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重生成了即將被斬首的馬謖。諸葛亮在軍帳中冷聲下令：“街亭若失，提頭來見。
”前世熟讀兵書的我，這次卻下令全軍：“上山扎營！”副將王平驚怒：“此乃死地，
丞相必?cái)厝觐^！”我笑而不語，指揮士兵在山上挖溝筑墻。張郃大軍圍山斷水，
看著山上漢軍冷笑：“馬謖庸才，自尋死路?！鄙巾斖蝗粷L下無數(shù)火油罐，漢軍點(diǎn)燃溝渠。
火光沖天中，我對著山下大喊：“丞相，末將這次……”“待吾生擒張郃！”---冷。
一種徹骨的寒意，像是隆冬臘月里被扒光了丟在冰窖中，順著骨頭縫兒往里鉆。
我猛地睜開眼，視線里一片昏暗模糊，唯有帳頂那一片破舊的麻布在昏黃的油燈下微微晃動(dòng)。
喉嚨里火燒火燎，每一次吞咽都像在吞刀子。
我下意識(shí)抬手想去摸脖子——指尖觸到的皮膚溫?zé)?，脈搏在指腹下突突地跳著，
帶著一種劫后余生的、脆弱的生命力。還好……頭還在。但這念頭剛起，
一陣更劇烈的眩暈猛地攫住了我。無數(shù)破碎的畫面、陌生的聲音，混雜著冰冷的雨點(diǎn)聲，
硬生生擠進(jìn)我的腦海，要把我的頭顱撐爆。街亭……祁山……丞相……諸葛亮！
那冰冷如霜刃的聲音，仿佛就在耳畔炸響，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yán)和穿透骨髓的寒意：“馬謖！
街亭若失，提頭來見！”這聲音像一把無形的巨錘，狠狠砸在我混亂的意識(shí)上。剎那間，
前世今生的壁壘轟然倒塌。我叫馬謖？
那個(gè)紙上談兵、剛愎自用、最終被諸葛亮含淚斬于軍前的……馬謖？我掙扎著，
幾乎是滾下那張鋪著薄薄干草的矮榻，冰冷的泥地激得我渾身一顫。帳外，
連綿不絕的雨聲更加清晰，噼里啪啦砸在軍帳上，敲在濕透的泥地里。
借著帳簾縫隙透進(jìn)來的一絲微光，我踉蹌著撲向角落里那面蒙塵的銅盆。
渾濁的水面一陣晃動(dòng)，映出一張蒼白、年輕，卻又寫滿驚惶和宿命的臉。是馬謖的臉！
這張臉，此刻正被絕望和重生的驚悸扭曲著。街亭！街亭就在腳下！而張郃的鐵騎，
此刻恐怕正像嗅到血腥味的狼群，在黑暗的雨幕中，向著這座咽喉要地瘋狂撲來！
心臟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每一次收縮都擠壓著肺葉，帶來窒息般的痛楚。
丞相那句“提頭來見”的軍令，如同無形的絞索，瞬間勒緊了我的脖頸。
歷史冰冷的軌跡在我眼前鋪開——據(jù)守孤山，水源斷絕，軍心潰散，一敗涂地……然后，
就是那顆滾落在刑場泥濘中的頭顱！不！一股狂暴的求生欲，
混合著前世那個(gè)靈魂里沉淀的、對這段歷史結(jié)局的深深不甘，猛地在我胸膛里炸開，
幾乎要沖破這具年輕而脆弱的軀殼。冷汗瞬間浸透了單薄的中衣，粘膩地貼在脊背上。
不能死！絕對不能就這么窩囊地死掉！
館啃過的兵書戰(zhàn)策、那些在紀(jì)錄片里看過的古今戰(zhàn)例、那些甚至被當(dāng)成奇談怪論的冷門知識(shí)，
此刻在求生本能的催化下，如同燒紅的鐵水，
在我混亂的思緒里翻騰、碰撞、尋找著唯一的生路?！皩④姡?/p>
”一聲壓抑著焦慮和某種不祥預(yù)感的低喚在帳門口響起。我猛地扭頭，
動(dòng)作僵硬得如同生銹的機(jī)械。帳簾被掀開一角，一個(gè)身影裹挾著濕冷的雨氣閃了進(jìn)來。
