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割血救太子后他認錯白月光（續(xù)）】那聲嘶啞的、帶著血淚的“我叫阿禾”，
像一把燒紅的鈍刀，狠狠捅進小院的死寂里，也捅進了那個被稱作“殿下”的男人眼底。
他臉上的狂喜如同被冰水澆滅的炭火，瞬間只剩下僵硬的灰燼和升騰的、難以置信的青煙。
那雙深潭般的眼睛，不再是平靜無波的古井，而是掀起了驚濤駭浪！
震驚、錯愕、茫然……無數(shù)種激烈翻涌的情緒在他瞳孔深處炸裂、沖撞，
幾乎要將那層冷靜自持的硬殼徹底撕裂。他舉著藥簍的手，依舊僵在半空，
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泛白，竹篾深深勒進掌心。那藥簍此刻像一塊燒紅的烙鐵，
燙得他幾乎要甩脫。他的目光死死鎖在我臉上，銳利得像是要剝開我的皮肉，審視我的骨骼，
去搜尋一個根本不存在于他記憶中的影子。那眼神里有驚疑，有被冒犯的冰冷，
還有一種……被某種篤信不疑的基石瞬間抽空后的巨大虛空?！鞍⒑蹋俊?他薄唇微動，
終于擠出兩個字，聲音低沉沙啞，帶著一種奇異的、近乎破碎的質(zhì)感，像是喉嚨里梗著砂礫，
“田里的禾苗……抽了穗？” 他像是在確認，又像是在咀嚼一個完全陌生的名字，
每一個音節(jié)都透著荒謬的疏離?！笆恰！?我挺直了脊背，迎著他審視的目光，
聲音不再嘶吼，卻冰冷得如同臘月的山泉，“殿下在山澗里撈上來的是阿禾，
割開手腕喂血的是阿禾，守了您三個月衣不解帶的也是阿禾！不是什么金枝玉葉的阿穗！
”“轟——！”一聲巨響，并非來自天際，而是他身后那扇本就搖搖欲墜的破木門，
被猛地從里面撞開！一個穿著粗布衣裳、卻難掩窈窕身段的女子，
如同受驚的兔子般沖了出來。她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驚慌和虛弱，腳步踉蹌，
仿佛一陣風(fēng)就能吹倒。正是隔壁村那個總是病懨懨、據(jù)說也略懂草藥的柳阿穗！“殿下！
殿下！您沒事吧？” 她聲音嬌柔，帶著哭腔，目光慌亂地在滿院子鐵甲士兵和我身上掃過，
最后定格在太子身上，充滿了“擔(dān)憂”。她的視線掠過太子手中的藥簍時，
眼底飛快地閃過一絲極難察覺的貪婪和得意，快得像錯覺。太子猛地轉(zhuǎn)過頭，看向柳阿穗。
那復(fù)雜的、翻涌著驚濤駭浪的眼神，在觸及柳阿穗那張我見猶憐的臉龐時，
如同找到了混亂中的錨點，瞬間沉淀下來，變得溫和，甚至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憐惜？
“阿穗？” 他的聲音放柔了，帶著確認，“你……怎么出來了？外面風(fēng)大?！?那關(guān)切，
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來，與方才看向我時的冰冷審視，判若兩人。柳阿穗順勢捂住胸口，
輕輕咳嗽了兩聲，眼波流轉(zhuǎn)，怯生生地看向太子手中的藥簍，
聲音細若蚊吶：“殿下……那……那是我的藥簍……前些日子在鷹嘴崖采藥，
了……我還以為再也找不回來了……” 她的聲音里充滿了失而復(fù)得的“驚喜”和“后怕”，
情真意切，毫無破綻。太子的目光再次落回手中的藥簍上，又看了看柳阿穗，眉頭微蹙，
像是在努力拼接記憶的碎片。鷹嘴崖……掉進山澗……他遇險的地方……一切都吻合。
他眼中最后一絲對我的猶疑，在柳阿穗這“完美”的佐證下，徹底消散，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塵埃落定的釋然，以及……看向柳阿穗時更深沉的溫柔?！霸瓉砣绱?。
” 他低語，像是終于解開了困擾心頭的謎題，握著藥簍的手緊了緊，
仿佛握住了失落的珍寶，“是你的東西，自然該物歸原主。” 他轉(zhuǎn)向柳阿穗，
