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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選章節(jié)

銅雀臺之眼 冷雨夜煙 33168 字 2025-07-07 06:50: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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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丞相的口諭建安十八年,秋。許昌的雨,下得像老天爺漏了個窟窿,沒完沒了。

考工署里,一股木頭被雨水浸透的霉味兒,混著銅油和炭火氣,鉆進宋慈的鼻子里。

他四十出頭,是這考工署里一個不大不小的九品令吏,管著物料和圖紙。說白了,

就是個倉庫管理員兼檔案室主任。此刻,他正縮著脖子,哈著氣,用那雙生了薄繭的手指,

小心翼翼地撥弄著算籌。賬本上的數(shù)字,是他安身立命的根本?!啊咎?,入庫三百斤,

實耗三百二十斤。嗯,天冷潮濕,木炭不經(jīng)燒,損耗多些,合情合理。”他一邊念叨,

一邊在竹簡上用小字做了個記號。這多出來的二十斤,自然不是真的燒了,

而是進了伙房老張的腰包,回頭能給自己家里換回半扇上好的豬肉。在這亂世,

丞相的軍馬在外頭打生打死,那是大人物們的事。他宋慈,只想在這許昌城里,

當一粒不被時代巨輪碾碎的石子,順便從石縫里摳出點青苔,

養(yǎng)活家里那個體弱多病的寶貝女兒。這就是他全部的人生哲學。

他正盤算著晚上是喝一盅還是兩盅溫酒,工坊大門“轟”的一聲,像是被攻城錘撞了一下,

被人從外頭猛地踹開。冰冷的秋雨夾著風,瞬間灌了進來,吹得桌案上的圖紙嘩嘩作響。

宋慈手一哆嗦,幾根算籌噼里啪啦掉在地上。門口站著一排黑影,

冰冷的鐵甲反射著昏暗天光,肅殺之氣像一把出鞘的刀,瞬間割開了工坊里沉悶的空氣。

門口的兩個工匠,連驚叫都來不及,腿一軟就跪了下去,篩糠似的抖著。

整個工坊霎時間死寂一片,只剩下外頭的雨聲和鐵甲葉片碰撞的輕微“咔嚓”聲。

一個高大的身影從衛(wèi)兵中走出,他穿著一身制作精良的皮甲,腰間佩著一柄環(huán)首刀,

臉上的線條像是用刻刀一下下鑿出來的,冷硬,沒有半點多余的表情。宋慈的心臟猛地一抽。

許昌令,滿寵。這位爺可是丞相身邊最鋒利的一把刀,

專門用來處理那些見不得光的臟活、棘手活。他主管許昌治安,手下的校事府密探遍布全城,

據(jù)說誰家晚上多吃了一碗飯,第二天都能傳到丞相的耳朵里。他來考工署這種清水衙門,

比看見天上掉金子還稀奇?!澳膫€是宋慈?”滿寵的聲音不高,

卻像一塊冰砸在每個人的心頭。工坊里所有人的目光,“唰”地一下,

全聚焦在了宋死人一樣的宋慈身上。宋慈腿肚子轉(zhuǎn)筋,他想站起來,卻發(fā)現(xiàn)膝蓋像灌了鉛。

他這輩子貪過最大的墨,也就是那二十斤木炭了,至于驚動這尊活閻王嗎?

他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連滾帶爬地跪下:“下官……下官便是宋慈,

不知……不知府君大人駕到,有失遠迎,死罪,死罪!”滿寵根本沒看他,

徑直走到工坊中央,鐵靴踩在濕漉漉的泥地上,發(fā)出沉悶的“咯吱”聲。他環(huán)視一圈,

目光掃過那些未完成的弩機、投石車零件,像是在審視一堆廢銅爛鐵?!胺钬┫嗫谥I。

”這五個字一出口,整個工坊里的人,包括宋慈,全都把頭深深地埋了下去,

恨不得把臉啃進泥里。滿寵從懷里拿出一卷絹帛,緩緩展開。他的聲音在雨聲的背景中,

顯得異常清晰、冷酷:“著考工署令吏宋慈,總領(lǐng)其事。”宋慈一愣,總領(lǐng)其事?什么事?

“百日之內(nèi),制‘渾天十二辰儀’一座?!睖喬臁裁赐嬉鈨??宋慈腦子里一片空白。

他聽過張衡的渾天儀,可后面那“十二辰儀”是什么鬼東西?滿寵的聲音還在繼續(xù),

每一個字都像一記重錘,砸在宋慈的天靈蓋上?!皟x高三丈,寬一丈,以水為驅(qū),以銅為骨。

其上,需能演天象之變,其下,需能明四時之序?!备呷??那得有兩層樓高了!

還用水驅(qū)動?銅做的骨架?宋慈的嘴巴越張越大,這哪是造東西,

這是要造一座會動的小山??!然而,最恐怖的還在后頭?!爸烈帲藘x需能自行報時。

每至一個時辰之正刻,儀上所置銅人,當擊鐘為號,聲聞全城。誤差,不得超過一分一毫。

”宋慈徹底傻了。自行……報時?銅人自己會敲鐘?每個時辰敲一下?還分秒不差?

這不是瘋了嗎!這世上哪有這種東西?人看日影、看漏刻,都有個偏差。

讓一堆銅鐵疙瘩自己知道什么時候該干什么?這是神仙的手段,還是丞相的夢話?

他想抬頭說“大人,這不可能”,可滿寵那冰冷的目光壓得他喘不過氣來?!按藘x,

乃丞相晉封魏王之祥瑞。今年冬至日,當立于銅雀臺之頂,于漢帝、文武百官面前,

準時敲響子時第一聲鐘?!睍x封魏王……祥瑞……宋慈腦子里“嗡”的一聲,瞬間明白了。

這已經(jīng)不是一個工程任務了,這是一道政治題,一道催命符!所謂“祥瑞”,

就是天命的象征。丞相需要這件前所未聞的神器,來向天下宣告,他不僅掌握了人間權(quán)柄,

甚至連“天時”都握于手中。這是做給天下人看的,

更是做給朝中那些心懷漢室的老臣們看的。成功了,就是天命所歸。那要是失敗了呢?

滿寵收起絹帛,像是宣判一樣,吐出了最后幾個字:“若成,賞千金,封亭侯。

”宋慈的心跳漏了一拍,亭侯?那是他這種九品小吏十輩子都夠不著的爵位。

“若不成……”滿寵頓了頓,目光像錐子一樣扎在宋慈身上,“宋氏一族,滿門抄斬。欽此。

”“轟??!”外頭一道驚雷炸響,慘白的電光照亮了宋慈死灰般的臉。“不……大人,

這……這做不到??!下官……下官才疏學淺,聞所未聞,這……這是神仙才能造出的東西??!