來人身材敦實(shí)，鎧甲上水珠不斷滾落，濺在泥地上。
他的臉膛被山風(fēng)和軍旅生涯磨礪得黝黑粗糙，一雙眼睛卻銳利如鷹，此刻正緊緊鎖在我臉上，
那目光里交織著忠誠、憂慮，還有一絲難以言喻的……審視。是王平！那個(gè)歷史上苦諫無果，
最終帶著本部殘兵突圍求生的副將?！昂问?？”我的聲音干澀沙啞，像是砂紙?jiān)谀Σ痢?/p>
王平的目光在我蒼白失魂的臉上停留了一瞬，眉頭擰得更緊，但他沒有追問，
只是抱拳沉聲道：“探馬急報(bào)！魏軍前鋒斥候已抵二十里外，張郃主力恐已不遠(yuǎn)！
請將軍速速定奪，依丞相之令，全軍移駐山下大道，據(jù)道口扎營，深溝高壘，阻敵于外！
”他的聲音不高，卻字字如鐵，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急切。
山下大道……依丞相之令……這幾個(gè)字像淬了毒的針，狠狠刺進(jìn)我的神經(jīng)。就是這條路！
就是這看似穩(wěn)妥的方略，將馬謖釘在了歷史的恥辱柱上！
我?guī)缀跄苈牭綒v史車輪在泥濘中發(fā)出的、即將碾碎一切的刺耳聲響?！安?！
”喉嚨里擠出這個(gè)字，帶著破釜沉舟的嘶啞。我用力撐住旁邊的木架，穩(wěn)住自己發(fā)軟的雙腿，
迎著王平驟然變得驚愕和難以置信的目光，一字一頓，
清晰得如同冰珠砸落：“傳我將令——”每一個(gè)字都重逾千鈞，砸在寂靜的軍帳里，
也砸在王平的心上：“全軍——即刻上山！”“上山？！”王平黝黑的臉膛瞬間褪去了血色，
眼珠子幾乎要瞪出眼眶。他猛地踏前一步，手按在了腰間的刀柄上，
聲音因?yàn)闃O度的震驚和憤怒而拔高、顫抖：“將軍！你……你瘋魔了不成？！丞相嚴(yán)令，
必須據(jù)守當(dāng)?shù)酪獩_！你竟敢違抗軍令，自投死地？！
”他指著帳外被暴雨籠罩的、黑黢黢的山影，聲音因激動(dòng)而撕裂：“那山上無水！大軍上山，
一旦被圍，便是絕境！干渴就能要了全軍的命！丞相……丞相他……”他喉頭滾動(dòng)，
后面的話像是被恐懼扼住，化作一聲帶著血腥味的低吼，“丞相必?cái)厝觐^！此乃自取滅亡啊，
將軍！”“斬頭？”我扯動(dòng)嘴角，想笑，卻只發(fā)出一聲空洞的嗬嗬聲，
喉嚨里那股鐵銹味更濃了。那顆在歷史塵埃中滾落的頭顱，仿佛就在眼前晃動(dòng)。
我死死盯著王平，眼神里翻騰著他從未見過的瘋狂和一種近乎冷酷的決絕：“王副將，
山下大道，一馬平川，張郃鐵騎轉(zhuǎn)瞬即至。我軍新至，立足未穩(wěn)，營壘未固，
拿什么去擋他蓄勢已久的鐵蹄？血肉之軀嗎？”我猛地攥緊拳頭，指甲深深陷進(jìn)掌心，
“那才是真正的死路！丞相……要的是守住街亭，不是要我們按著他的條令去送死！
”王平被我眼中那股近乎妖異的火焰震懾住了，他張著嘴，后面的話卡在喉嚨里，
只剩下粗重的喘息。他的眼神劇烈地掙扎著，忠誠與理智在瘋狂撕扯。“執(zhí)行軍令！
”我猛地一揮手，斬?cái)嗔怂歇q豫，聲音冷硬如鐵，不容半分質(zhì)疑，“違令者，軍法從事！
立刻，上山！”我的聲音如同浸透了冰水的鐵塊，砸在死寂的軍帳里，
也砸在王平劇烈起伏的胸膛上。他臉上的血色徹底褪盡，嘴唇翕動(dòng)了幾下，
似乎還想做最后的掙扎，但最終，對上我那雙燃燒著瘋狂與決絕的眼睛，他握在刀柄上的手，
指節(jié)捏得發(fā)白，終究還是緩緩松開了。那黝黑粗糙的臉龐上，只剩下一種近乎絕望的灰敗，
