的鉛塊。
寒風像無形的鞭子抽打著她,前方的黑暗無邊無際,仿佛永遠沒有盡頭。
身后的狼群如同附骨之蛆,越來越近,腥臭的氣息幾乎噴到她的后頸。
獨眼狼王那粗重的喘息聲如同死神的低語,緊貼在她身后。
就在她感覺自己下一秒就要被撲倒撕碎時,腳下猛地一滑!
她踩到了河岸邊一塊覆蓋著薄雪的濕滑卵石,整個人徹底失去平衡,
尖叫著順著陡峭的河岸斜坡滾了下去!冰冷的河水瞬間浸透了她的獸皮衣褲,
刺骨的寒意如同無數(shù)鋼針扎進骨髓。她嗆了一大口水,掙扎著在及腰深的刺骨水流中站起,
凍得牙齒咯咯作響,幾乎失去知覺。斜坡上方,狼群的暗影在夜色中矗立。
獨眼狼王站在最前方,僅剩的獨眼在黑暗中如同兩點鬼火,
冰冷地俯視著在河水中瑟瑟發(fā)抖的獵物。它似乎并不急于立刻撲下來享受這唾手可得的勝利,
而是在欣賞獵物的絕望。它身后的狼群焦躁地刨著地面,發(fā)出低沉的威脅性嗚咽,
綠瑩瑩的眼睛在黑暗中明滅不定,貪婪地盯著河中的石花。
冰冷的河水仿佛要凍結(jié)石花的血液,恐懼和絕望再次攫住了她。完了嗎?就這樣結(jié)束了嗎?
她抬頭望著岸上那一片幽綠的死亡之眼,巨大的無力感幾乎將她壓垮。就在這時,
一陣極其微弱、幾乎被風聲和狼嚎掩蓋的嗚咽聲,隱隱約約地飄進了她的耳朵。
那聲音很稚嫩,帶著無助和驚恐,斷斷續(xù)續(xù),像是…幼獸?石花猛地一個激靈,
凍僵的思維被強行激活。她循著聲音的方向,在河水中艱難地挪動幾乎失去知覺的雙腿,
摸索著。冰冷的河水拍打著她的腰際。聲音似乎來自河岸斜坡下方,
靠近水面的一個被幾塊巨大卵石半掩著的凹陷處。她屏住呼吸,
小心翼翼地撥開石縫外垂掛的、掛著冰凌的枯草。微弱的光線下,
一個小小的、毛茸茸的身影蜷縮在石縫最深處,正瑟瑟發(fā)抖。那是一只幼狼!
灰黑色的皮毛濕漉漉地貼在身上,顯得異常瘦小。它似乎被卡住了,
一條后腿不自然地扭曲著,可能是從高處滾落時摔斷了。它驚恐地睜著圓溜溜的眼睛,
看著石花這個龐然大物,喉嚨里發(fā)出更加急促和恐懼的嗚咽,小小的身體拼命向后縮,
卻因為腿傷和狹窄的空間無法動彈。石花的心臟像是被什么東西狠狠攥了一下。
幼狼那純粹的恐懼和無助的眼神,像一道微弱卻尖銳的光,刺破了她心中厚重的絕望陰霾。
一個大膽到近乎荒謬的念頭,如同閃電般劈開她混亂的腦海:引開狼群?食物?
也許…也許還有另一種方式?她肩上沉重的皮囊,此刻似乎有了全新的意義。岸上,
獨眼狼王似乎失去了最后的耐心,它仰頭發(fā)出一聲悠長而充滿殺戮指令的嗥叫。
幾只強壯的巨狼立刻沿著稍緩的坡面,試探著向冰冷的河水逼近,齜著森白的獠牙,
喉嚨里滾動著低沉的咆哮。沒有時間猶豫了!石花猛地深吸一口氣,
冰冷的空氣刺得肺部生疼。她不再看那幾只逼近的惡狼,而是用凍得幾乎麻木的手指,
飛快地解開肩上的皮囊。她看也不看,將里面幾乎所有的風干肉塊、帶著肉絲的獸骨,
甚至那塊珍貴的鹽巴,一股腦地掏了出來,
奮力地、遠遠地向河岸上方、遠離幼狼藏身石縫的方向拋去!