求大人明鑒,求丞相收回成命??!”宋慈終于崩潰了,他磕頭如搗蒜,

額頭撞在冰冷的泥地上,發(fā)出“咚咚”的悶響。滿寵冷冷地看著他,

像看一只在網(wǎng)里垂死掙扎的飛蟲。“丞相為何選中你,你心里沒數(shù)嗎?”宋慈猛地抬起頭,

一臉茫然。滿寵的嘴角,勾起一抹幾乎看不見的、堪稱殘忍的弧度:“三年前,

考工署年終考評,有個人為了出彩,畫了一張圖。圖上畫著一架水力聯(lián)動的機械,

說是能模仿人手,晝夜不息地自動舂米。那張圖,現(xiàn)在還鎖在校事府的案卷里?!彼未鹊难?,

瞬間涼到了腳底。他想起來了。三年前,他確實畫過那么一張異想天開的圖。

當時他喝了點酒,覺得每天舂米太費人力,就胡亂畫了個東西,

想著靠水車帶動一連串的齒輪和杠桿,讓木槌自己起落。結(jié)果圖紙交上去,被上官當成笑話,

罵他“不務正業(yè),盡想些沒用的奇技淫巧”,罰了他三個月的俸祿。

他自己都快忘了這回事了??伤f萬沒想到,自己酒后的一次胡思亂想,

竟然被校事府的探子記了下來,還送到了曹操的案頭!

“丞-丞相的意思是……”宋慈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丞相說,這天下,

敢這么胡思亂想的,不多。既然你能想出自動舂米,那就能想出自動報時。

”滿寵的語氣不帶一絲波瀾,“丞相需要的,不是一個循規(guī)蹈矩的工匠,而是一個敢于做夢,

并能把夢變成現(xiàn)實的瘋子。恭喜你,宋令吏,你就是丞相選中的那個瘋子?!边@番話,

不是夸獎,是把他架在了火上。成功了,是丞相英明神武,慧眼識人。失敗了,

就是你宋慈無能,欺君罔上,死有余辜。滿寵說完,不再理會癱軟如泥的宋慈。

他對手下一揮手,一個衛(wèi)兵“哐當”一聲,將一個沉甸甸的布袋扔在宋慈面前。袋口松開,

黃澄澄的金餅滾了出來,在昏暗的工坊里散發(fā)著誘人而又致命的光芒。“這里是五百金,

啟動的用度。不夠,再來找我。人手、物料,整個許昌城,隨你調(diào)配。若有不從者,

”滿寵的目光掃過工坊里其他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工匠,“你,可持我令牌,先斬后奏?!闭f完,

他轉(zhuǎn)身,帶著衛(wèi)隊,如來時一般,在一片鐵甲鏗鏘聲中消失在雨幕里。工坊里,恢復了死寂。

只有那袋金子,躺在泥水里,黃得刺眼。宋慈跪在那里,一動不動,像一尊泥塑。

他緩緩地伸出手,顫抖著,碰了一下其中一塊金餅。那金子,冰冷刺骨??稍谒掷铮?/p>

卻感覺比剛剛出爐的烙鐵還要滾燙,燙得他整個靈魂都在顫抖。他仿佛看到,那不是金子,

而是一百個燃燒的骷髏頭。一百天。從這一刻起,他宋慈,和他全家老小的性命,

被綁在了一座看不見,也無處可逃的斷頭臺上。他的人生,成了一個活著的倒計時。

第二章 瘋子的名單滿寵走了,但他的影子仿佛還烙在工坊的每一個角落。那股肅殺的寒氣,

比外頭的秋雨更刺骨。工坊里的工匠們,大氣都不敢出。他們看宋慈的眼神,變了。

之前是看一個精明油滑、偶爾能占點小便宜的上官;現(xiàn)在,是看一個被點了名的死囚。

憐憫、恐懼,還有一絲幸災樂禍,復雜地交織在一起。沒人敢上前扶他,

也沒人敢去碰那袋在泥水里閃著妖光的金餅。仿佛那不是財富,而是從地府里帶出來的瘟疫。

“宋……宋頭兒……”一個平日里和宋慈關(guān)系還算不錯的老工匠,結(jié)結(jié)巴巴地開了口,

“這……這可怎么辦???”怎么辦?宋慈也想知道怎么辦。

他的腦子像一團被漿糊粘住的亂麻,理不出半點頭緒。

他能想到的只有“滿門抄斬”四個大字,像四個燒紅的烙鐵,在他腦仁里來回滾動。

他搖搖晃晃地站起來,腿還是軟的。他沒有去看任何人,只是彎下腰,用僵硬的手指,

將那些滾落在泥水里的金餅,一枚一枚地撿回布袋里。那袋子沉得嚇人,勒得他手掌生疼。

他拎著這袋催命符,一瘸一拐地往外走?!八晤^兒,您的傘……”有人在后面小聲提醒。

宋慈像是沒聽見,徑直走進了那片冰冷的雨幕中。雨水劈頭蓋臉地打下來,

瞬間濕透了他的衣衫。冰冷的雨水順著他的脖頸流進去,他卻感覺不到冷。他心里那團火,

燒得他五臟六腑都快成灰了。許昌的街道,在雨中顯得模糊而陌生。車輪碾過泥濘的嘎吱聲,

小販躲在屋檐下叫賣的吆喝聲,都像是從另一個世界傳來。他是個活生生的人,走在人間,

卻感覺自己已經(jīng)是個孤魂野鬼。逃?這個念頭剛冒出來,就被他自己掐死了。逃到哪里去?

丞相的校事府耳目遍天下,他一個拖家?guī)Э诘木牌沸±簦芴映鲈S昌城門就算祖墳冒青煙了。

就算他一個人跑了,他的老婆孩子,他那在鄉(xiāng)下養(yǎng)老的爹娘,怎么辦?一想到家人,

宋慈的心就像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他幾乎窒息。尤其是他的女兒,明兒。

明兒今年才七歲,自打生下來身子就弱,三天兩頭地咳嗽,常年離不開湯藥。

他拼了命地在考工署往上爬,從一個普通工匠混到令吏,克扣那二十斤木炭換來的半扇豬肉,

就是想讓她吃得好一點,讓給她抓藥的錢能寬裕一點。如果他死了,

滿門抄斬……那明兒……宋慈不敢再想下去,他加快了腳步,

幾乎是跑著回到了自己那個位于城西小巷的家里?!爸ㄑ健币宦曂崎_院門,

一股熟悉的草藥味撲面而來。妻子王氏正在廊下煎藥,看到他這副落湯雞的模樣,嚇了一跳。

“當家的,你這是怎么了?可是出了什么事?”宋慈沒答話,

只是把那袋沉甸甸的金子往桌上一放,發(fā)出“咚”的一聲悶響?!暗?!

”里屋傳來一個清脆又帶著些虛弱的聲音。簾子一挑,一個小女孩跑了出來,小臉蠟黃,

但眼睛亮得像天上的星星。她看到宋慈,開心地撲了過來。正是他的女兒,明兒。

宋慈一把抱住女兒,緊緊地,仿佛要將她揉進自己的骨頭里。女孩小小的身子,溫暖而柔軟,

是他這冰冷絕望的世界里,唯一的光?!暗?,你抱得我喘不過氣啦。

”明兒在他懷里扭了扭,小聲抗議。宋慈這才松開手,他看著女兒,努力擠出一個笑容,

可那笑比哭還難看?!暗?,你今天回來得好早。是不是要陪明兒玩?”“是……是啊。

”宋慈摸著女兒的頭,聲音沙啞。明兒的目光被桌上那個鼓鼓囊囊的布袋吸引了,

好奇地問:“爹爹,那是什么呀?好大一袋?!薄笆恰鹱??!薄巴?!金子!

”明兒的眼睛瞪得更大了,“爹爹發(fā)財了嗎?是不是可以給明兒買糖人吃了?