語氣帶著安撫：“讓你受苦了，阿穗。是孤……疏忽了。”柳阿穗適時地低下頭，
露出一段白皙脆弱的脖頸，
聲音帶著哽咽：“能……能再見到殿下……阿穗……死而無憾了……” 那姿態(tài)，柔弱無助，
恰到好處地激發(fā)著保護欲。而我，像一個徹頭徹尾的局外人，一個荒謬的闖入者，
被遺忘在冰冷的風(fēng)里?？粗麄兣匀魺o人的“相認”，
看著太子眼中那份毫不掩飾的、對“救命恩人”的珍視和溫柔，
盡數(shù)傾注在那個冒名頂替的女人身上……心臟的位置，仿佛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揉碎，
再丟進冰窟里凍硬。痛到極致，反而麻木了，只剩下一種徹骨的、荒謬的冰冷。
手腕上那道粉色的彎月疤痕，在夕陽下，像一道無聲的嘲笑。
“殿下……” 一直沉默跪地的銀甲軍官，此時小心翼翼地開口，
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重逢”氛圍，“此地不宜久留，恐有余孽窺伺。
請殿下與……恩人姑娘，速速移駕回京！”太子回過神來，眼神恢復(fù)了一貫的沉穩(wěn)和威儀。
他微微頷首，目光掃過跪地的士兵，最后落在柳阿穗身上，帶著不容置喙的決斷：“啟程。
”“殿下！” 柳阿穗忽然驚呼一聲，身體晃了晃，像是支撐不住要摔倒。太子眼疾手快，
一把扶住了她，動作輕柔而堅定?！靶⌒?。” 他低語，隨即打橫將她抱起！
柳阿穗驚呼一聲，順勢將頭埋進他寬闊的胸膛，雙手緊緊環(huán)住他的脖頸，
像只受驚后終于找到依靠的鳥兒。他抱著柳阿穗，
大步流星地走向院外早已備好的、裝飾華麗的車駕。玄甲士兵如同黑色的潮水，
無聲而迅疾地分開道路，又在他經(jīng)過后迅速合攏，形成森嚴的護衛(wèi)。他自始至終，
沒有再回頭看我一眼。仿佛門口那個臉色慘白、如同被抽走了魂魄的女人，
只是一塊礙眼的石頭，一個無足輕重的背影。沉重的車轅碾過泥濘的小路，發(fā)出吱嘎的聲響。
馬蹄聲、甲胄摩擦聲，匯成一股冰冷的鐵流，裹挾著那個懷抱“恩人”的尊貴身影，
迅速消失在村口蜿蜒的山路盡頭，只留下滾滾煙塵。喧囂遠去，死寂重新籠罩了小小的院落，
比之前更沉，更冷。我像一尊被遺忘在寒風(fēng)里的石像，僵立在原地。
夕陽的余暉將我的影子拉得又細又長，孤零零地投在滿地狼藉之上——踩爛的籬笆，
散落的柴火，還有……那幾株被我失手摔在地上、早已被無數(shù)沉重的軍靴踐踏成泥的草藥。
碧綠的汁液混著泥漿，如同我此刻淌血的心。
“阿禾……” 里屋傳來阿爹虛弱而痛苦的呼喚，帶著濃重的喘息和絕望。那聲音像一根針，
刺破了籠罩著我的冰冷麻木。我猛地回過神，身體晃了晃，幾乎站立不穩(wěn)。
一股強烈的惡心感翻涌上來，我捂住嘴，干嘔了幾聲，卻什么也吐不出來，
只有冰冷的苦澀在喉嚨里蔓延。我踉蹌著沖進屋子?；璋档墓饩€下，阿爹半撐著身子，
枯槁的臉上滿是驚魂未定的恐懼和深沉的哀傷。他渾濁的眼睛死死盯著門口的方向，
嘴唇哆嗦著，伸出的手枯瘦如柴，在空中徒勞地抓撓著。“爹！” 我撲到炕邊，
緊緊抓住阿爹冰冷顫抖的手，那刺骨的涼意瞬間傳遍我的四肢百骸?！白摺吡?？
” 阿爹的聲音破碎不堪，每一個字都帶著血沫般的沉重，
“他……他們……是……是……”“走了！都走了！” 我用力點頭，聲音嘶啞，
眼淚終于決堤，洶涌而出，滾燙地砸在阿爹枯瘦的手背上，“爹，別怕！都走了！沒事了！
沒事了……” 我一遍遍重復(fù)著，不知道是在安慰阿爹，還是在說服自己。
阿爹劇烈地咳嗽起來，身體蜷縮成一團，像一片在寒風(fēng)中即將凋零的枯葉。
他死死抓著我的手，渾濁的老淚順著深刻的皺紋蜿蜒而下。
“冤孽……冤孽啊……我的阿禾……苦了你……苦了你了……” 他斷斷續(xù)續(xù)地嗚咽著，
那聲音里是無盡的悔恨和心疼，像鈍刀子割著我的心。我緊緊抱住阿爹瘦弱的身體，