肉塊和骨頭散落在冰冷的河岸和淺水里,
濃郁的、帶著鹽腥氣的食物味道在寒風中瞬間擴散開來。
原本逼近石花的幾頭狼猛地頓住了腳步,貪婪的綠眼立刻被那些散落的食物吸引。
它們低吼著,不再理會河水中這個危險的“獵物”,轉(zhuǎn)而撲向那些唾手可得的肉塊,
瘋狂地爭搶撕咬起來。就連岸上其他躁動的狼群,也被這突然出現(xiàn)的食物吸引了注意力,
發(fā)出一陣騷動。就是現(xiàn)在!石花趁著這短暫的混亂,毫不猶豫地俯身,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臂,
探進那狹窄潮濕的石縫。幼狼驚恐地張嘴想咬,但它太虛弱了,只發(fā)出無力的嗚咽。
石花的手指觸碰到它濕冷顫抖的身體,心頭的憐憫更甚。她盡量放輕動作,
避開它受傷的后腿,用雙手極其輕柔地將這只瑟瑟發(fā)抖的小生命抱了出來。幼狼很輕,
在她懷里像一團冰冷的、顫抖的毛球。她將它緊緊護在懷中,
用自己的體溫試圖溫暖它冰冷的小身體,同時用身體盡量擋住岸上可能投來的視線。然后,
她開始沿著河岸,在冰冷的淺水中,朝著遠離部落洞穴、也遠離剛才拋灑食物的方向,
艱難地、一步一步地挪動。她的動作很慢,既要對抗刺骨的冰水和沉重的疲憊,
又要時刻警惕岸上狼群的動向。每一步都像是在刀尖上行走。岸上的狼群被食物暫時吸引,
但爭搶很快結(jié)束。獨眼狼王再次發(fā)出焦躁的嗥叫,
似乎有些疑惑獵物的“消失”和食物的來源。它的獨眼銳利地掃視著河面。
石花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抱著幼狼,
將身體緊緊貼在一處水流沖刷形成的、內(nèi)凹的巖石陰影里,屏住呼吸。
幼狼似乎感受到了她劇烈的心跳和極度的緊張,竟也奇跡般地安靜下來,
只是把小腦袋更深地埋進她懷里,發(fā)出細微的、依賴般的哼哼聲。狼群在岸上徘徊了一陣,
最終似乎被其他方向可能存在的食物或獵物吸引,在獨眼狼王的帶領(lǐng)下,
綠瑩瑩的眼睛漸漸消失在黑暗的河岸上方,朝著部落上游的方向奔去。
石花靠在冰冷的巖石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冰冷的空氣灌入肺腑。
懷中的幼狼傳遞來一絲微弱的暖意。
她低頭看著那雙在黑暗中顯得格外清澈、依賴地望著自己的幼獸眼睛,
一種奇異的、混雜著劫后余生和某種微弱希望的感覺,緩緩在凍僵的身體里流淌開來。
她暫時活下來了,但更大的風暴,還在后面。第三章 暗影潛行當石花抱著那只斷腿的幼狼,
像一個從幽冥歸來的水鬼,拖著幾乎凍僵的身體和沉重的腳步,一步一滑地回到洞穴時,
洞口死一般的寂靜。燃燒的火堆已經(jīng)熄滅了大半,只剩下暗紅的余燼在冒著青煙,
勉強提供著一點可憐的光亮和微溫。
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血腥味、焦糊味和狼群留下的腥臊惡臭。
幸存的族人蜷縮在洞穴最深處那片相對安全的狹窄巖縫里,如同受驚的鳥雀擠在一起。
每一張臉上都殘留著未褪盡的恐懼和麻木的疲憊。當石花的身影出現(xiàn)在洞口微弱的光線下時,
所有的目光都瞬間聚焦過來?!笆ǎ渴鞘?!”有人低呼,聲音干澀沙啞,帶著難以置信。
“她…她懷里抱的什么?”另一個聲音顫抖著問。石爪像一頭被激怒的熊,
猛地從人群中站起,大步?jīng)_到石花面前。他魁梧的身軀堵住了光線,投下一片壓抑的陰影。
他的臉上沾著血污和煙灰,眼睛因為憤怒和之前的恐懼而布滿血絲,
死死盯著石花懷中那團微微蠕動的灰色毛團。“狼崽子?!”石爪的聲音陡然拔高,
帶著一種被徹底背叛的暴怒,“你瘋了?!石花!你竟然抱回一只狼崽子?!