”宋慈的心一酸,眼眶差點紅了。他啞著嗓子說:“對,好多好多的金子。

以后天天給明兒買糖人吃,請全城最好的大夫給明兒看病?!薄疤美?!

”女孩開心地拍著手,隨即又歪著小腦袋問,“爹爹,丞相為什么要給你這么多金子呀?

”妻子王氏也走了過來,一臉憂慮地看著他。宋慈深吸一口氣,他知道這事瞞不住。

他看著女兒天真的眼睛,用一種近乎講故事的口吻說:“因為……丞相要爹爹,

給他造一個全天下最大、最好玩的玩具。”“玩具?”明兒的興趣更濃了,“什么樣的玩具?

”“一個……很高很高,像座小山,會自己‘咔嚓咔嚓’地走,還能學雞叫,

告訴大家什么時候該起床的……大銅人。

”他把那恐怖的“渾天十二辰儀”形容成了一個滑稽的玩具?!巴?!會自己叫的大銅人!

”明兒的眼里充滿了向往,“爹爹好厲害!那爹爹一定要快點造出來,明兒也想看!

”看著女兒那充滿信任和崇拜的眼神,宋慈心里那塊被恐懼凍結(jié)的堅冰,似乎裂開了一道縫。

是啊,怎么辦?為了這雙眼睛,他不能就這么等死。死,也得拉個墊背的。不,死,

也得在死前,把這天給捅個窟窿出來看看!把妻女安頓好,

宋慈把自己關(guān)進了那間狹小的書房。他點上油燈,豆大的火光在黑暗中搖曳,

像他此刻的心情。他沒有再像無頭蒼蠅一樣驚慌,而是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他鋪開一張干凈的竹簡,用炭筆在上面寫下“渾天十二辰儀”六個字。他盯著這六個字,

仿佛要把它看穿。丞相為什么選中我?因為那張“自動舂米機”的圖紙。

那張圖紙是他一切災禍的根源,但此刻,也是他唯一的線索。他從書箱的最底層,

翻出了那張早已泛黃、布滿折痕的草圖。

圖上畫著一個復雜而幼稚的機械結(jié)構(gòu):一個巨大的水輪,通過幾根傳動軸和大小不一的齒輪,

帶動一排木槌交替起落。當時他只是憑著一股巧匠的異想天開,現(xiàn)在看來,簡直漏洞百出。

最大的問題是,水流時快時慢,這舂米的節(jié)奏根本無法穩(wěn)定。但,丞相要的,

不就是這個“自動”的思路嗎?宋慈閉上眼,開始拆解那個不可能的任務。首先,動力。

“以水為驅(qū)”。這不難,許昌城里就有現(xiàn)成的漏刻,就是用水滴來計時的。

但漏刻的致命問題在于,隨著壺里水位的下降,水流速度會變慢,計時就會出現(xiàn)誤差。

要驅(qū)動一座三丈高的青銅巨獸,需要的是一股強大而又絕對勻速的動力。這怎么實現(xiàn)?其次,

核心。如何讓連續(xù)的、平穩(wěn)的轉(zhuǎn)動,變成一下、一下、又一下的,均勻的、間斷的運動?

就像人走路,一步一步,而不是在地上滑行。只有這樣,才能帶動指針一格一格地走,

而不是平滑地轉(zhuǎn)圈。這個“咔嚓、咔嚓”的機關(guān),才是整個儀器的靈魂。他想破了腦袋,

也想不出該用什么結(jié)構(gòu)來實現(xiàn)。最后,報時。當時間走到某個精確的點,如何觸發(fā)一個機關(guān),

讓銅人揮臂敲鐘?這需要一套極其精密的聯(lián)動裝置。一個齒輪錯位,

可能就提前或推后了半刻鐘,那他就死定了。三個問題,一個比一個要命。每一個,

都超出了這個時代的技術(shù)極限。他枯坐了整整一夜,直到窗外傳來第一聲雞鳴。書房里,

堆滿了被他翻亂的竹簡。

《周髀算經(jīng)》、《考工記》、《墨子》……所有能找到的關(guān)于算學和機械的典籍,

他都翻遍了。沒有答案。古人的智慧再高,也造不出曹操夢里的東西。天亮了,雨停了。

一絲微光從窗縫里擠進來,照在宋慈布滿血絲的眼睛上。他沒有絕望,反而,

他的眼神里透出一種被逼到絕境后的瘋狂和清明。他意識到一件事:這件事,靠典籍沒用,

靠他一個人,更沒用。他需要人,需要那些和他一樣,

腦子里裝著些不容于世的“奇技淫巧”的瘋子、怪人。他拿起筆,在一片新的竹簡上,

顫抖而又堅定地,開始寫下一份名單。這不是一份工程人員的名單,

而是一份他為自己尋找的,能一起下地獄的同伴名單。第一個名字:墨七。旁邊注著:南市,

跛腳,機關(guān)術(shù)。性孤僻,仇視官府。第二個名字:小算盤。旁邊注著:官奴司,劉洪之徒,

算學奇才。罪臣之后,膽小如鼠。第三個名字:老鐵頭。旁邊注著:考工署,鑄造大師。

嗜酒如命,脾氣如火。寫完這三個名字,宋慈長長地吐出一口氣,

仿佛吐出了胸中所有的恐懼和猶豫。丞相說,他是瘋子。好,那就用一個瘋子的方式,

去完成這個瘋狂的任務。他看著這份名單,眼神變得銳利起來。

他不再是一個等待審判的囚徒了。從現(xiàn)在起,他是一個獵人。而這,就是他要去狩獵的,

三頭能幫他逆天改命的怪物。九十九天。倒計時,開始了。

第三章 南市的跛腳怪人第二天一早,宋慈幾乎是一夜未眠。他眼圈發(fā)黑,

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但眼神卻異常明亮,像兩簇在黑暗中燃燒的火苗。

他沒穿那身扎眼的九品官服,而是換上了一件半舊的褐色布衣,

把自己打扮成一個尋常的市井工匠。他將那袋金餅分成了幾份,

只帶了十枚揣在懷里——財不露白,尤其是在他即將要去的地方。許昌南市。

這里是整個都城最喧鬧、最龍蛇混雜的地方。

空氣里彌漫著牲畜的糞便味、廉價酒食的酸餿味、草藥的苦澀味和無數(shù)人擠在一起的汗臭味。

叫賣聲、討價還價聲、車輪滾滾聲、孩童的哭鬧聲,匯成一曲活色生香的人間交響樂。

宋慈走在其中,卻感覺自己與這一切格格不入。這些人,都在為今天的生計奔波;而他,

是在為九十八天后的活路搏命。他穿過擁擠的人群,熟門熟路地拐進一條偏僻的小巷。

巷子深處,有一個賣炊餅的老頭,據(jù)說是個消息靈通的“地頭蛇”。宋慈遞過去一枚銅錢,

要了個炊餅,一邊啃一邊狀似無意地問:“老丈,跟你打聽個人。

聽說這南市有個姓墨的跛腳師傅,機關(guān)手藝一絕,不知住在何處?