以及深不見底的擔(dān)憂。他猛地一抱拳，動(dòng)作僵硬得像一尊石雕，然后一言不發(fā)，
轉(zhuǎn)身掀開帳簾，大步?jīng)_進(jìn)了外面瓢潑的雨幕之中。帳簾落下的瞬間，
冰冷的雨點(diǎn)裹挾著泥土和草木的氣息撲面而來，激得我渾身一顫。那瘋狂的指令已經(jīng)發(fā)出，
如同離弦之箭，再無回頭路可走。我強(qiáng)壓下胸腔里翻騰的恐懼和眩暈，
深吸了一口帶著濃厚水腥味的空氣，也一頭扎進(jìn)了滂沱大雨里。雨水瞬間將我澆透，
冰冷的寒意直刺骨髓。整個(gè)營地像被投入沸水的蟻穴，徹底炸開了鍋。
驚惶、不解、憤怒的聲浪在雨聲中此起彼伏，士兵們茫然地奔跑著，推搡著，
將官的呵斥聲尖銳而徒勞。王平的身影在混亂的人潮中時(shí)隱時(shí)現(xiàn)，他粗獷的吼聲穿透雨幕，
如同受傷野獸的咆哮，強(qiáng)行壓制著騷動(dòng)，驅(qū)趕著士兵們向那黑沉沉的山坡涌去?！翱?！
將軍有令！上南山！”“都跟上！不許停！”“輜重！輜重車推上去！用滾木！他娘的，
給老子用力！”混亂如同泥沼，每一步都無比艱難。
沉重的兵甲在濕滑泥濘的山道上成了催命的累贅，不斷有人滑倒，滾落，
咒罵聲和痛苦的呻吟被暴雨聲無情地吞噬。我深一腳淺一腳地向上跋涉，
冰冷的雨水順著額發(fā)流進(jìn)眼睛，模糊了視線。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動(dòng)，
每一次跳動(dòng)都牽扯著太陽穴突突地脹痛。王平那灰敗絕望的眼神，士兵們臉上清晰的恐懼，
像冰冷的毒蛇纏繞著我的神經(jīng)。山勢漸陡，隊(duì)伍的行進(jìn)速度如同蝸牛。時(shí)間，
正伴隨著冰冷的雨水，從指縫間飛速流逝。每一分每一秒的拖延，
都可能是壓垮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翱?！再快！”我的聲音在風(fēng)雨中嘶啞變形，
帶著破音的尖銳，“王平！帶督戰(zhàn)隊(duì)上去！畏縮不前者，斬！”命令如同淬毒的鞭子抽下。
王平猛地回頭，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隔著雨幕死死盯在我臉上，
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怒和悲憤。那一瞬間的視線碰撞，沉重得幾乎讓我窒息。但僅僅一瞬，
他便狠狠扭過頭去，發(fā)出一聲野獸般的嘶吼，拔出腰刀，帶著幾個(gè)親兵，像驅(qū)趕羊群一樣，
用刀背和怒吼，將停滯的隊(duì)伍重新推向上方。終于，
當(dāng)殘破的軍旗歪歪斜斜地插上南山主峰那塊相對平坦的坡頂時(shí)，
天色已經(jīng)徹底沉入了墨汁般的黑暗?？耧L(fēng)卷著冰冷的雨點(diǎn)，抽打在每一張疲憊驚惶的臉上。
士兵們像被抽掉了骨頭，癱倒在泥濘冰冷的山石間，大口喘息著，
眼神空洞地望著山下那片被無邊雨幕吞噬的、未知的黑暗。絕望的氣息如同實(shí)質(zhì)的濃霧，
沉甸甸地籠罩著整個(gè)山頭?！皩④姟蓖跗酵现林氐牟椒プ叩轿颐媲?，
雨水順著他頭盔的邊緣不斷流下，那張黝黑的臉上只剩下麻木的疲憊和一種認(rèn)命般的灰暗，
“全軍……已至山頂?！彼D了頓，聲音干澀得像砂紙摩擦，“接下來……如何守？無水，
便是死局。”他的目光掃過那些癱倒的士兵，帶著深深的痛楚。我沒有立刻回答。