將臉埋在他散發(fā)著藥味和衰敗氣息的肩頭，無聲地痛哭。眼淚浸濕了他單薄的衣衫，滾燙的，
卻又冰冷的絕望。
茅屋里只剩下父女倆壓抑的啜泣和窗外呼嘯而過的、帶著鐵銹和塵埃味道的山風(fēng)。那一晚，
阿爹的病如山洪般猛烈爆發(fā)。高燒、囈語、咳血……我守在炕邊，用盡了一切辦法，
熬盡了家里最后一點草藥。手腕上那道粉色的疤痕，在搖曳的油燈下，像一個無言的諷刺。
我看著他蠟黃枯槁的臉，聽著他痛苦的呻吟，
控制地閃過另一張臉——那個被小心翼翼抱進華貴車駕、頂替了我所有付出和真心的柳阿穗。
恨意，如同毒藤，在絕望的土壤里瘋狂滋生，纏繞住我冰冷的心臟。恨太子的眼盲心瞎！
恨柳阿穗的無恥竊奪！更恨自己那該死的、在澗水邊伸出的手！這恨意燒灼著我，
支撐著我麻木的身體繼續(xù)熬藥、擦拭、守候。三天后，阿爹枯瘦的手，終于在我緊握的手中，
一點點失去了最后一點溫度。村東頭，一個小小的新墳壘了起來。沒有棺木，
只有一領(lǐng)破舊的草席。我跪在冰冷的黃土前，沒有眼淚。所有的淚，
似乎都在那個絕望的黃昏流干了。山風(fēng)嗚咽著卷起紙錢的灰燼，打著旋兒飄向遠方。
我對著阿爹的墳頭，重重磕了三個響頭。額頭抵著冰冷的泥土，
泥土的氣息混雜著青草的味道，是阿爹身上最后的氣息?！暗畠翰恍??！?我低聲說，
聲音干澀得像砂紙摩擦，“女兒要走了。這地方……女兒待不下去了?！闭酒鹕?，
拍了拍膝蓋上的泥土。夕陽把我的影子拉得很長，
孤零零地投向遠方連綿的、如同巨大怪獸脊背般的群山。來時孑然一身，
去時……依舊孑然一身。只是心里，多了個永遠填不上的血窟窿，
和一把名為“恨”的、淬了毒的尖刀。
我最后看了一眼那間承載了所有溫暖與絕望、最終只剩下冰冷死寂的破敗茅屋，然后轉(zhuǎn)過身，
頭也不回地，踏上了那條通往山外、通往未知、也通往復(fù)仇可能的路。
手腕上那道粉色的彎月，在暮色中，閃爍著冰冷的微光。兩年光陰，
如同大漠里被狂風(fēng)卷走的沙礫，倏忽而逝。曾經(jīng)的山野氣息早已被洗刷殆盡。銅鏡中映出的，
是一張精心描畫過的、如同上好白瓷般細膩光潔的臉龐。遠山黛眉斜飛入鬢，
眼尾用金粉細細勾勒，微微上挑，流轉(zhuǎn)間帶著一種疏離的、慵懶的嫵媚。
唇上點著最時興的“石榴嬌”口脂，飽滿欲滴，卻透著冷意。繁復(fù)華麗的宮裝以玄色為底，
用金線和銀線繡著大朵大朵的、象征著北境王權(quán)的雪蓮花紋，層層疊疊，
包裹著玲瓏有致的身段。領(lǐng)口高高束起，
恰到好處地遮掩了頸側(cè)那道早已淡去、卻如同烙印般刻在記憶里的紅痕。
沉重的赤金點翠步搖簪在堆云般的發(fā)髻上，隨著呼吸輕輕搖曳，折射出冰冷而華貴的光澤。
這里是北境靖國的東宮。而我，是靖國太子宇文珩新迎娶不過半年的太子妃——慕容禾。
“娘娘，時辰到了?！?貼身侍女青黛的聲音恭敬地在身后響起，打斷了銅鏡里的凝視。
我緩緩起身，寬大的裙擺如同墨色的水波在光潔如鏡的金磚地面上漾開。兩名侍女立刻上前，
小心地托起長長的裙裾。每一步邁出，環(huán)佩叮咚，步搖輕顫，端的是儀態(tài)萬方，尊貴雍容。
只有我自己知道，這華服重飾之下，包裹著的是一顆怎樣冰冷堅硬、浸透了恨意的心。
車駕駛?cè)氪罅夯食菚r，那種刻意營造的、屬于北境的肅殺莊重感，
瞬間被撲面而來的、屬于南方帝都的奢靡繁華所淹沒。雕梁畫棟，飛檐斗拱，
處處透著一種精心雕琢的、如同上好錦緞般華麗卻易朽的富貴氣。
空氣中浮動著脂粉香、酒香和一種甜膩到發(fā)齁的暖風(fēng)。
宮宴設(shè)在瓊林苑最大的水榭“流觴閣”。絲竹管弦之聲悠揚悅耳，
與湖面吹來的、帶著荷香的夜風(fēng)纏繞在一起。燈火通明，亮如白晝，
將水榭內(nèi)外照得纖毫畢現(xiàn)。穿著各色華美宮裝的妃嬪、命婦，
衣冠楚楚的宗室勛貴、各國使臣，穿梭其間，言笑晏晏，觥籌交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