”賣餅的老頭渾濁的眼睛瞥了他一眼,慢悠悠地說:“墨七爺?你找他做什么?他那人,

脾氣比茅坑里的石頭還臭還硬,從不接官府的活兒。”“我不是官府的人。

”宋慈指了指自己的一身布衣,苦笑道,“我就是個不入流的小木匠,

家里做了個新式樣的紡車,有個地方卡住了,想請高人指點一二。”老頭看他態(tài)度誠懇,

這才朝巷子最深處一個不起眼的院門努了努嘴:“最里頭那家就是。不過我可提醒你,

他要是把你連人帶東西扔出來,你可別怪我沒提醒過你?!薄岸嘀x老丈?!彼未鹊懒酥x,

心里卻是一沉??磥恚@墨七比他想象的還要難打交道。他走到那扇破舊的院門前,

門上連個門環(huán)都沒有。他深吸一口氣,抬手敲了敲?!斑?,咚咚?!崩锩婧翢o反應。

他又加重了力道敲了敲。“誰?滾!”一個嘶啞、極不耐煩的聲音從里面?zhèn)鞒鰜恚?/p>

像是砂紙在摩擦生銹的鐵板?!霸谙滤未?,是個木匠。久仰墨師傅大名,有一事相求。

”宋慈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謙卑而無害?!安磺螅]空!再敲門,我放狗了!

”宋慈碰了一鼻子灰,卻沒走。他知道,對付這種怪人,尋常法子沒用。他索性不再敲門,

就這么靜靜地站在門口,像一尊石像。時間一點點過去,巷子里人來人往,

好幾個人都用看傻子一樣的眼神看他。約莫過了一炷香的功夫,院門“吱呀”一聲,

從里面拉開一道縫。一只警惕而銳利的眼睛從門縫里射了出來?!澳愕降紫敫墒裁矗?/p>

”宋慈這才看清了墨七的模樣。他大概三十多歲,頭發(fā)亂糟糟地用一根木簪隨便挽著,

臉上沾著黑色的油污,眼神里滿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和懷疑。

他的左腿明顯比右腿短了一截,站著的時候,整個身子都是歪的?!澳珟煾?,

”宋慈從懷里掏出那張自己畫的“自動舂米機”草圖,雙手奉上,“下官……不,

在下這里有一張圖紙,自認構(gòu)思精巧,卻處處碰壁,想請師傅斧正?!彼麤]有提任務,

沒有提曹操,更沒有提錢。他知道,對這種真正的技術(shù)狂人,談錢是侮辱,談官府是禁忌。

唯一的敲門磚,就是技術(shù)本身。墨七的目光落在那張泛黃的圖紙上,

眼神里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波動。他猶豫了一下,還是猛地拉開門,一把將圖紙搶了過去。

“進來!”他沒好氣地吼了一聲,轉(zhuǎn)身就一瘸一拐地往里走。宋慈心中一喜,

知道自己賭對了第一步。他連忙跟了進去,順手把院門關(guān)上。院子里亂得像個垃圾場,

到處堆滿了廢棄的木料、生銹的鐵器和一些奇形怪狀的零件。但穿過院子,走進主屋,

宋慈卻被眼前的景象驚得倒吸一口涼氣。屋里沒有尋常的桌椅,

墻上掛滿了各種各樣的齒輪、連桿、彈簧。地上擺著幾個半成品的機械模型,

有能自己揮舞翅膀的木鳥,有能張牙舞爪的銅蝎子。整個房間,就是一個機關(guān)術(shù)的寶庫。

墨七根本沒理他,徑直走到一張大木板前,將宋慈的圖紙鋪開,借著從屋頂天窗透進來的光,

仔細審視著。他的眉頭越皺越緊。“狗屁不通!”半晌,墨七從牙縫里擠出這四個字,

抬頭鄙夷地看著宋慈,“這簡直是三歲小兒的涂鴉!”宋慈心里一緊,

但還是硬著頭皮問:“還請師傅指教。”“指教?”墨七冷笑一聲,

手指在圖紙上戳得“篤篤”響,“你看這里,水力驅(qū)動,想法不錯。但水流之力時強時弱,

你如何保證這傳動軸勻速轉(zhuǎn)動?就憑這個簡陋的節(jié)流閥?簡直是笑話!還有這里,齒輪咬合,

你想用它來轉(zhuǎn)換方向和速度,可你這齒輪比算過嗎?一個錯齒,整個機器就得卡死報廢!

最可笑的是這里,”他指著核心的杠桿結(jié)構(gòu),“你想讓它自動起落,

可這杠桿的力臂、配重、回彈,全都是一廂情愿!這東西別說舂米,它連動都動不起來!

”一通劈頭蓋臉的痛罵,把宋慈罵得面紅耳赤。但他非但不惱,反而心頭狂喜。外行看熱鬧,

內(nèi)行看門道。墨七一眼就看出了所有問題所在,而且全都說到了點子上。這證明,

他找對人了!“師傅說的是?!彼未忍撔氖芙蹋坝绕涫窃谙伦罾Щ蟮囊稽c,

如何將這水輪連續(xù)的轉(zhuǎn)動,變成像漏刻滴水那樣,一下、一下、均勻而間斷的動作?

在下想了很久,也想不明白。”宋慈直接拋出了那個最核心的問題——“擒縱機構(gòu)”的難題。

果然,這個問題讓墨七的眼神變了。他臉上的鄙夷少了幾分,多了一絲凝重和思索。

他沒有立刻回答,而是下意識地用粗糙的手指,在木板上輕輕敲擊著,

發(fā)出富有節(jié)奏的“嗒、嗒、嗒”聲。這正是宋慈想要的,他成功地用一個技術(shù)難題,

勾起了這個技術(shù)狂人的興趣?!澳阍爝@個東西,到底想干什么?”墨七終于抬起頭,

重新審視著宋慈,“別跟我說是為了紡車。這么大的手筆,不是你一個窮木匠能玩得起的。

”宋慈知道,關(guān)鍵時刻到了。他沉默片刻,緩緩開口,聲音低沉而誠懇:“不瞞師傅,

這不是我的東西。這是……丞相府的要的?!薄肮俑??”墨七的臉瞬間又冷了下去,

眼神里的警惕和厭惡再次浮現(xiàn),“我就知道!你走吧,官府的活,我死也不接!

”“師傅先別急?!彼未冗B忙道,“這活兒,不是你想的那樣。它不是刀,不是槍,

不是用來殺人的。”“那是什么?”宋慈深吸一口氣,

一字一句地說:“是一座能自己報時的鐘。一座……能與天對話的渾天儀。

”他把“渾天十二辰儀”的構(gòu)想,原原本本地告訴了墨七。他沒有說自己的生死賭注,

只是單純地描述這件東西的宏偉與精妙——以水為動力,用精密的齒輪模擬星辰運轉(zhuǎn),

最后由銅人分毫不差地敲響報時的鐘聲。他一邊說,一邊觀察著墨七的表情。墨七的呼吸,

漸漸變得急促起來。他那只完好的手,不自覺地攥成了拳頭。他眼中的厭惡和警惕,

正在被一種狂熱的光芒所取代。那是手藝人聽到一個驚世構(gòu)想時的癡迷,

是創(chuàng)造者面對一個不可能完成的挑戰(zhàn)時的興奮?!耙运?qū),演天象,

自報時……”墨七喃喃自語,像是在夢囈,“這……這……這怎么可能……”“是啊,

所有人都覺得不可能?!彼未瘸脽岽蜩F,“丞相給了我一百天,做不出來,我全家都得死。

但這不重要。”他頓了頓,直視著墨七的眼睛,說出了他醞釀了一路的話?!爸匾氖牵?/p>

師傅,你難道不想親手把這件‘不可能’的東西,變成現(xiàn)實嗎?想想看,

一座三丈高的青銅巨獸,在萬眾矚目之下,第一次用它自己的力量,發(fā)出第一聲時間的吶喊!