老首領(lǐng)剛死在它們的獠牙下!我們死了多少人?你看看!你看看??!
”他猛地伸手指向洞穴一角。那里,并排躺著幾具蓋著破舊獸皮的尸體。最大的一具,
是老首領(lǐng)石巖。旁邊還有幾個在混亂中被狼群拖走或咬死的族人。
凝固的暗紅血跡在冰冷的地面上描繪出死亡的形狀?!澳阃税⒏傅难藛??!
”石爪的怒吼在洞穴里回蕩,震得石花耳膜嗡嗡作響。他身后的族人們,眼神也瞬間變了,
從最初的驚愕和一絲慶幸,迅速轉(zhuǎn)為懷疑、不解,甚至憤怒。
幾個戰(zhàn)士下意識地握緊了手中的石矛和石斧,眼神不善地盯著石花和她懷里的幼狼。
石花沒有立刻回答。她抱著幼狼的手臂又緊了緊,
能感覺到那小小的身體在她懷里劇烈地顫抖,不知是因為寒冷還是恐懼。她抬起頭,
迎向石爪幾乎要噴火的目光,又緩緩掃過那些充滿質(zhì)疑和憤怒的族人。
她的臉色蒼白如洞穴外的雪地,嘴唇凍得發(fā)紫,但那雙眼睛卻異常地亮,
像是燃燒著兩簇冰冷的火焰?!拔覜]忘。”她的聲音不高,甚至有些沙啞,
卻清晰地穿透了洞穴里壓抑的空氣,“我比誰都記得阿父的血,記得每一個族人的血。
”她的目光落在父親石巖被獸皮覆蓋的輪廓上,喉頭滾動了一下,強壓下翻涌的悲慟。
“可你們告訴我,”她的聲音陡然提高,帶著一種冰冷的質(zhì)問,
目光銳利地掃過石爪和每一個戰(zhàn)士,“點火?把火堆推過去?然后呢?
讓火光把我們的女人和孩子照得更清楚?讓那些餓瘋了的狼看得更準?就像剛才那樣?!
”她的話像冰冷的石頭砸在眾人心頭。
剛才洞口火光暴露婦孺、導致老首領(lǐng)為掩護而犧牲的慘烈一幕瞬間浮現(xiàn)在每個人眼前。
幾個戰(zhàn)士下意識地避開了她的目光,臉上火辣辣的。
“老首領(lǐng)…是為了保護我們…”一個年長的婦人哽咽著說?!笆?!
阿父是用他的命在保護我們!”石花的聲音帶著哽咽,卻異常堅定,“可他的命,
換來了什么?狼群退了嗎?它們就在外面!它們嘗到了血的味道!它們餓瘋了!
它們還會再來!下一次,我們用什么擋?用誰的血肉去填飽它們的肚子?!
”一連串的質(zhì)問讓洞穴里一片死寂。沉重的現(xiàn)實如同冰冷的河水,再次淹沒了所有人。
石爪張了張嘴,想反駁,卻發(fā)現(xiàn)自己找不到任何有力的詞句,
只有一股憋悶的怒火在胸膛里沖撞。石花的目光落在懷中微微掙扎嗚咽的幼狼身上,
聲音低沉下來,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我在河邊…撿到了它。它被石頭卡住,腿斷了,
快凍死了。就在我差點被它們撕碎的時候…”她抬起頭,再次看向族人們,“你們告訴我,
這寒冬,這饑餓,只是我們獵奇部落在承受嗎?那些狼,它們就不怕冷?它們就不餓?
它們就不想活下去?!”她的話像投入平靜水潭的石子,在族人心頭激起一圈圈復雜的漣漪。
恐懼和仇恨之外,一絲模糊的、從未有過的念頭悄然滋生。是啊,那些兇狠的狼,
它們同樣在嚴寒中掙扎,為了一口吃的瘋狂搏命…“石花,”一個蒼老而虛弱的聲音響起。
是部落里最年長的巫師,云婆。她被兩個婦人攙扶著,顫巍巍地從人群后面走出來。
她的臉上布滿深刻的皺紋,眼神卻帶著一種洞悉世事的疲憊和悲憫?!澳阆胱鍪裁??