山頂?shù)娘L(fēng)更大，卷著雨點(diǎn)抽在臉上生疼。我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目光越過癱倒的士兵，
越過漆黑的雨幕，投向山下那條蜿蜒如毒蛇的模糊路徑——張郃的鐵蹄，
隨時(shí)可能踏碎這片黑暗?！八谰郑俊蔽沂栈啬抗?，落在王平寫滿絕望的臉上，
嘴角卻慢慢扯起一個(gè)冰冷的弧度，那弧度里沒有半分笑意，只有孤注一擲的瘋狂，
“置之死地……方能后生！王副將，死地，有時(shí)候也是最好的殺場！”王平猛地抬頭，
驚疑不定地看著我?！皞髁睿 蔽颐偷靥岣呗曇?，
那嘶啞的嗓音在狂風(fēng)暴雨中竟透出一股奇異的穿透力，壓倒了士兵們疲憊的喘息，
“所有將士聽令！即刻起，停止休整！”命令如同驚雷，炸響在絕望的山頂。
癱倒的士兵們茫然地抬起頭，一張張濕漉漉的臉上寫滿了驚愕和不解。王平更是渾身一震，
眼中最后一點(diǎn)微光徹底熄滅，只剩下徹底的灰敗和難以置信的憤怒?！巴Ｖ剐菡?/p>
”他幾乎是吼了出來，聲音因激動(dòng)而撕裂，“將軍！弟兄們冒雨跋涉至此，已是強(qiáng)弩之末！
無水無糧，還要……”“還要活命！”我厲聲打斷他，目光如電，掃過那些驚惶的臉，
“想活命，就給我站起來！拿起你們的刀劍、斧頭、鋤頭！所有能掘土的東西！
”我猛地指向腳下這片泥濘的山頂，“以此峰頂為心，給我掘！掘出三道深溝！越深越好！
溝壁，給我用石頭壘起來，壘厚！壘高！壘成墻！”“什……什么？”王平徹底懵了，
嘴巴微張，仿佛聽到了天方夜譚。不止是他，所有士兵都呆住了，在絕境中挖溝筑墻？
這簡直是瘋子的囈語！“聽不懂嗎？！”我向前踏出一步，冰冷的雨水順著甲葉流下，
目光死死釘在王平臉上，帶著不容置疑的殺伐之氣，“違令者，斬！王副將，你親自督造！
溝深不得低于一人半，石墻不得薄于三尺！天亮之前，我要看到雛形！
否則……”我停頓了一下，聲音冷得掉冰渣，“軍法無情！”死寂。
只有狂風(fēng)卷著暴雨在瘋狂呼嘯，抽打著山頂上每一張絕望而麻木的臉。
王平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不是因?yàn)楹?，而是因?yàn)橐环N巨大的屈辱和悲憤。
他死死地盯著我，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里，翻涌著痛苦、不解，還有一絲被逼到絕境的兇狠。
時(shí)間仿佛凝固了，只有雨聲震耳欲聾。終于，他猛地低下頭，
從喉嚨深處發(fā)出一聲如同受傷野獸般的低吼，
那吼聲里充滿了被碾碎的尊嚴(yán)和最后一絲被強(qiáng)行壓制的忠誠。“……末將……遵令！
” 這四個(gè)字，像是從他胸腔里硬生生摳出來的，帶著血沫。他猛地轉(zhuǎn)身，不再看我一眼，
大步?jīng)_向最近的士兵，一把將癱軟在地的士卒粗暴地拽起來，聲音嘶啞地咆哮：“起來！
都他娘的給老子起來！挖！掘土！壘墻！不想死就動(dòng)起來！快！
”督戰(zhàn)隊(duì)的刀鞘和怒吼成了唯一的驅(qū)動(dòng)力。麻木的士兵們在死亡的恐懼和軍令的威壓下，
如同行尸走肉般重新爬起。
掘土聲、絕望的喘息聲、將官的呵斥聲……在狂風(fēng)暴雨中交織成一曲詭異而悲壯的亡命交響。
我站在風(fēng)雨里，看著眼前這地獄般的景象。冰冷的雨水沖刷著我的臉，