那是我們這種人的聲音!我們墨家傳人,機關(guān)術(shù)的巔峰,就該是這樣的東西!

而不是躲在這陰暗的巷子里,修理一些破銅爛鐵!”“住口!”墨七厲聲喝道,

似乎被“墨家傳人”四個字刺痛了,“墨家早就亡了!從獨尊儒術(shù)開始,

我們這些‘奇技淫巧’就成了人人喊打的喪家之犬!造出來又如何?

不過是給那些王侯將相的功勞簿上,添一個可笑的‘祥瑞’罷了!”“不!”宋慈上前一步,

聲音也提了起來,“它不只是祥瑞!它是一座豐碑!一座用齒輪和杠桿寫就的豐碑!

證明我們這些工匠,我們這些被視為下九流的人,也能做出改天換地的事情!師傅,

我知道你們墨家的祖師爺,有過兼愛非攻的夢想??涩F(xiàn)在這世道,講道理是沒用的。

但我們可以造出一樣東西,一樣讓所有人都必須仰望的東西!讓他們知道,

決定這個世界走向的,不只有刀劍和權(quán)謀,還有我們手里這些……別人看不懂的門道!

”宋慈的這番話,像是重錘,狠狠地砸在了墨七的心坎上。墨七的身體在微微顫抖。

仇視官府是真的,但被埋藏在心底的,那份作為墨家后人的驕傲和不甘,也是真的。

他一輩子都在跟這些冰冷的機械打交道,最大的夢想,

不就是造出一件前無古人、后無來者的驚世之作嗎?現(xiàn)在,這個機會,

以一種最殘酷、最要命的方式,擺在了他的面前。屋子里陷入了長久的沉默。許久,

墨七嘶啞地開口:“錢呢?造這東西,不是光靠嘴皮子就行的?!彼未刃闹锌裣?,他知道,

魚上鉤了。他立刻從懷里掏出那十枚金餅,放在木板上?!斑@是定金。丞相府撥了五百金,

不夠,我再去要。物料,整個許昌城的,任你挑選?!蹦呖粗切┙痫?,眼神復雜。

他沒有去拿,而是指著宋慈那張圖紙,冷冷地說:“你這個,是垃圾。一切,都要從頭開始。

”“全聽師傅的!”“我不叫師傅,我叫墨七。”他又指著宋慈,“還有,你不是官,

我不是民。在這間屋子里,我們只是兩個想把不可能變成可能的瘋子。你能做到嗎?

”宋慈看著他,重重地點了點頭,斬釘截鐵地說:“能!”“好?!蹦呓K于伸出手,

拿起了其中一枚金餅,在手里掂了掂,然后扔進一個裝滿零件的箱子里,

發(fā)出“叮當”一聲脆響。“明天,把剩下的金子和許昌城所有銅料、鐵料的清單拿來。還有,

”他抬起眼,目光如炬,“去找一個會算數(shù)的人,一個真正會算的人。

我要天上的星辰怎么走,地上的齒輪就要怎么轉(zhuǎn)。這需要算,大量的算!找不到他,

我們連第一步都邁不出去?!彼未鹊男?,又提了起來。他知道,墨七說的,

是他的名單上的第二個人。那個號稱“算神”劉洪之徒,

如今卻在官奴司里任人欺凌的……小算盤。

第四章 官奴司里的“小算盤”從墨七那間充滿了油污味和創(chuàng)造激情的屋子里出來,

宋慈感覺自己像是剛打完一場仗,渾身都被汗?jié)裢噶?。但他顧不上喘口氣?/p>

因為墨七給他派了新的任務——找一個真正會算的人。這個“會算”的人,

宋慈心里早有人選。第二天,他沒有去南市,

而是徑直走向了許昌城北的一個地方——官奴司。這里比南市更加陰森、壓抑。高墻聳立,

戒備森嚴,空氣里飄蕩著一股絕望的氣息。被關(guān)在這里的,大多是罪臣的家眷,

他們曾經(jīng)也是錦衣玉食,如今卻淪為最卑賤的官奴,命運任人擺布。

宋慈亮出了滿寵給他的那塊令牌。這塊玄鐵打造的令牌,上面刻著一個猙獰的獸首,

是許昌令的信物。官奴司的管事一見令牌,立刻換上了一副諂媚的笑臉,

點頭哈腰地將宋慈迎了進去?!安恢未笕藖泶耍泻畏愿??”管事是個肥頭大耳的中年人,

一臉精明?!拔襾碚覀€人。”宋慈開門見山,“聽說你們這里,有個叫‘小算盤’的少年?

”管事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隨即變得有些鄙夷:“哦,大人說的是那個劉家的余孽啊。

有倒是有,不過那小子就是個書呆子,除了會擺弄幾根算籌,百無一用,干活都沒力氣,

三天兩頭挨鞭子。大人找他做什么?莫不是……想買個回去算賬?”“不該問的別問。

”宋- 慈冷冷地打斷他,“帶我去找他。”“是,是。”管事不敢再多嘴,

連忙在前面引路。他們穿過幾道鐵門,來到一個巨大的工棚。

里面幾十個衣衫襤褸的官奴正在做著苦工,搬運石頭、劈柴、淘洗穢物。

一個手持皮鞭的監(jiān)工在旁邊來回踱步,稍有看不過眼,便是一鞭子抽過去,

伴隨著一聲凄厲的慘叫。管事指著角落里一個瘦弱的身影,對宋慈說:“大人,

那就是小算盤?!彼未软樦傅姆较蚩慈?,只見一個約莫十五六歲的少年,

正吃力地推著一輛裝滿了石料的獨輪車。他骨瘦如柴,仿佛一陣風就能吹倒,

身上的囚服又臟又破,臉上沾滿了泥污,只有一雙眼睛,大而清澈,卻充滿了驚恐和不安,

像一只受驚的小鹿?!芭?!”少年腳下一滑,沉重的獨輪車失去平衡,轟然倒地,

石料撒了一地?!澳銈€廢物!”監(jiān)工一個箭步?jīng)_過去,揚起皮鞭就狠狠抽下。“啪!

”清脆的鞭聲響起,少年背上立刻綻開一道血痕。他痛得悶哼一聲,蜷縮在地上,

卻不敢哭喊,只是死死地抱著頭,瑟瑟發(fā)抖。宋慈的眉頭緊緊地皺了起來。

他不是什么善心泛濫的菩薩,但這少年,是他完成任務的關(guān)鍵?!白∈郑 彼未群鹊?。

監(jiān)工回頭,見是管事陪著一個陌生人,不由得一愣?!斑@位是府君大人派來的宋大人,

”管事連忙介紹,“還不快行禮!”監(jiān)工嚇了一跳,

趕緊扔下鞭子跪下:“小人有眼不識泰山,不知大人在此?!彼未葲]有理他,

徑直走到那少年面前,蹲下身子?!澳憔褪切∷惚P?”少年抬起頭,驚恐地看著他,

點了點頭,嘴唇哆嗦著,說不出話。宋慈指著地上一堆大小不一的石料,

突然問了一個奇怪的問題:“我若要從這堆石頭里,挑出總重恰好為一百斤的石塊,

用時最短,你當如何?”這個問題讓管事和監(jiān)工都愣住了。這是干什么?考校一個官奴?