這幼崽…是災禍,還是…別的?”石花看向云婆,眼神中帶著一絲尋求理解和支持的懇切。
她深吸一口氣,
說出了那個在冰冷河水中萌芽、此刻已在她心中無比清晰的念頭:“活下去的路,
或許不止一條。獵奇,獵奇…也許,我們獵的不該只是殺戮,也可以是…生機。
一條雙方都能活下去的生路?!彼哪抗庠俅温浠赜桌巧砩?,“我想試試…把它送回去。
”“送回去?!”石爪像被踩了尾巴的野獸,猛地跳起來,“你瘋了!石花!那是狼窩!
是送死!它們會把你撕成碎片!連骨頭都嚼碎!”“那你去!”石花猛地看向他,
眼神銳利如刀,“你去引開狼群!去把它們都殺光!用你的石矛,用你的拳頭!去啊!
現(xiàn)在就去!”她指著黑沉沉的洞口,“去證明你的‘獵盡猛獸’是對的!
去把獨眼狼王的頭給我?guī)Щ貋?!”石爪被她連珠炮般的質(zhì)問噎得滿臉通紅,額頭青筋暴起,
拳頭捏得咯咯作響,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他死死瞪著石花,胸膛劇烈起伏,
最終只是從牙縫里擠出一句:“瘋子!你會害死所有人!”然后猛地轉(zhuǎn)身,
走到洞穴最遠的角落,一屁股坐下,像一塊陰沉冰冷的石頭。
洞穴里再次陷入一種緊繃的寂靜。只有篝火余燼偶爾發(fā)出的輕微噼啪聲,
以及石花懷中幼狼細微的嗚咽。族人們面面相覷,石花的質(zhì)問和老巫師的沉默,
像無形的巨石壓在每個人心上。石爪的憤怒無法反駁,而石花那近乎自殺的提議,
又讓人不寒而栗。絕望如同冰冷的藤蔓,再次悄悄纏繞上每個人的心臟。
云婆渾濁的目光在石花倔強的臉龐和那只瑟瑟發(fā)抖的幼狼身上停留了很久。
寒風從洞口的縫隙鉆進來,帶著狼群殘留的腥臊氣,吹得篝火的余燼明明滅滅。
老人深深嘆了口氣,那嘆息聲里仿佛承載了整個部落的沉重?!奥贰瓘膩矶际亲约哼x的。
”云婆的聲音干澀而緩慢,如同枯枝摩擦著巖石,“老首領(lǐng)選了護住婦孺,流盡了血。
石爪想用火,用矛…可這百年難遇的寒冬,比最利的矛還要兇險。”她抬起枯瘦的手指,
指向洞穴深處堆積的、所剩無幾的干肉和毛皮,“我們的‘獵奇之心’,還能撐多久?
還能流多少血?”她的話像冰冷的河水,澆在每一個族人頭上。殘酷的生存數(shù)字,
比任何憤怒的咆哮都更有力量。幾個戰(zhàn)士下意識地松開了緊握武器的手,
眼神中的敵意被更深的茫然和恐懼取代。“石花…”云婆渾濁的目光再次落在石花身上,
帶著一種近乎悲壯的審視,“你想走的那條路,荊棘密布,九死一生。你…當真要去?
”石花抱緊了懷中的幼狼,那小東西似乎感受到了氣氛的凝重,不安地扭動了一下,
發(fā)出細微的嗚咽。她挺直了幾乎凍僵的脊背,迎向云婆和所有族人復雜的目光。
父親石巖最后的眼神,那無聲的托付,再次清晰地浮現(xiàn)在眼前。
她緩緩地、無比堅定地點了點頭?!拔胰??!眱蓚€字,清晰而平靜,卻像投入深潭的巨石,
在每個人心中激起巨大的波瀾。云婆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沒再說話。她顫巍巍地轉(zhuǎn)身,
走向洞穴深處一個用獸皮遮蓋的角落。掀開獸皮,
里面是部落視若珍寶的、寥寥無幾的草藥和一小罐動物油脂。老人佝僂著背,仔細地挑揀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