少年也愣住了,他看著宋慈,眼神里充滿了困惑。但他常年沉浸在算學的世界里,

這個問題幾乎是本能地觸發(fā)了他的思考。他看了一眼那堆石頭,沒有用手去掂量,

只是用眼睛快速掃過。他的嘴唇開始無聲地翕動,仿佛在進行某種快速的心算。片刻后,

他怯生生地開口,聲音細若蚊蚋:“……先……先目測,

將石塊按大小粗分為三等:大者約二十斤上下,中者約十斤,小者約三五斤。取大者四,

再以中者換下其一,觀其大小,增減小者……如此……約莫十數(shù)息,便可得。

”他的回答條理清晰,邏輯縝密,完全不像一個剛剛挨了鞭子的囚徒。

宋慈的眼中閃過一絲贊許。這已經(jīng)不是簡單的算術(shù)了,這是籌劃學,

是后世運籌學最樸素的雛形。他要的,正是這種能將復雜問題簡單化的思維能力?!昂?。

”宋- 慈站起身,對管事說:“這個人,我要了?!惫苁旅媛峨y色:“大人,

這……官奴司的人,按律是不能隨意帶走的。除非……有丞相府的手令。

”宋慈等的就是他這句話。他從懷里,掏出了那塊刻著獸首的玄鐵令牌?!斑@個,夠不夠?

”管事的眼珠子差點瞪出來。他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比剛才那監(jiān)工還利索:“夠!夠!

大人您說笑了,府君大人的令牌,就是丞相的手令!您要誰,別說一個,十個都行!

”宋慈不再廢話,對那還癱在地上的少年說:“跟我走?!鄙倌觌y以置信地看著他,

又看了看那塊令牌,眼神里充滿了巨大的震驚和不解。他掙扎著爬起來,

一瘸一拐地跟在宋慈身后,像一個被提線操控的木偶。走出官奴司那扇沉重的大門,

重新呼吸到外面的空氣,少年還有些恍惚。陽光刺得他睜不開眼。宋慈帶著他,沒有回家,

也沒有去墨七那里,而是進了一家小醫(yī)館。他讓郎中給少年處理了背上的傷口,

又帶他去成衣鋪換了身干凈的衣服,最后在路邊攤要了兩碗熱氣騰騰的湯餅。

少年捧著那碗熱湯餅,看著里面漂浮的幾片肉,眼淚“吧嗒吧嗒”地掉了下來。

他已經(jīng)不記得自己有多久沒吃過這么好的東西了?!俺园??!彼未鹊卣f。

少年狼吞虎咽地吃完,這才鼓起勇氣,小心翼翼地問:“大……大人,

您……您為什么要救我?”“我不是救你,”宋慈糾正他,“我是要用你。你叫什么名字?

”“……我姓劉,名洪……不,我爹叫劉洪。我……我沒有名字,他們都叫我小算盤。

”少年低下頭,聲音里充滿了自卑?!皠⒑??”宋慈心中一動。

那可是東漢末年鼎鼎大名的天文學家和數(shù)學家,曾著《乾象歷》,是當時算學界的泰山北斗。

可惜后來卷入政治斗爭,被曹操所殺,家人盡皆充為官奴。原來,這少年,

竟是“算神”劉洪的兒子。宋慈心中更有底了。他看著少年,緩緩說道:“從今天起,

你不再是小算盤。你父親既然叫劉洪,你就叫……劉辰吧。星辰的辰。

”“劉辰……”少年喃喃地念著這個名字,眼中第一次泛起了光彩?!皠⒊剑?/p>

”宋慈的語氣變得嚴肅起來,“我要你幫我算一樣東西。一樣……很復雜的東西。

”他帶著劉辰,再次來到了南市那條小巷,推開了墨七的院門。墨七正在院子里,

對著一塊巨大的木板比比劃劃。他看到宋慈身后的劉辰,只是瞥了一眼,

便冷冷地問:“人帶來了?”“帶來了?!彼未劝褎⒊酵频角懊?,“他叫劉辰,能算。

”墨七上下打量著這個瘦弱得像根豆芽菜的少年,眼神里充滿了懷疑:“就他?他會算什么?

九九歌嗎?”劉辰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下意識地往宋慈身后縮了縮。宋慈拍了拍他的肩膀,

鼓勵道:“別怕。把你最擅長的,拿出來給他看看?!蹦吆吡艘宦?,走到墻邊,

從一堆圖紙里抽出一張,扔在劉辰面前。那張圖紙上,畫著一個極其復雜的齒輪組,

大大小小十幾個齒輪互相嵌套,旁邊標注著一些奇怪的符號和數(shù)字。

“這是我早年設(shè)計的一套聯(lián)動裝置。”墨七指著圖紙,語氣里帶著一絲傲慢,“我只告訴你,

最外面這個主動輪,轉(zhuǎn)速為每日一周。你告訴我,最里面這個,連接著指針的從動輪,

它的轉(zhuǎn)速是多少?算不出來,就滾回你的官奴司去?!边@是一個純粹的機械傳動計算題,

復雜程度遠超日常算術(shù)。劉辰看著圖紙,一開始還有些緊張,

但當他的目光接觸到那些熟悉的齒- 輪和數(shù)字時,他整個人的氣質(zhì)都變了。

那種驚恐和怯懦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絕對的專注。他沒有要算籌,也沒有要紙筆。

他就那么蹲在地上,眼睛死死地盯著圖紙,手指在地上無意識地劃動著,嘴里念念有詞,

發(fā)出一些模糊不清的音節(jié)。墨七和宋慈都屏住了呼吸。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大約過了一頓飯的功夫,劉辰長出了一口氣,他抬起頭,

用一種極為肯定的語氣說:“若以一年為三百六十五又四分之一日算,最內(nèi)指針轉(zhuǎn)動一周,

需時……三百六十五日、五小時、四十八分、四十六秒。此數(shù),與回歸年之長,

僅差不足一刻。若將此處丙三齒輪減二齒,庚七齒輪增一齒,則誤差可減半?!蔽葑永?,

瞬間一片死寂。宋慈聽得云里霧里,但他看懂了墨七的表情。那個桀驁不馴的跛腳怪人,

此刻臉上寫滿了震驚,甚至可以說是駭然。他死死地盯著劉辰,就像在看一個怪物。

他自己設(shè)計的東西,他當然知道答案,但他也需要花費大半天的時間用算籌反復驗算。

而眼前這個少年,竟然只憑心算,就在如此短的時間內(nèi),不僅算出了精確的結(jié)果,

還指出了一個可以優(yōu)化的方案!這不是算術(shù),這是妖術(shù)!“你……你是怎么算出來的?

”墨七的聲音都有些干澀了。

劉辰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家父……家父曾教過我一種‘調(diào)日法’,

可以將繁復的比例關(guān)系,轉(zhuǎn)化為簡單的整數(shù)運算……”墨七呆立半晌,突然仰天大笑起來,

笑聲里充滿了狂喜和激動?!肮?!好!好!好??!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有了你這個‘算盤’,我的‘機關(guān)’,就有了魂!”他看向宋慈,

眼神里第一次有了真正的認同?!八未?,你這家伙,運氣真他娘的好!瘋子,

配上一個神算子……這‘渾天十二辰儀’,或許……或許真有那么一絲可能了!

”宋慈也長長地松了口氣。他的“瘋子團隊”,核心的技術(shù)和大腦,總算都到齊了。

他看著眼前這兩個畫風迥異的怪人——一個孤僻暴躁的機關(guān)大師,一個膽小自閉的數(shù)學天才,

再加上他自己這個被逼上梁山的九品小吏。一個草臺班子,就這么搭起來了。

還差最后一塊拼圖。一塊能將他們的所有奇思妙想,從圖紙變成現(xiàn)實的,

最堅實、最可靠的基石??脊な鹄锬莻€脾氣最火爆的鑄造大師——“火正”老鐵頭。

第五章 熔爐邊的“老鐵頭”搞定了墨七和劉辰,宋慈感覺自己那條通往斷頭臺的路,

似乎從一根懸空的游絲,變成了顫顫巍巍的獨木橋。雖然還是九死一生,

但至少腳下有了個著落。他沒有急著把劉辰帶回自己家,而是暫時安頓在了墨七那里。

這兩個怪人,一個負責天馬行空的構(gòu)想,一個負責精密入微的計算,正好可以先磨合一下。

宋慈給了墨七一大筆錢,讓他盡管放手去采購那些稀奇古怪的材料,搭建初步的模型。

而他自己,則要回去啃那最硬的一塊骨頭——老鐵頭。第二天,

宋慈重新穿上了他的九品官服,回到了他既熟悉又陌生的考工署。他一踏進工坊,

所有人的目光都齊刷刷地投了過來。那眼神比前兩天更加復雜了。

他們聽說宋慈接了丞相的“神仙活兒”,沒被嚇死,反而拿著府君令牌,

從官奴司里提了個犯人出來,還攪動了南市。這人,怕是真的瘋了。

宋慈對這些目光視若無睹。他徑直穿過主工坊,走向最深處、最炎熱的鑄造區(qū)。還沒走近,

一股灼人的熱浪就撲面而來,夾雜著濃烈的煤煙和鐵銹味。巨大的熔爐像一頭打著酣的怪獸,

發(fā)出“呼呼”的轟鳴。幾個赤著上身的壯漢,正揮汗如雨地拉著風箱,

火光將他們的古銅色皮膚映得通紅。而在這片喧囂和酷熱的中心,一個須發(fā)半白,

身材卻異常壯碩的老者,正手持一把大鐵鉗,專注地盯著熔爐的火口。

他就是考工署的“火正”,首席鑄造大師,老鐵頭。“鐵老?!彼未茸呱锨?,

客氣地喊了一聲。老鐵頭眼皮都沒抬一下,仿佛沒聽見。他的全部心神,

都集中在那爐火的顏色上。對一個頂級的鑄造師來說,爐火的顏色,就是鐵水的魂。

差一絲一毫,鑄出來的東西就是廢品。宋慈也不著急,就這么靜靜地站在一旁。

他知道老鐵頭的脾氣,在這時候打擾他,跟找死沒區(qū)別。過了許久,老鐵頭覺得火候到了,

猛地大喝一聲:“起!”幾個壯漢立刻合力,用鐵鏈吊起一個巨大的鐵水包。

老鐵頭親自掌鉗,穩(wěn)穩(wěn)地將那泛著金紅色光芒的鐵水,注入一個早已準備好的模具中。

“滋啦——”青煙升騰,空氣中彌漫開一股刺鼻的味道。直到鐵水全部注入完畢,

老鐵頭才放下鐵鉗,用一塊臟兮兮的布巾擦了擦額頭的汗。他拿起旁邊一個葫蘆,

仰頭灌了一大口,一股濃烈的酒氣立刻散開。他這才斜著眼,看向宋慈:“宋令吏,

什么風把你這尊貴人吹到我這烏煙瘴氣的地方來了?”這話說得陰陽怪氣。

老鐵頭是考工署里資格最老的大師,一輩子跟火和鐵打交道,

最瞧不起宋慈這種動嘴皮子、玩賬本的“文官”。宋慈也不惱,只是笑了笑:“鐵老,

我是無事不登三寶殿。有個活兒,想請您出山?!薄俺錾剑俊崩翔F頭嗤笑一聲,

往地上啐了一口,“我這把老骨頭,天天守著這爐子,就沒下過山。有什么活兒,

讓下面的人干就是了。我只管鑄丞相要的兵器甲胄,別的事,沒工夫。”“這次的活兒,

不是兵器,也不是甲胄?!彼未日f著,從懷里掏出一張圖紙。這不是墨七畫的那些鬼畫符,

而是宋慈自己連夜畫的一張草圖。圖上只畫了一個東西——一個直徑約三尺,

布滿了細密齒牙的青銅齒輪。他將圖紙遞到老鐵頭面前。老鐵頭本來一臉不屑,

但當他的目光落到圖紙上時,眼神微微一凝。他放下酒葫蘆,接過了圖紙。

他那雙粗糙的大手,在圖紙上輕輕摩挲著,目光從齒輪的輪廓,移動到每一個細小的齒牙上。

越看,他的眉頭皺得越緊。“這是什么?”他沉聲問?!耙粋€零件。”宋慈答道。

“屁的零件!”老鐵頭猛地抬頭,眼中爆出精光,“尋常的投石車、弩機,用的都是木齒,

哪有這么精細的?這齒牙的大小、間距,要求分毫不差。還有這材質(zhì),你標的是青銅?

用青銅鑄這么精細的東西,還要求硬度和韌性……你想干什么?”“我想造一個鐘。

”宋慈緩緩說道?!扮??”老鐵頭愣了一下,隨即明白了什么,

臉上露出恍然大悟又夾雜著嘲諷的表情,“哦,我聽說了。丞相那個‘渾天十二辰儀’。

怎么,這燙手的山芋,最后落到你手里了?”宋慈點了點頭:“是?!薄肮?!

”老鐵頭突然放聲大笑,笑得前仰后合,周圍的工匠都莫名其妙地看著他?!八未劝∷未?,

你平時看著挺機靈的,怎么這回犯了這么大的傻?這種神仙鬼怪的東西,你也敢接?

你是嫌命長了,還是覺得你那點小聰明,能把天給哄過去?”宋慈沒有反駁,

只是平靜地說:“鐵老,我只問你,這東西,你能不能鑄出來?”笑聲戛然而止。

老鐵頭重新低頭看著那張圖紙,臉上的嘲諷漸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致的嚴肅?!澳?。

”他吐出一個字,斬釘截鐵。隨即又補充道,“但很難。銅性軟,要增加硬度,需加錫、鉛。

但這比例,多一分則脆,少一分則軟。而且鑄造之后,熱脹冷縮,尺寸極難把握。

要做到你圖上這般分毫不差,一百件里,能成一件,就算老天開眼了。

”“我不要一百件成一件。”宋慈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我要的,是每一件,

都必須成功。因為,我們沒有失敗的機會?!崩翔F頭沉默了。他看著宋慈,

這個平日里在他眼中只會耍筆桿子的小令吏,此刻眼神里透出的那股瘋狂和決絕,

讓他感到有些陌生?!澳銘{什么?”老鐵頭問,“就憑丞相一道口諭?宋慈,我告訴你,

這爐子,認的是手藝,不是官威。你就算拿著尚方寶劍,火候不到,它出來的也是一坨廢鐵!

”“我不憑官威?!彼未葥u了搖頭,“我憑這個?!彼斐鲎约旱氖郑?/p>

那是一雙九品令吏的手,有些薄繭,但遠不如老鐵頭那般粗糙?!拔覒{我們這些工匠,

自己的手。鐵老,你在這爐子前待了多少年了?”“快四十年了?!薄八氖辏?/p>

”宋慈感嘆道,“您鑄出的刀劍,讓丞相的大軍所向披靡。您鑄出的甲胄,

保住了無數(shù)將士的性命??墒?,史書上會記下他們的名字,會記下丞相的名字,

會記下那些將軍的名字,但有誰會記下‘老鐵頭’這三個字嗎?”這番話,像一根針,

精準地扎進了老鐵頭的心里。他一輩子都以自己的手藝為傲,

但也一輩子都只是一個默默無聞的工匠。他的作品再好,榮耀也都是別人的?!澳阆胝f什么?

”老鐵頭的聲音有些沙啞?!拔蚁胝f,我們這次要造的,不是一件兵器,不是一件工具。

”宋慈的聲音充滿了蠱惑,“它是一件作品!一件只屬于我們工匠自己的,驚世駭俗的作品!

當它立在銅雀臺頂,向全天下報出第一個時辰的時候,人們會震驚,會贊嘆。他們會問,

這是誰造的?到那時,上面刻著的名字,不該是曹操,不該是滿寵,而應該是我們!

”他頓了頓,加重了語氣:“應該有墨家機關(guān)術(shù)的傳人,墨七。應該有算神劉洪的后人,

劉辰。更應該有——”他直視著老鐵頭,一字一頓地說:“——大漢第一鑄造師,

‘火正’鐵公!”“鐵公”兩個字,讓老鐵頭那壯碩的身軀,猛地一震。

他有多久沒聽過別人這么稱呼他了?年輕時,他也曾是意氣風發(fā)的少年天才,

被人尊稱為“鐵公”。但隨著年華老去,世事變遷,

他成了考工署里一個脾氣古怪的“老鐵頭”。宋慈看著他的眼睛,從懷里又掏出一張圖紙,

緩緩展開。這張圖紙上,畫的是“渾天十二辰儀”的整體構(gòu)想圖。雖然還很粗糙,

但那宏偉的輪廓,那復雜的結(jié)構(gòu),那頂端準備敲鐘的銅人,已經(jīng)躍然紙上。在圖紙的最下方,

一個不起眼的角落里,用小字預留出了一行位置。上面寫著:“監(jiān)造:宋慈。設(shè)計:墨七。

算學:劉辰。鑄造:____”那個空白的位置,正等待著一個名字的填入。老鐵頭的目光,

死死地釘在那個空白處,再也挪不開了。他粗重的呼吸聲,在熔爐的轟鳴中,都清晰可聞。

他可以不在乎金錢,不在乎官位,甚至不在乎生死。但他不能不在乎自己一輩子的手藝,

不能不在乎這份流芳百世的榮耀。這是直接戳在他心窩子里的陽謀?!昂镁??!卑肷?,

老鐵頭從牙縫里擠出兩個字。宋慈一愣:“什么?”“我說,我要好酒!

”老鐵頭猛地一拍大腿,吼道,“杜康仙莊新出的‘秋露白’,每天得供我一壇!不然,

老子沒精神,手會抖!”宋慈心中狂喜,知道這事成了。他立刻一躬到底:“沒問題!

別說一壇,兩壇都行!只要鐵老您點頭,從今天起,整個鑄造區(qū),您說了算!您要什么人,

要什么料,我就是砸鍋賣鐵,也給您弄來!”“哼,算你小子識相。

”老鐵頭抓起那張齒輪圖紙,寶貝似的卷了起來,揣進懷里,“這活兒,我接了。

但是先說好,鑄造的事,我說了算。你們那些亂七八糟的設(shè)計,要是違背了金鐵之性,

老子可不伺候!”“那是自然!一切全憑鐵老定奪!”至此,宋慈的“瘋子團隊”,

終于集結(jié)完畢。一個被逼上絕路的九品小吏,成了這個團隊的粘合劑和總負責人。

一個孤僻的墨家傳人,成了團隊的技術(shù)核心和總設(shè)計師。一個自閉的數(shù)學天才,

成了團隊的精密大腦和首席計算師。一個火爆的鑄造大師,

成了團隊將一切夢想化為現(xiàn)實的堅實臂膀。四個人,四個怪胎,一艘搖搖欲墜的草臺班子,

就這么正式起航了。他們的前方,是九十多天后,銅雀臺上的審判。他們的腳下,

是一片充滿了未知與艱險的,技術(shù)與人心的蠻荒。第六章 “滴水”的難題“不行!

這個絕對不行!”墨七的咆哮聲,幾乎要掀翻他那間破屋的屋頂。

他一瘸一拐地在屋里來回踱步,像一頭被困在籠子里的暴躁野獸。在他面前的木板上,

擺著一個剛剛搭好的模型。

那是一個模仿許昌城里現(xiàn)有“漏刻”的裝置:一個高高在上的儲水銅壺,水通過一根細管,

一滴一滴地落入下方的受水壺中。受水壺里有一個標著刻度的浮箭,隨著水位的升高而上升,

以此來指示時間。這是宋慈能想到的最直接、最成熟的“以水為驅(qū)”的方案?!盀槭裁床恍??

”宋慈耐著性子問。他已經(jīng)在這里跟墨七耗了整整一個上午了,

“全天下的漏刻都是這么用的,幾百年來都行之有效。我們只要把它放大,

讓它滴下來的水去沖擊一個小水輪,不就能驅(qū)動整個儀器了嗎?”“有效個屁!

”墨七指著那模型,毫不客氣地噴著唾沫星子,“你懂個什么!漏刻,漏刻,

關(guān)鍵在一個‘漏’字!壺里的水越多,壓力越大,水滴下來的速度就越快。水越少,

壓力越小,速度就越慢!你用它來計時,每天都要找專人校對日影,修正誤差。

你現(xiàn)在要用這玩意兒來驅(qū)動一個比天還精密的儀器?你是想讓你的銅人第一天子時報時,

第二天就跑到丑時去嗎?”宋慈被噎得說不出話來。他知道漏刻有誤差,

但沒想到問題這么嚴重。他之前只是個管賬的,哪研究過這個?!澳恰窃趺崔k?

”“怎么辦?涼拌!”墨七氣不打一處來,“我早就說了,動力,是一切的根基!

一個穩(wěn)定、勻速、持續(xù)不斷的動力源!沒有這個,后面的一切都是空中樓閣!

我這幾天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出怎么讓這該死的水流,變得跟日出日落一樣準時!

”旁邊的角落里,劉辰抱著一卷竹簡,小聲地插了一句:“我……我算過了。

如果用單壺滴漏,每日的累積誤差,大概在……一刻到兩刻之間。也就是說,最多不出十天,

我們的鐘,就會比實際時間慢上將近一個時辰。”這個精確的數(shù)字,像一盆冷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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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25-07-07 06:50:4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